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72、伤春曲

　　母狐狸倒也不是真想让宋青青回答，话音落下，就又好奇的往前迈了两步，看着被绑在旁边的沙僧，一双葡萄般的狐狸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遭，再度侧过身子，这回倒不是对宋青青说了，而是一碗水端平，对另一侧的银角低头道，“这秃顶也太厉害了，掉毛掉成这样，是不是快不行了？”

　　看似低着头，声音倒是一点也没小，直勾勾的钻进宋青青的耳中。宋青青觉得，多亏老怪有金角银角两个厉害的护着，不然就凭她那狐狸嘴吐不出象牙的为人，怕不是早被逮住活剥吃了，连根狐狸毛都不给她剩下。

　　“好吃就行，咱们做妖怪的比做人的实在，没那么讲究。”银角认真回道。

　　结果换来了母狐狸怜爱的摸摸毛，“我儿真是只朴实无华，不忘初心的妖啊。”

　　继续往前走，老怪终于瞧到了传说中咬一口就能长生不死的唐僧，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老怪盯着他瞧了好久，最后终于忍不住高声道，“一根毛都没有，这也太丑了！”

　　有时候，妖精的审美就是这么霸道。

　　但凡跟它长得不一样的，统统划拨到‘丑’里。

　　毕竟从宋青青当了这么多年人类的经验来看，唐僧还真称得上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是个玉树临风的——和尚。

　　“皮囊只是个器皿，贫僧虽然长得丑，但是会讲经、会化缘、还会敲木鱼。”唐僧倒也没被老怪的这番话打击到，整个人浑身洋溢着‘又能说话了’的欣喜，“女施主若是有兴趣，贫僧可以跟你论下佛理。”

　　显然母狐狸对佛理没什么兴趣，她还沉浸在丑的震惊中，一路过来，越来越丑，母狐狸有点心伤，觉得颠覆了她对东土圣僧的美好向往。

　　只不过，这份心伤也没持续太久，就在看到天厄后，母狐狸眼中熄灭的小火苗忽的一下子点燃起来。

　　山洞中不如外面那么明亮，天厄坐靠在石壁上，手脚修长，明黄色的锦布直裰套在身上，足蹬一双麂皮靴，查耳朵，满面毛，面容羸瘦。这副模样映在母狐狸眼里，只瞬间，她就觉得周遭失了音色。

　　嘴巴那么尖，金黄色的毛那么浓密，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个也是要吃的吗？”老怪有些犹豫开口，“长得那么好看，吃了多可惜啊……”

　　好看？不光宋青青听的虎躯一震，连天厄本人都觉得这只母狐狸是不是眼神不太好，他现下这副模样他多少也是清楚的，一路上不知吓哭了多少小儿。

　　“也不是非吃不可。”宋青青脑子转的快，附和道，“干娘若是喜欢，也可以拿来观赏。”

　　“这会不会不太好……”母狐狸没想到金角孝敬到这个份上，临了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真让她吃了，还怪舍不得，只半推半就的扭捏道，“就看两天，不，一天，一天就好。”

　　“那这几个……”银角大王有点为难，它们黑山头妖怪众多，这四个和尚外加一匹马还分不过来，何况又少一个，让他这个做大王的一时半会还真有些不好交代。

　　“不急在一天吃，被捆仙绳绑着，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宋青青见缝插针，天知道，她虽然此时灵魂活在一个妖怪身上，可芯子毕竟是实打实的人类，真让她下口去吃，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干娘难得来咱们这一遭，既没休息，也没瞧过咱们黑山头的弟兄，来到就吃，吃完就走，传出去，干娘岂不是成打秋风的了，将来还如何在压龙山立足。”

　　多年的作文真没白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来个拔高升华。

　　果然，这番言论说动了银角大王，他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又念着老怪曾救过他一命，心存感激，微微一想，便应了下来，“自然不能毁了干娘的名声。”

　　从某些方面来说，普普通通的人主宰了这个世界，而非法力高强的妖，是由理由的。

　　天厄抬眼看了下面前的妖精们，心里感叹道：毕竟，大部分妖怪都没什么脑子。

　　这晚，燥热的天空难得的下起了小雨，老怪躺在银角大王专程为她准备的新木头床上，化成原身，团成一团，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山洞外的树枝上，交汇成一曲动人的乐章，老怪安然入梦，她睡得很沉，尖尖的耳朵偶尔抖动两下，无一不昭示着她在做梦，而且是个美梦。

