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羔羊（希伯来神话衍生）》白马跑过深红草地

181、光暗之卷47 血火征兆

　　如何确认自己是否适合一项工作，看每次踏进办公室的时候是不是痛苦无比就能下定论了。然德基尔觉得自己无疑，是不适合当一个天使长的，再是过了几千年，他每次走进副君的主宫参加大天使例会都感到纠结无比。

　　能从至高天温暖和煦的环境下感受到一股，从心底生出的寒意。

　　副君主宫放满镜子的大厅晃得他眼花，梅丹佐那慢条斯理的政要讨论更是让他昏昏欲睡，却不能睡。

　　“哥布林部落，怒龙之谷，华纳山脉，我们的军队连一个地方都守不住”，梅丹佐坐在长桌的首座上，右边扶手上斜倚着神之权杖，温和的脸上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但这质问到底是他发出来的。

　　“这……恐怕我们无能为力了，天使军并未常驻在精灵族，龙族和巨人族的领地。等您的军令下来，路西法早就派人围困住了那些地方，逼迫王族归顺地狱”，加百列眨了眨眼，悠哉的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怒龙之谷原本是沙利叶的封地，玛门又是驭龙者，丢了也没什么办法呢。”

　　“这也没有办法，那也没有办法，诸位手上握着大半的军权，一道军令转过三个地方才能下达——当年倏忽防备让沙利叶堕落，又让路西法从第一狱往下走，现在他成了地狱里唯一的魔王呼风唤雨，诸位是不是满意了。”

　　“所有的决策都由副君阁下您一人做出，现在反问我们是不是满意了，这责任我当真是负担不起。梅丹佐殿下难道是想把我们送进天使牢狱去吗”，加百列说着就惆怅起来，像是受了什么不公正的指责。

　　梅丹佐半天无言，盯着面前的文书皱眉了数秒才无奈道，“加百列殿下这玩笑开的真大，天使牢狱我号令不起的。路西法和莉莉丝的儿子已经出生了，地狱为了庆祝小王子的降生，邀请了精灵族，龙族和巨人族，潘地曼尼南上空整整放了一个月的烟火，万民庆贺。我们曾经的盟友，全部变成了敌人。”
　　“过不了多久路西法就会举兵攻破天国之门，希望诸位到时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天使长例会最折磨人的方式之一，沉默，沉默，沉默，但不散会。然德基尔无奈，而他一开口就遭到了加百列冷冷的眼神。算了，加百列向来是看他不顺眼的。
　　“从路西法堕天，地狱混战了近三百年，而后又是角逐场残杀，攻打异族和迁都，他们没有这样的储备。”

　　“路西法杀死拉贵尔的时候，手上没有任何军权。你在至高天的时间太短，不了解路西法”，拉斐尔笑着用指尖敲了敲桌，“梅丹佐殿下也是同样。一重天供不起太多的天使军，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听到战鼓，尽快出兵。”

　　“就不能我们先打过去吗？”

　　“然德基尔你没脑子/你不懂/一派胡言”——恐怕只有在这种时候，其他人的意见才会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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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丝怒气冲冲的走出了万魔殿大厅，临走前狠狠踹了一脚殿门。路西法真是个疯子了，他非要把茵蔯放在西边尚未建成的白露殿内，美其名曰茵蔯身体有恙。这么大点的小孩子有什么恙不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她莉莉丝和路西法的儿子，根本不可能得什么小毛病。

　　而路西法那双眼睛让她说不出什么话。像是午夜林间的鬼火，驱赶不掉的寒意。路西法确实优雅有礼，但同时傲慢的要命，他那副礼节只是习惯罢了，自己决定的事谁说都没用。

　　看到沙利叶从白露殿面色不善的回来时，她就懂了。

　　潘地曼尼南王宫回廊宽阔又蜿蜒，千回百转像是只有一条道的迷宫。出了万魔殿的内门有一段露天的花园，回廊搭建在白沙地上悬空，两旁是荆棘玫瑰花海。一阵风过吹的红黄白三色玫瑰往一侧倾倒，像深色叶脉上浮动的波涛。

　　尚未走出王宫大门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转角处拉住了她的手腕。

　　“萨麦尔——？搞什么，今天没空”，莉莉丝瞪眼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萨麦尔，对方一脸鬼鬼祟祟。

　　“跟我走”，萨麦尔食指束在唇前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抓着莉莉丝的手腕就拉到了回廊转角的阴影里，他们背后几个散漫的王宫守卫军正走过。

　　莉莉丝眯了眯眼，突然觉得挺有意思，“怎么了，他们看见也不会说什么，半个王宫都看透不说破的事。况且现在他们都知道了，自从迁都以来我和路西法不和。”

　　“……不是！”萨麦尔也回瞪了她一眼，“先出无回城，然后跟我去无垠红海。”

　　这是莉莉丝头一次绕开王宫所有的守卫，从前她只走在回廊中央接受所有人的行礼。要说她和路西法的婚姻走到这步还有什么意思，也就只剩下王后的尊称和路西法那张惑人的脸了，而最近她连那张脸都不想看见。

