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说》genji

3、花罗

　　离县府大宴还有三日，整个辽东县上下已经沸腾。

　　前面说了，辽东是小县，那种天高皇帝远，只有清水衙门，在当朝地图上都难以发
　　现的小地方。除了县史记载，五十年前因边境纷争驻扎过的一支边防骑兵营，天朝
　　统治下将近两百年时间，在辽东出没过得朝廷官员，屈指可数。天朝疆土辽阔，划
　　分为十二郡，太守是为郡的最高行政长官。辽东县在江夏郡内，江夏郡的前任太守
　　姓召，召公在位二十年，其人连辽东县长也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尊容。太守在辽东
　　人眼里，是跟皇帝一样遥不可及的人物。然而，三日后，一位新上任的太守，即将
　　亲临。

　　罗敷跟英姿坐在织机前，英姿耐心讲解，“所以冰纨绢面经纬密度比普通丝质大，
　　同时提花也更复杂，你看这几道经线有些混乱，补上的花纹跟原纹稍差，这几
　　道很好。。。只要把混乱的几道重织，这件直裾就可以复员如故了。。。”

　　罗敷心慰道：“三日后东离总算可以体面去赴宴，穿上这件直裾，一定信心大增，
　　给太守大人留下好印象。”

　　英姿叱道：“拿衣衫当信心穿，我看你那眼中天下无双的相公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英姿跟张东离向来不对盘，罗敷对此习以为常，也不介意，只是淡淡转移话题道：
　　“其实补好这衫，我自己有收获，能织冰纨，将来学其它的织艺也容易许多了，是
　　么，英姿。”

　　英姿摇头，“说来，能数得出的比冰纨复杂的织艺至少有二十种，好比花罗。”

　　“说起花罗，初看平常，在阳光下却锦光流转，那样的针织确实不简单。”

　　“你见过花罗？”

　　罗敷点头，想起几日前穿花罗的人，耳根有些发热，垂眼老实道：“以前在县长家
　　见过一匹艳丽的，用白蜡封了挂在墙上，远看美丽非常。最近。。。不久前见有人
　　穿，黑色，很。。。还行。”

　　“你确定是花罗？黑色花罗？”

　　罗敷肯定的点头，“那样的光芒，流转却不刺眼，华丽却低调到柔和，只有花罗吧。”

　　英姿叹气道：“有眼福，我连彩色的都没见过，更别提黑花罗。要知道，花罗里最
　　难织的，就是黑色，因为不是单一的黑，而是镶满各种暗纹的黑，还得在光亮里流
　　光四溢。据我所知，放眼天朝，只有南边的宝郎楼能织。”

　　罗敷暗想，黑色暗花，果然是那样看似高贵，实则浪荡的登徒子会穿的。

　　英姿忽然盯着罗敷，兴味的笑了起来，“我说罗敷好姑娘，这穿黑花罗的人你又是在
　　哪儿看来的呀，莫不是你家相公东离吧。”

　　于是，罗敷把那天的情形跟英姿说了一遍，“。。。就这样，回家才发现，那对明珠
　　耳坠只剩一只，东离娘亲的唯一遗物，他生气也是应该。”

　　英姿咧嘴道：“遗物就是缅怀故人嘛，不还有左边那只，一样可以缅怀。遇到登徒
　　子的事儿，你没跟东离提吧？”

　　“没有，”罗敷低声道：“东离性子急，说了只是火上浇油。”

　　英姿放下心来，劝道：“这就对了，记得，对相公坦白没有错，但有时坦白也要留
　　余地，留给自己，也是留给夫妻间的感情。还有那登徒公子，光天化日下牵着黑马
　　穿着黑花罗在只有采桑女的桑林里晃悠，顺道调戏美女一番，我看非精即怪，你要
　　小心了。”

　　罗敷道：“我跟东离保证，城南桑田以后再不去了，倒是你今后要多加提防。”

　　正说间，外面传来敲门声。开了门，却是张家老仆东伯，东伯神色慌张的对罗敷道：
　　“老爷刚从县府回来，老奴来接夫人回家。”

　　罗敷见东伯脸色焦虑，料想家里出事，便跟英姿匆匆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