　　梦中，她正在追逐着一只走地鸡，鸡身覆盖着厚重的羽毛，怎么看，都是极起美味的样子。它追啊追啊，追过了小溪，追过了山林，可是无论母狐狸怎么努力，始终都差一步，就在她又累又委屈，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忽然，有只手从她的身后探了出来，金黄的色的毛发在清白的太阳下透着柔和的光圈，一颗又大又红的水蜜桃就这么被托在掌心。

　　“要不要吃颗桃。”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三月里叮咚作响的山泉。

　　母狐狸就这么抬眼怔怔地望着，小小的右爪还举在半空中，好似忘了动作，心底骤然咚咚几声，明明没有吃小兔子呀，为什么怀里像抱了只白兔，跳个不停？

　　母狐狸的脸渐渐变的有些发烫，她摇着毛茸茸的尾巴，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如往常一般，来掩盖自己羞红的脸，却忘了，像她们这种带尾巴的，只有快乐的时候，才会摇动尾巴，讨好别人，这是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雨下的依旧大，床上的狐狸悄然张开了眼，它舔了舔嘴角，仿佛嘴边还残留着香甜的水蜜桃的味道。她想或许世上好吃的东西，不是只有鸡而已。

　　纵身跳下床，脚底触碰到地面的瞬间，母狐狸化作一名妙龄少女，她肌肤雪白，更衬得那双狐狸眼娇媚。守门的蝙蝠瞧见她醒来，好奇的往里瞧了两眼，母狐狸也不在意，只点点头便越过它。

　　这里是黑山头，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地盘，母狐狸作为他们的干娘，自然是多了一份来去自如地的待遇，莫说出房门，便是进了捆着唐僧师徒的洞穴，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着她。

　　洞穴里静悄悄的，有些潮湿，石壁沁出的水滴攀附在石头上，许久才汇聚成一滴，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蜿蜒落下。

　　母狐狸快步走到天厄面前，他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神色，只是身上的捆仙绳不知何时被松开了，明明没有东西能够困住他，他却不跑。老怪有些好奇，这真是只奇怪的猴子，也真是只好看的猴子。怀里的小白兔又咚咚的跳了起来，母狐狸清清嗓子，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跑？”

　　有时候，妖怪就是比人类要直接，无论善还是恶，无论欲望还是惊恐，都能让人一眼看穿，肚子里也是个憋不住话的。

　　“我跑了，又被抓回来了。”天厄淡淡道。

　　声音落在母狐狸耳中，就跟她方才在梦里听到的一样，那么清澈，那么平静，她几乎是被蛊惑了一般点头，“哦，这样好可惜啊。”

　　“呵，哪里可惜？我可是个食物。”天厄轻笑出声，眼睛稍有弯起，“这话你也信？”

　　“这……”母狐狸这会儿才醒悟过来，黑山头虽然大，但相对的，要怪也多，他要是真跑出去，还被逮了回来，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哪里还会这么悠闲地跟自己闲聊，当下，也有些被骗的恼怒，“你敢骗我？”

　　“这不叫骗你。”天厄顺着母狐狸的话道，“真想骗你，最后是不会跟你说实话的。”

　　“你这猴子，定是跟人类呆的时间太长了，才学的如此狡猾。”母狐狸恶狠狠地盯了眼盘膝而坐，双眸紧闭，不知是睡着，还是打坐的唐僧。

　　“你来这里做什么？”天厄开口。

　　“来看你啊。”动物的感情就是这么的纯粹直接，她梦到了他，想见他，所以自然而然的来到了他身边，只是，现在的母狐狸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以往她也不是没有看上过别的妖怪，也有过几个双修对象，可是，心跳的这么快，心底的叫嚣那么强烈的，却是以往没有过的。

　　喜欢上自己的猎物，真是件可悲而又荒唐的事情，就像猎人怎么会爱上狐狸，恶狼怎么会爱上绵羊，她怎么会爱上一只明天就要被自己吃掉的猴子。

　　“吃独食可是会被众妖厌恶的。”天厄其实并不担心眼前的妖怪会吃掉他。

　　“吃掉你也会长生不老吗？”无视天厄的问题，母狐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

　　“当然不会。”天厄摇摇头，“我只是一只猴子罢了，既不想成佛，也没有慧根。”

　　又是一阵的沉默，母狐狸背着手，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许久，才一跺脚，继而抬头再度望向天厄，“你要是愿意做我的压寨夫君，我可以选择不吃你。”

　　“可你不是这座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