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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1 ...

  •   如果思念有形状,会是什么样的呢?大概是齿轮状的吧,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突然趋于平淡,仿佛那种想见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然而每当以为一切都可能是从未存在过的幻觉时,又会因某个场景被突然戳醒,尖锐的刺痛刹那间蔓延到身体每个角落,如此循环往复,转过一轮又是一轮。

      我常问自己,既然思念那么痛苦,为何还是无法放下?就像一个气管受伤的病人,明知每一口呼吸都伴随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依旧不愿放弃呼吸,或许你于我的生命而言就是如此重要。

      追随一个人的脚步究竟需要走多远,我常羡慕曜日与明月,无论你在何处都能相见,却又在下一秒庆幸我仍是我,至少能够走近你,与你相拥,只要能够找到你。可是你又在哪里呢?

      一丝执念,百世轮回。我一直在找一个人,我希望她也在等我。她或许是那斑斑的石桥,或许是那屹立的仓木,她会化作谁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黄昏十分,我站在酒馆前等着落阳,身边是三三两两围坐一团的人群,我提步过去瞧了瞧,透过层层肩膀,一人手执黑棋,一手托腮,眉拧川字,凝视棋盘,仿佛在纠结什么天大的决定。我看着他,恍惚间想起了那一天,那是与你初遇的,美好的一天。

      夕阳的余晖映入山洞,我手执用火焰幻化的黑棋,看着棋盘上摆落好的四劫循环局,正在思考如何破局。

      残阳在洞口拉扯出斜斜的黑影一角,我瞟了一眼,执子轻笑:“沨玲来了?来了就帮我看看这副棋局吧。” 然后沉下眸子,凝了凝神。

      黑影抖了一抖,继而在地上越放越大,洞口透进来的阳光因为有身影遮挡,被掩去了大半。我皱眉:“几百年了,这记性还不见长?”

      沨玲是水神与风神的女儿,自出生就有天水护身,与我年纪相差不过千岁,而我是火神,还是个不够格的火神,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火元,自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八千年有余,却周身方圆十丈内寸土皆燃,万物不可近身。这八千年来,我便守着这麟角山上的神花神草,认识的人也不过手指头能掰出来,与沨玲的相识是当初她误打误撞进了我的领地,那被激起的浓郁水汽我至今想来还是觉得好笑。

      洞口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背着光看不清模样,看身材大约是十二三岁女子的光景。我捏了捏眉心:“再让我的麟角山云雾缭绕,我可不…”我话还未说完。就感觉有一个温软的身子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愣住了,五千年了,自打我父母去世,我就再没碰过一花一草。周身的火焰足以将十丈内的万物灼烧成灰烬。更别说是怀抱了。这不是沨玲,沨玲的护身天水也抵不过我周身的火焰,只会被不尽地蒸发消耗。而我的认知中,沨玲靠着天水,已是能够靠我最近的生物,你,究竟是谁?

      我想抬手推开怀抱中的女子,却又怕手上的火焰会将她化作尘埃,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不决,周身的火光若隐若现。反观她双臂拢着我的腰,一身水绿色的罗裙,惠带荷裳,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青草气息,大半的脸都埋在我的胸前,露出一双紧闭的眸子,睫毛在眼下的皮肤上一颤一颤,看表情不像是我想象中的视死如归,倒是有一种把戏得逞的得意,眼角还透着满足的笑。

      我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拎开我的胸膛,不慎跌落进一双秋水似的眼眸,还泛着水光。她皱起鼻子,撅着嘴,双臂朝我伸来,倒像是我这个被占便宜的委屈了她似的。我用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道:“何方小妖?”

      她朝我一笑,眉眼间皆是光辉璀璨:“啊…啊!”

      “还是个不会言语的小妖,胆子倒挺大。”我拎着她的手晃了晃,引起她的不满:“啊!啊!”

      说实在的,我挺好奇这小妖的本体是何物,为何我烧不到她:“你是何物化作的?”

