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大，和我回家》酒窝九

5、第五章

　　电视剧开播之前，柳黎接到了陈怡的电话，“柳黎，你快来公司一趟。”

　　陈怡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柳黎心一沉知道出事了，果然还没等她开口，陈怡就告诉她：“你搜一下90后编剧心机婊，靠混脸熟上位。”

　　柳黎挂了电话脑袋里一片空白，词条的热度不算很高，但顶在最上面的一条营销号微博说得极难听。

　　柳黎打开底下的配图，第一张是刚到腾冲的时候林一挽着她的手臂，本来只是单纯的搀扶，却被博主说成是刚到剧组就开始抱主角大腿，步步为营城府颇深。

　　柳黎一张张翻完照片，看到没有和张源霄去云峰山的照片稍稍心安，赶紧出门往公司去。

　　一路上看着词条热度一点点往上走，等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到了第十，底下甚至还有人爆出她住酒店耍大牌，对服务人员和保安大发脾气，柳黎看了看那条回复，应该是有人刻意曲解了那天晚上私生饭的事情。

　　柳黎索性直接关了手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不可能是巧合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买了水军和营销号来炒作。

　　到公司的时候，陈怡等在门口满脸写着焦虑。

　　“柳黎，这次事情来得极突然，我们之前也很少碰到这么大规模的全网黑事件出现，公司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你自己也多注意，我估计会有人爆出你的联系方式也说不准。”

　　“好的，我知道了。”

　　主编李一铭脸上露出了罕见的阴沉表情。柳黎和陈怡站在办公桌前，等着李一铭先开口说话。

　　“柳黎。”片刻之后他开口了，“这次的事情给了公司不小的影响，今天早上前台接到了上百个电话，有不少读者言辞很激烈。”

　　柳黎没说话，李一铭停了停又继续说：“我们是相信你的，也知道娱乐圈的绯闻真真假假没多少是可信的。但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我们这么小一个公司也没什么办法去和舆论抗衡。”

　　柳黎点点头，“主编我明白的。”

　　陈怡怎么也想不明白柳黎一个写书的怎么就和这些事情扯上了关系，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困惑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黎轻轻用手指叩着桌子，“应该是电视剧要开播之前惯有的炒作吧，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爆出的是关于我的绯闻，一般都是演员的绯闻才对吧。”

　　她冲着陈怡安慰似地笑笑，然后站直身子对李一铭说：“主编，这次的事情因为我给公司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好了，我现在就发停更的声明。”

　　李一铭两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听到柳黎这么说身子僵了一下：“小柳啊，我也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你是个好作者，也是个好姑娘。”

　　柳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李编，大局为重我明白的。谢谢这么久以来您的和公司的照拂。”

　　李一铭听她这么说，心里更不好受，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补偿她，想了想说：“小柳，等会儿我让财务部把你今年的奖金和全勤都给你开了。”

　　柳黎知道他是心里愧疚，也没多推辞就应下了。

　　陈怡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有些激动地抓着柳黎的胳膊问她；“小柳儿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分明就是针对你啊。”

　　柳黎拍拍她的手，“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新剧炒作一下，结果引起了蝴蝶效应吧，毕竟现在网络太发达了。”

　　陈怡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她也知道柳黎只是安慰她，这么大的阵仗，她再傻也知道不可能是巧合。

　　李一铭起身走到窗户边往楼下看了看，果然已经有一些记者等在门口了，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递给陈怡：“你们俩去地下车库开我的车走，不要从前门出去了，天知道他们会问些什么。”

　　陈怡连声答应，扯着柳黎赶紧往外走，柳黎回头冲李一铭感激地笑笑。

　　他摆摆手让她们快走，心里有点难受，小姑娘极瘦，穿了件宽松的长袖T，更显得背影空荡荡的。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前台负责接待的人打来的，语气焦急：“李编，门口记者越来越多了。”

　　李一铭语气沉下来，“我马上下去。”

　　柳黎到家后刚打开手机，就有陌生号码打电话进来，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您好。”

　　那边是一个语速极快的女声：“是柳黎小姐吗，请问网上说的关于你在剧场时耍大牌的新闻是真的吗？”

　　柳黎语气清淡：“你打错了，再见。”

　　说完就挂了电话，给家里人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最近要出去旅游，又重新关机。

　　她打开电脑登上自己写文的网站，发现自己新开的文已经打不开了，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时控》倒是还能打得开，但底下的评论清一色的都是让她滚出网文圈，也不知道到底是水军还是真正的读者。
　　她翻着那些评论，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里面的某些人，也许前一天还在评论区夸她文笔好情节佳，而现在就因为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新闻把她的文章贬得一文不值，嚷嚷着她是网文圈毒瘤，让她赶紧滚蛋。