　　路西法的独断专权让她烦躁。

　　出了潘地曼尼南后是大片松散的白沙滩，远方红罂粟在夜风之中起起伏伏，整面深红覆盖在深蓝水面上，绝艳又荒凉。跟整座潘地曼尼南王城是一样的，王宫即是王城，第七狱所有的一切都为路西法和他手下的王公贵族所设，彻底的政治和军事中心，一个毫无新意的地方。

　　“怎么去无垠红海，这是第七狱，隧道都没修成，从这儿上去可没从至高天摔下来那么轻松”，莉莉丝提着裙摆晃荡过了白沙地。

　　“我带你去”，萨麦尔拉过了她的手腕，六翼在背后展开，片刻之后凝成了整片金白的光芒。他抱着她的腰直接跃往上空，从雷暴之阵走到了临近深渊海的地方。

　　海水在这里纵向流淌，像是从地面流往上空，深蓝的水面上泛起阵阵白沫。目之所及全是旋涡密布的水面，望不到尽头，泱泱不息。不多时她看到了所有水流的汇集地，巨大的漩涡中屹立着创世山的根基。远看好像这片水面在吞噬那座望不到顶的高山。

　　“那是创世山，它的侧峰支撑着整个天堂，刚才那是整片的渊墟之海，地狱最外围全是这样的海水，潜入深处就会被吞进去。我想起来一点了”，萨麦尔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只是一点，这整片天地都是被结界或者海水包在里面的熔炉。”

　　莉莉丝不解的眨了眨眼，她听不明白。从渊墟之海到镜湖全是苍茫的水面，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个熔炉。

　　萨麦尔带着她穿过雾气弥漫的北森林，穿过了北森林上空的红色云雾。

　　湿润的海风吹过脸侧，海浪拍打着礁石，上空有海鸟低鸣。无垠红海在数千年间天翻地覆，唯有沙漠上的风和水从未变过。

　　“地狱里的人常说北森林上方有恐怖的东西，那是死灵。无垠红海的入口实在是太大了，它和玄虚海的交界处有了裂缝，那些东西就从外面涌进来，吞掉灵魂就像林中野狼吞掉麋鹿”，萨麦尔也看着前方几十米外的蓝色水面，顿了顿，“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些事我必须找一个人说出来才行。”

　　“嗯？我？”莉莉丝狐疑的转头，眼珠狡猾的转过一圈，“你觉得我不会说出去？”

　　萨麦尔点了点头，在他们头顶一只海鸟飞快的掠过，尖利的声音划开天空，“我无法魔化，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从第七狱拿到了玛门的所有契约，其实那地方还有一样东西，两张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纸，我把它们烧掉了。”
　　“当时我只觉得该烧掉，从那之后就突然记起来一些事，一些我从未去过却确实存在的地方。好像我去过那里，还有一些我不该很熟悉却感觉很熟的人。”

　　“你睡糊涂了”，莉莉丝笑起来，“没事，男人嘛，也有做做梦的时候，我不会说出去的。就算路西法知道你少拿了两张纸，也不会说什么。”

　　“我从天堂堕落之前没有进入过无垠红海，后来也只是被你拖着去了尼尼微，蛾摩拉，一些底格里斯河两岸的地方。对不对。”

　　“怎么了。反正现在这儿也都不一样了，我离开的时候十字军还在东征——”

　　“所以我不可能跑到什么都没有的海面小岛上，也不会见过那儿的石碑”，没等莉莉丝说完，萨麦尔就打断了她，又拉过她的手腕再一次穿过了大片苍茫的海面。

　　他们落到海上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四周都是茫茫无际的波涛，在视线尽头和天空相连，隔得太远甚至分不清楚那隐隐约约的是幻影还是陆地的形状。

　　杂草蔓生，长及一人高的荒草中间离着一块石碑，边缘已经被海风磨平，因为日照的关系呈现出斑驳的阴影。石碑上是古天语书写的一句话，“一切国度，权柄，荣耀，都归于……”

　　“这是……”，莉莉丝靠过去摸了摸那块石碑，它立在苍茫的海面上太久太久了，已经被风化成了这个样子，比亚述的王城都更久了。比她所记得的无垠红海都更久了。石碑上是半句主祷文，当初在伊甸园时亚当唯一知道的东西也就是主祷文。后半句该是“都归于神”，而被风化掉大半的天语显然不是在说这句话。

　　“都归于路西法，这是神要给路西法的，这片海水，远方的陆地，整片的无影红海。耶和华当时创造无垠红海不是为了人类，是为了路西法。他要让路西法成为一个人类，隐藏在这个世界里。生命之树要毁了，渊墟之海的涨潮幅度越来越大了，路西法在做一件可怕的事……”

　　“我不明白，萨麦尔，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也不明白”，萨麦尔摇头，“我记起来一些事，却记不起来更多。我无意间听到了路西法和沙利叶的谈话……跟那时候不同了，在这件事上路西法不信任我，也不信任你。”

　　莉莉丝赌气的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正想扔到萨麦尔的衣领里。无论是路西法，玛门，沙利叶还是萨麦尔，整天到晚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政治的事不该告诉她。

　　在她尚未出手的时候萨麦尔转头，突然抱住了她的肩膀，“莉莉丝，去看看茵蔯，如果你不想待在潘地曼尼南，我跟你回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