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执念 ...
-
——寒冰湖东部——
金觉得自己站在冰面上，周围的寒冰发出了瑟瑟索索的声音，好像在破碎着，挤压着，紧接着又重新拼接再了一起，湖面看上去是龟裂着的，但是那些细碎却向下延伸着的裂缝正在逐渐融合，吞噬掉此处曾经的喧嚣，一切重归平静。
衣服有一些不对劲，它们太硬了，内面似乎仅仅地附着于肌肤之上——好像是如此，金没办法判断，事实好像是如此却又模模糊糊地无法确定，他像是被拎出了星球，抛于了无所着依的太空之中，周围的一切看似很近却又遥远至极，仿佛能够确认却又浑浑噩噩地，意识的的确确还存在着，却仿佛沉入了暗无天日的泥沼之下，又似乎被抛向了空寥虚无的苍穹之上，捉摸不清，无法思考。
自己是应该觉得冷的，金知道。先前自己才从寒冰湖里爬出来，金记得这件事，耳朵轰鸣着，像是湿漉漉的衣衫一点一点结冰的声音，它们或许已经彻底冻起来了，但是那些事情都并不重要。
要撕裂些什么，要绞碎些什么，四窜的黑色箭头扭曲着，它们完整地再现了主人的意志与欲望，鲜血是给予它们的洗礼，破坏是它们高吟的赞歌，而放纵任行是它们存在于此间的真理。那个先前与自己为敌，阻止自己的人，已经被扯破了，而那个挡在眼前，刺目而碍眼的雷之牢笼，也已经被打碎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
雷光闪烁而过，被巨锤压在冰面上的，浸入刺眼颜色之中的……这些回忆鲜明地像是仅仅发生在昨日一般，实际上这也的确是昨日发生过的事情，金记得那时对方试图抬起头，银色的发丝末尾被暗色的黏着的脏块粘腻在了一处，被血渍濯染的堇色转深转沉，他像是即将被重力压断的弓弦，却依靠内在坚硬而强大的某些仅剩物强行支撑着，无法被真正折断。
那双眼睛投向了自己，其中虚无的几乎没剩下什么情绪了，或许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发暗以至无法视物，因此这个行为，更像是无意识的，无法放下的执念。
被这样的视线所注视着，并非是第一次。那个时候，在漫山遍野的魔兽残骸之中，彻底被红色浸染的对方——
红色。血。红色。格瑞。血。格瑞。箭头。格瑞。血。箭头。格瑞。自己。箭头。格瑞。血。
格瑞，因为自己的箭头……全身上下，都是暗红色的……血渍。
早晨未延续至末尾的噩梦，恍惚间不断地从意识的底层向上，侵蚀着仅剩的意志，不受控制的黑色元力因此一层一层地从身体内部的核心涌出，金依稀记得自己刚刚压制住了它们，可是为什么去压制，却已经无法记清了。
他想起了被推倒的积木，被撕裂的魔兽们，以及更多的，因为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所被轻易折损的东西，他想起了箭头刺穿躯壳□□的，柔软地，稍微受阻的感觉，他想起了箭头折断坚硬的骨头时，有些费力，却也不尽麻烦的感觉。
死亡与破坏，如此容易，如此简单，而放纵这份欲望的那一刻,那时候，那份让人有些欲罢不能的，令人沉迷的，让人上//瘾的，那份感觉，究竟是——
就快要想起来了，破坏一切的那种感觉……但是不行。
还有什么必须要守护的人。
已经无法思考的大脑没有办法更深地去思考下去，但是，这个念头，似乎从一开始就模模糊糊地存在着，它深深地嵌在心间，带来了让人难耐地，几乎已经具现化出实体般的庞大的克制所带来的对放纵的渴望，这让金陷入了一种让人狂躁而几近疯狂的困惑之中。
然后，他没有得到寒冷。有什么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是自己现在正在依靠着的，正在拥有着的东西——
非常，非常地温暖。
金抬起头，拥住自己的人正望向自己，视线相对，对方的眼睛是全然的深堇，浅淡色系的半长白发被完整的头带束着，像平常那样，因元力而向上竖着，他看上去很疲惫，眼神也依旧平静而自制——但是却很专注，这让那些金习以为常的冷淡与平静的概念像是被虚化了一般。
金得到了一个与冰天雪地迥然不同的温暖而令人安心的拥抱。
他看见对方的嘴唇上下动着，但是耳中的轰鸣声太过嘈杂，金听不见任何声音，格瑞的唇色很淡，紧接着金意识到格瑞的一切颜色都有些过淡了，在阳光下甚至会显出几分透明质感的浅白的发色，以及过于白皙的肤色，但是没有红色，没有鲜血，格瑞干干净净的，格瑞没有受伤。
真是……太好了。
然后，那些刚刚困扰着金的东西，全都变得不再具有那种扭曲的魅力了——金有了更加迫切的，凌驾于这之上的欲望。
他想要听见格瑞——对，那个人是格瑞，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是格瑞，突然间一切都有了理由，黑色的元力变得柔软而不再彻底地抗拒一切，浅绿的元力终于能够融入进去，它们穿透了黑色地，像是铠甲或是更坚硬的其他什么物质的黑色元力，将格瑞与自己的发小链携起来。
