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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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韩嗣如约而至，灵犀引着他去了丹青房。
丹青房内，架着一个宽大的屏风，时而有琵琶声从屏风后传来，谢衍坐在书案前，闭目听着琵琶曲，神情极是享受。原本福妈妈并不同意紫姝出花满楼，生怕摇钱树会被拐跑。谢衍几番花言巧语下，她只得答应了他的请求，让紫姝外出三个时辰。
贺云楼听到了灵犀的声音，知晓韩嗣已至，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时不时望向屏风。
韩嗣踏入丹青房的那一刻，听到了房内传来的琵琶曲，有几分熟悉。他抬头，见到了坐在丹青房内的贺云楼：“家中有事耽搁，望贺馆主见谅。”
“今日冒昧邀韩大人来，是为了留一幅大人的丹青。同样的，之后陆小姐的丹青也会送去韩府。”贺云楼福了福身，来到韩嗣身边，“这位乃是结缘的丹青画师谢衍，由他为大人作画，片刻即可完成，断然不会耽误大人时间。”
韩嗣颔首：“那就有劳你们了。”
谢衍看了几眼端坐于前的韩嗣，记下了他的五官，于是着笔在空白画卷上迅速落笔，画笔应和着琵琶的曲调，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韩嗣越听越觉得屏风后弹琵琶的人，指法与曲调都颇为熟悉，特别在他来冰人馆时，接待他的丫鬟，容貌也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哪里有见过，但愿只是他多心了。
期间，谢衍一边作画，一边抬头，调侃道：“韩大人如今金榜题名，又有良缘相伴，当真羡煞旁人。”
贺云楼想到什么，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嘴，低声笑了出来：“镇上的人得知我要为韩大人说媒，纷纷将家中女儿的庚帖送来冰人馆。”
韩嗣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馆主莫要取笑我了，能高中状元，是承蒙皇恩眷顾。”
贺云楼仿佛没觉察到韩嗣笑得牵强，不以为然：“韩大人饱读诗书，又勤苦好学，幸而韩老爷和韩夫人守得云开见月明。”
屏风后的琵琶曲，乍一听并未有什么变化，可谢衍却听出了弹琴之人，心已乱。昔日贫穷的家境得以改变，可父母眼中只有功成名就的状元哥哥，而不见陷于青楼泥泞中的妹妹，论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听闻韩大人是个孝子，特意为父母开了间面馆，我有幸品尝，至今还惦记着面条的味道。”谢衍和贺云楼你一言我一语，打乱了韩嗣思考。
贺云楼状似不赞同谢衍的话，反驳道：“不过既然已是状元父母，又何必如此操劳，该坐享清福了，待韩大人与陆小姐成亲后，也该准备女儿的婚事了吧，届时韩老爷儿孙绕膝，哪还有时间打理面馆呀。”
韩嗣讪笑：“家父不喜平淡的日子，又总惦记着街坊邻里，我这才答应让他们开一间面馆。”
“小楼，韩大人的婚事还没完成，你就惦记上韩小姐的媒金了。”谢衍笑得颇感无奈。
贺云楼追问道：“韩大人觉得呢？”
韩嗣分了神，兀自点点头。
这时，屏风后琵琶声忽的戛然而止，紧接而来的是弦断发出的刺耳声。
谢衍搁下笔，立即起身走向屏风，只见屏风后的女子眼眶通红，手指被琵琶弦勒出了血痕：“谢公子。”若她知道今日来冰人馆，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她定不会答应谢衍出来。此时弦断，她再也无法强作镇定了。
“紫姝，你跟我来。”谢衍握着她的手腕，带她从屏风后走出。
韩嗣见到谢衍身后的女子时，眼中闪过一丝吃惊，随后疑惑道：“发生了何事？”
“韩大人，眼前这位姑娘，你可眼熟？”贺云楼取了手帕，为紫姝包住流血的手指。
韩嗣茫然地看向谢衍的身后，直到紫姝的头慢慢抬起时，他的表情愈发震惊：“慧慧。”
紫姝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怔住了，企图离开，可贺云楼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逃脱不得，只好再度低下头：“韩大人，你认错人了。”
韩嗣终于明白，在哪里见过冰人馆的丫鬟了。
“韩大人，这是花满楼的紫姝姑娘。”贺云楼适时的插了话，“慧慧是何人，你可是认错人了？”
韩嗣见再也隐瞒不住了，向他们道出了内里的隐情：“实不相瞒，慧慧乃是我家妹的名字，只不过她在五岁的时候，就被爹娘卖了。”说着说着，他羞愧地垂眸，“如今我虽住上了大宅，入了仕途，可我一直都记得以前过得清苦日子。爹娘为了栽培我考科举，守着一个面摊子赚些铜板供我上私塾，最后不得已，只好将妹妹卖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本想阻止，奈何爹娘一意孤行，不顾我的劝阻，执意卖了慧慧。若我早知道慧慧是被卖入青楼，我必定再坚持些。再之后，我就失去了慧慧的消息。我不是一个好哥哥，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保护不了。”