　　她突然感受到一种深刻的孤独。

　　谁曾把你捧上神坛，又是谁让你堕入地狱。

　　她把脸埋在掌心里，半晌，像是累垮了一样长长叹了口气。

　　站起来打开冰箱看了看发现还有不少东西，应该可以撑几天不用出门了。

　　柳黎打开一个招聘网站，翻了几页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她学的专业本来就不好找工作，再加上没有足够的就业经验，很多招聘条件她都不满足。

　　柳黎抬头看着天花板，想起张源霄靠在墙上手插在裤兜里，低头对坐在墙根的她说：“但不能放弃啊，我觉得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剩下的路一定都很好走。”

　　五年时间过去了，他已经从一个练习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偶像，而她从头到尾都是那个随时可能失去依靠和支柱的女孩儿。

　　那时大她六岁的哥哥白血病复发住进了医院。柳黎是很一般的家境，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恰逢她考上大学，家里一时间捉襟见肘。

　　骨髓配型的事情倒是不必太担心，因为父母当时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就是为了给六岁时诊断出了白血病的哥哥做骨髓配型，本以为手术成功之后就可以放心了，没想到十几年后这病居然春风吹又生而且来势凶猛。巨额的手术费几乎要压垮这个家庭。

　　造血干细胞抽取结束后，柳黎就忙不迭地开始找兼职，打算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最后因为身高优势，她兼职了模特。

　　她第一次遇到张源霄时，后背上的针眼正因为汗液而化脓，痛到哪怕只是布料轻轻地蹭到都忍不住全身发紧。

　　幸好他带来了件薄些的衣服给她，她换上后才勉强觉得可以忍受。

　　他看到她脸色发白，可能是以为她在紧张，拍摄中间休息的时候，过来跟她聊天。

　　“小妹妹，你多大啦？”

　　柳黎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刚高考完。”

　　“哦？看起来年纪好小的样子啊。”他说话时总是看着对方的眼睛，时不时笑一下，眼睛就随着嘴角一起弯起来。

　　静默片刻，柳黎想了想问他：“我听到他们说，”她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摄影师和助手，“你是来拍广告的，你是明星吗？”

　　他抬头看着前面不说话，眼神看起来有些怅然，半晌他低低道：“不是，我只是个韩国公司的练习生。”

　　“那现在是……回来了？”

　　“嗯，公司出了经济方面的问题，最后一批去的练习生都回来了。”他低下头，手指轻轻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叩着，“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那时候柳黎对韩国娱乐圈一点都了解，她想了想说：“那你是大学毕业之后去的吗？”

　　“没有，我17岁就去韩国了，高中都没有毕业。”

　　没有考大学，在韩国呆了几年可最后也没能出道。

　　的确是有些凄惨的境遇。

　　柳黎突然有些同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想说：“你长得这么帅，一定可以回去的。”

　　他起身靠在墙上低头看她：“我就是觉得，不能放弃，毕竟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柳黎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他。

　　她不是那种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人。

　　可是他眸子很亮，像是眼睛里有星星似的让她没来由的愿意相信他。

　　“如果你真的出道了，我一定会追你。”

　　他嗤的一声笑出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谢谢你。小粉丝。”

　　柳黎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电视上。

　　他跟随现在的组合正式出道，站在舞台上腼腆地自我介绍的样子，和当年站在摄影师面前说自己名字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主持人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说：“当初选练习生的时候的中国一共就选了7个，你是最早出道的一个吧。”

　　他笑着点点头，嘴边的酒窝由浅及深。

　　“真是个幸运的小伙子。”

　　他还是笑，看上去很害羞的样子，话很少。

　　柳黎坐在电视机前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嘴里嚼着苹果口齿不清地说：“他才不是幸运啊。”

　　那个颓然靠在墙边的男孩，实在没办法让她把他和幸运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经历过的忐忑和坎坷，落空过的希望和期待，其中种种也是柳黎之后才慢慢知道的。

　　那时候啊，从来没想过站在台上的腼腆不起眼的少年，会成为今天这个站在领奖台上语气从容地说着谢谢的明星。

　　希望来自于未知，而恐惧也是。
　　张源霄是从未知中看到希望的人，而她则是后者。

　　外面天色暗下来，柳黎起身去了卧室，闷头睡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