“金。”
金听见了自己发小的声音。
***
——寒冰湖与月影林地之间——
“预选赛已经结束了，雷狮。”凝晶和流焱被他们的主人握在手中，挡在面前，他只有一个人，但是却站在了四名海盗的面前。
这很不对劲。
安迷修以自己一人之力，挡在群行的海盗之前的行为，并非是第一次。但是以往，他的身后绝不会空荡荡地——守护弱小，帮助需要的人，安迷修因守护而拥有了与海盗团敌对的动机。
有时候是打着颤但是站在他的身边，一同想方设法从海盗团手中博得生机的参赛者，但是更多的，是找着机会，便落荒而逃的无用的渣滓。
但是，现在，没有，孤身一人的骑士，站在了海盗团的面前。
但是，雷狮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知道一些事情，关于这场凹凸大赛，但是即便如此，看见满天星光的感觉——说不上有什么触动，也没有什么令人难过的，但是……这件事情本身，的确造成了轻微的不适。
那么，那些星光之中，又有多少，是安迷修曾经救下过的人呢？
他的骑士道，是否从一个极端，正飞快地，划向了另一个极端？
“哦？那又如何？排名结束了，积分可还是能兑换物资的。安迷修，看到好处不去抢，可不是我们雷狮海盗团的作风。”
安迷修扫过雷狮，紧跟着他的卡米尔，再后一个身位的佩利，以及落在最后的帕洛斯，纵使他们的站位与以往不同，毫无疑问地，他们在向着寒冰湖相反的方向前进。而这仅有两个可能——
雷狮已经得手了，他们造成了这个比赛不必要的，新的牺牲者，亦或是……审时度势，雷狮带着海盗团选择了撤退。
“刚刚，听说你对我的手下，很不客气？”雷神之锤被挥舞至胸前，雷狮打量着安迷修，而对方曾经被黑暗使者炸伤的部分还未来得及以积分进行治疗——不过也不是很严重的伤了，“安迷修，这个比赛能活着的人本就是定数，你救了一些人就势必意味着另一些人的死亡，那么与其这样，不如，将积分交给我们雷狮海盗团？”
“哼，雷狮，你在说什么笑话？”
“安迷修，你也是参加这个大赛的人，不应该乖乖做好死亡的觉悟么？”
每一个参加凹凸大赛的人，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不知怎地，安迷修忽而想到了这些。他认同着这些，也是在这个念头之上，选择了一次次去帮助弱小，一次次去守护他人。
忽然之间，那从昨晚所升起的，说不出来的微弱的压抑以及迷茫，消弭殆尽。去贯彻自己的信念，去守卫自己的信仰，去尊重每一位参赛者的觉悟。如果有不平……战胜这一切，便可以了。
那么……无论是雷狮已经得手，或者是他选择了撤退，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此时自己都失去了和海盗团继续战斗的理由。或者说，自己继续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雷狮海盗团的新的猎物。
如果没有战斗的理由的话，那么——安迷修打定主意，找到机会撤退，然而——遇到雷狮，这一切就并非可以由自己单方面决定了。
话语未落之间，雷神之锤已经迎面而来，安迷修侧过身子闪过了这一击，紧接着以流焱架住了紧随而至的第二击，这一击沉重至极，但是并非不能应对，安迷修借机斜斩卸力，但自己被强力及惯性在地上拖下了长长的，后退的痕迹。
而雷狮也是如此。
但是，雷神之锤之上，并未附着雷电，他的战意较之先前的每一次都更显斟酌一些，但是这一次自己身边并无任何其他参赛者，而且也并不处于海盗团所处立场比较不利的情景下，更不是卡在了他们有新的计划要实施的关键时间点，而现在自己更是对海盗团来说是可口的积分大礼包——
有些古怪。
“雷狮，难道你的背后，有会循着你的雷光追击而来的参赛者么？看上去你们这群□□，终于踢上了铁板？”
深蓝的双瞳对上了骑士翠绿的眼睛，虽然后者并未注意到敌对阵营里那个极少出手，先前却展露出了与排名不符的少年的反应。
的确，假如此处闪起雷光的话，嘉德罗斯必定能够瞬间定位大哥的位置，但是，不用元力战斗的话，却又无法应对安迷修。
他的左脚已经抬起了半步，权衡利弊后，卡米尔觉得此时协助大哥率先拿下安迷修更加重要。
“退下，卡米尔，”后者因他的命令，虽面露犹疑，却还是收回了脚步。雷神之锤被雷光所笼罩，雷狮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在期待着有天降奇兵来拯救你么？骑士？”
雷狮不会错过任何携着风险与收益并存的机会，但这并不代表安逸的守株待兔是他的选择。然而，在攻击落下之前，透明的防护膜挡住了雷击——
也挡住了凝晶的回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13 执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