他惭愧地讪笑。
“紫姝，你都听到了。”见紫姝始终不吭一声，谢衍低声问道，“他口中的慧慧，你可知晓？”
紫姝无助地看向谢衍，对她来说，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就是谢衍，她很感谢他的好意，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话到了嘴边，只要她说一句“是”，那她就可以恢复韩慧慧的身份。
“韩大人，你与妹妹分别十多年，为何在看到紫姝后一眼便能认出她？”贺云楼心头总有疑惑，为何韩家总避而不谈韩慧慧的存在。
“得了功名后，乡绅在花满楼设宴，那时我见到了紫姝，就一眼认定那是我的妹妹。所以我几次去花满楼，就是为了想证明这件事，只可惜紫姝一直否认，我便没有将这件事告知爹娘。”韩嗣说起这件事时，眼神几次瞥向紫姝，“我知她是怪我们抛下了她，所以我想带她离开花满楼，过上新生活。”
谢衍叹了口气，无奈地补充道：“福妈妈怕是没那么容易妥协啊。”
韩嗣点了点头：“我只想尽可能的弥补，没想到今日你们会带她来。”
紫姝不曾吭声，让人看不穿她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她的眼睛里，饱含了太多的情绪，哪怕忍得眼眶通红，也没掉下一滴眼泪。
“韩大人，你与紫姝都有心结，若是不解开，这段亲情怕是就此淡去。”从紫姝的反应里，贺云楼几乎已经得到了证实，韩慧慧就是紫姝。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关于状元爷上青楼的事，也在韩嗣口中得以证明。
谢衍冲她挤了挤眼，仿佛是在说，这赌约，她输了。贺云楼转了身，假装没有见到。
门外，陆娉听了个全程。她只知韩嗣家境清苦，生活拮据，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内情，韩家竟还有个女儿身处青楼。虽然隔着一扇门，可她仿佛能感受到韩嗣此处的心情，更听出了他话中的内疚与自责。
不顾灵犀的反对，陆娉推开了房门。
丹青房内，众人纷纷回头，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陆娉。韩嗣认得她，疑惑她为何会在此处出现：“阅书姑娘。”
陆娉羞赧地走到他身边，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韩公子，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韩嗣再度茫然地看向众人，只觉得今日在这冰人馆，受了太多的意外。
紫姝就在这时，突然离去，甚至没有一声道别，全然不似在花满楼时的乖巧知礼。
“紫姝。”韩嗣试图追上去，被谢衍拦了下来，只见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只好作罢，收了步子。
陆娉有缘一见紫姝，眉宇间与韩嗣有几分相像，原来他真的有个妹妹。她双眸炯炯地望着眼前熟悉的男子，道出了她心中最大的秘密：“韩大人，我就是陆娉。”
果不其然，在得知阅书姑娘就是陆娉时，韩嗣极是诧异，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他记得她，每月初一总能在寺院里遇上，交流书籍，畅谈经文，他不知她的名字，便一直称呼她是阅书姑娘。
原来，她竟是渝州知府陆敬山的掌上明珠，更有可能成为他日后的妻子，老天真是会捉弄他。
陆娉等不到韩嗣的回应，失落地咬着唇，心里懊悔自己是否太过主动，吓到了他。
“韩大人，眼前这位可是小楼为你撮合说媒的姻缘，你可满意？”谢衍轻摇折扇，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看来今日这丹青就免了。”
到今日也不见谢衍完成过一幅丹青，贺云楼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擅画丹青，还是纯属胡诌，想要寻个理由在冰人馆混吃混喝。不过看着韩嗣与陆娉站在一处，的确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陆娉时不时悄悄抬头，观察韩嗣，面上难掩小女儿的娇羞。现在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名字，是否会主动上陆家提亲呢？
韩嗣有些腼腆道：“陆小姐，幸会。”
“嗯。”陆娉的笑，美得动容，让人移不开眼。
“陆小姐，今日你也见到了，我家并非外人所见的那么光彩，若是你摇头，那这门婚事便不作数。”韩嗣坦诚道，“感谢贺馆主安排的一切，能让我见到慧慧，也得知了阅书姑娘芳名。”
“韩大人言重了，结缘不过是制造了一次机会为你们牵线，可姻缘是掌握在你们手中。”韩嗣所言，正是贺云楼今日安排三人见面的原因。陆娉太过单纯，眼里所见，心中所想的皆是韩嗣美好的一面。所以她制造了这次机会，让陆娉知道韩嗣家的事，也让紫姝出现在韩家视线里。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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