      她歪了歪头,睁着大眼就那么傻傻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将她放在石洞的地上。

      然后一挥衣袖,赤红的长袍瞬间化为红色茸毛。我看见她的眸中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头上一双坚固的鹿角,眉眼间火焰喷射而出,血红的瞳孔,嘴边獠牙延展,身上布满了鳞片,四个龙爪匍匐在地,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神恶煞,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原型,麒麟。”然后讨好地笑了一笑,不料这一笑,她眸子中的我就看似厉鬼一脸张牙舞爪,还好她的反应不似常人,但也不怎么好,因为我感觉面前一黑,她就这么又将我整个头闷在她的胸前。

      近几年来听说凡间界是有个叫抱枕的什物,大概这什物化妖也不过就是如此了罢,对抱的执念当真是可怕至极。我边抬抓与她周旋,边思考着,想这些年我夜夜揣摩星象,时时掐指算算,从未尝算出会有个凡间界的异物在我这麟角山会幻化为妖,不免有些头疼,埋怨自己多年不潜心修仙。

      她终于在我的周旋中退了一些开来,新鲜的空气冲入鼻腔让我好受一些,我一字一顿道:“我是麒麟,你呢?”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我:“麟!”煞有甚事地点了点头。

      我又道:“麒…麟。”她宛然一笑: “麟!”

      我与她争论了片刻,仿佛进入一个怪圈,无论如何她都只肯启齿说麟,好像说出麒字就是奇天大辱一般。

      我摇了摇头,凝一丝元气在指尖,一笔一划在地上写下一个“燐”字,挑眉道:“好吧,燐,但是瑄燐的燐。”瑄燐是我的名字,也不能算是争输给了一个小丫头。

      岂知小丫头突然抬头认真道:“嗯!燐!”然后开心地起身转了个圈,水绿色的长裙飘散开来瞬间化作一株鬼灯草。

      这是一株什么样的草呢?圆滑的绿叶茂密地舒展,期间夹杂着橙色的果实,这果实如诱人的灯笼,中间还带着若隐若现的暖光,沁人心脾。草叶上仍留着一颗晨露,映着日光一闪一闪,微风吹过带起绿叶轻摇,那细嫩的枝叶便伸向我,让我不免一颤,想起那个闷人的怀抱。鬼灯,鬼灯,引魂入灯。鬼草,鬼草,镇魂神草。

      我有些失望,纵使这鬼灯草是稀有的镇魂神草,在我这麟角山的田野也不算是稀奇,倒不如真来个人间界的抱枕了。我摆了摆衣袖,随即又蹙眉,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神草,怎么我的火还烧不得了?

      男人嘛,总不免有些好胜之心。何况是我这样焚烧了五千年的男人,烧遍天下无敌手,居然烧不到一棵草。我凝了口气,伸手将火焰往她元身挥。

      刹那间赤火舔舌就朝那抹碧绿席卷而去,只见那嫩叶上的晨珠闪烁了一下,然后有淡淡的水雾气弥散在碧草周围。我笑道:“呵,原来是水神的眼泪。”

      说道这颗眼泪,脑中就闪过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天界与魔界向来水火不容,天界的人看不惯魔界的魔脾气暴躁,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魔界的魔亦受不了天界的仙尔虞我诈,真真假假的套路。常常一言不合就开打,这打打闹闹自我出生前许久许久就开始了,至今早已结下数不清的恩怨种子。苦在我这麟角山长在仙魔大战的边界,日日有赴战场的仙路过,又有受伤的士兵飞回,景象好不热闹。而我自五千年前便有烧尽十丈内万物的架势,亲理皆不认,神魔皆焚,我这控制不好火候的毛病也刚好免去了上战场的职责,我也乐得清净。

      前些日子就有那么一天,估摸着是水神结发之妻在与魔相斗之时受了重伤,水神从战场上杀出血路,一路护送爱妻回宫疗伤,伴随着嚎天泣声,就这么从我头顶腾云而过,我听这声音从北方渐闻渐近,寻着真身,又向南方渐行渐远,心里就暗暗替他打气,飞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好将这穿耳的魔音早些带离我的耳朵。

      这小小的鬼灯草许就是得了那时水神的一滴念妻之泪,结合着自身囤积的修为,化作了人形。

      可是这水神的女儿都不得近我身,水神的眼泪当真就能护她周全?我抬手抚了抚眉心,却觉得衣角一紧,她已变回人形,清澈的眸子一望见底正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满满的鳞波荡着荡着就似要荡出眼眶子,我伸手拍了她的脑瓜子,罢了,有人关心有人陪真好,我还计较什么?

      “草木之身,以水相护,你以后就叫沐吧。”我拍着她脑袋的手一搭一搭。

      “啊!”她挥舞着双手张牙舞爪地抗议。我有些不明地看着她,就见她玉指点了点我,又点了点自己。

      我失笑道:“好,瑄沐。”

      彼时我还未曾想过,许了一个姓氏给她,便是一生的执着。以吾之姓,灌汝之名。我达成得如此轻松,不是幸运,是付出的时机未到。

      此时我仍旧埋怨,倘若当初不因她抓住衣角的小手而放弃深思,是不是早一些明了,早一些看清,这一切就会不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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