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泽之鱼》受之有愧

2、初劫

　　“玄冥？”男子的声音，毫无恶意地传来。
　　怀昔惊了下回头，却看见洛轻辰靠着树站在身后。
　　“他吵到我了，”扁了下最，洛略带委屈地指着地上的黑衣人。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看见怀昔没有回答的意思，洛轻轻搔了下头发，为难地笑了下，“能帮个忙吗？”
　　“……”，怀昔低头。

　　“醒了”？
　　“嗯？”习惯地揉眼，怀昔侧头，不期然撞上一双闪亮的眸子，洛轻辰蹲在床边，双手交叉搁在床上支着头，仿若小狗般期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怀昔。
　　一时恍惚，许久才怀昔记起，自己昨夜搬到了那人边上作了他的小厮。只是眼下的情形是在堪称诡异。
　　“啊？”清醒了的怀昔，一下有点适应不良，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你饿了没？”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洛轻辰细长的凤眼竟然带出了丝诡异的天真，“我叫人准备了，等下”。
　　言毕，洛轻辰伸手在怀昔头上拍了拍，也不等回答，站起来就走了。
　　白纱拂过，暗香盈动，留下个怀昔一人人呆坐。

　　一口一口喝着喂到嘴边的粥，怀昔犹豫了下，终于对着那个看上去心情颇好的人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杀我了？”
　　“我不知道，”狡黠一笑，洛又递上一勺粥，“看到你用了玄冥和知道你是谁，是两个概念。”
　　“呃，”被噎了下，怀昔狐疑地看着眼前性格突转的人，是自己没发现还是这人习惯了伪装。

　　“我不想喝了……”试探地回了句，怀昔偷偷观察那人地反映。
　　“你……就够了吗？”似乎很遗憾的样子，洛轻辰低头搅着碗里剩余的粥，一室寂静。

　　怀昔静静地等着洛轻辰再开口，看着眼前容貌未有丝毫改变的人，模糊地又想起初遇那年。

　　那时，自己很早就远了人群独自修行。
　　一直无所牵，亦无所绕，直到那人闯入。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宛若御风的藐姑射神人般飘洒绰约
　　血渐屠戮中，白衣翩飞，不染分毫。
　　那一刻才知，所谓杀孽，可以如此之美。

　　自己虽失了内力，却并非不可以反抗。
　　然而，当时自己只敛袖微笑，静静地站在一批批倒下的教众之后看着那个人，只是看着，直到剑没如胸口，深深的寒意传来。
　　然后剑抽走，一片空虚
　　那一刻，竟认为此生便是为了见他而生，所以在见到到后，只是爱恨一瞬，就落于尘埃。

　　然而从始至终，那人眼中没有过任何情绪……

　　“明日会随晚亭去趟嵩山问些情况，你能与我一道吗。”迟疑了片刻，洛轻辰犹豫开口。
　　略微思索了下，怀昔点头。
　　“那就好了，不用一个人去了，”不知为何那人突然高兴起来，还莫名地抱了自己一下。
　　怪异，却终于忍不住，还是在那人似乎真心欢喜的人背上拍了拍。
　　真是倒过来了呢……
　　暗地里，怀昔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会觉得这人像小孩呢？

　　天下武功出少林，百年的古寺，法相庄严，正气凌然。

　　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理所当然进到此处被人称一声‘念施主’的一天，感叹命运弄人的同时，念怀昔也只能轻笑着道一声“有劳”。
　　因是随从身份，便被直接领进了一侧的禅房，横竖是等，怀昔随手翻阅着桌上的佛经。
　　“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轻启薄唇，无意识地念了句，怀昔微笑合上手边的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声法号，一位白须冉冉的老和尚推门而入。
　　见到来者怀昔一愣，立刻双手合十，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师父有理”
　　眼前这位不起眼的老和尚，正式当世的名僧，弘明。

　　“施主似乎对《坛经》有所了悟？”
　　“略有所知，不及了悟二字，”怀昔老实回答，却低着头。
　　微点了下头，弘明微微笑道，“当年禅宗六祖慧能得衣钵时留下偈语，施主可知”。
　　不知何意，怀昔看了似乎安然等着回答的人，缓缓开口“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性即佛性，勿自烦劳，便可成佛……”

　　许久后，意识到人已离去，怀昔望着那扇依旧未关的门，再次双手合十，端正行礼，“谢大师点化”。

　　“怎么样了，”见到洛轻辰回来，怀昔起身问道。
　　理了下思绪下，洛轻辰开口问道，“虽不该，但是……可否问下，蚀月教当年有无能控制死尸的术”？

　　“尸体？”怀昔低头思索了下，“应该是没有的……”。
　　“那么，把人变成活死尸呢？”洛轻辰语气一转，似乎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个……”怀昔眼神一闪，“说清楚！”

　　“刚去看了传言为蚀月教余众所伤的人，皆目光空洞，毫无心性，见人就咬，”皱着眉概括了下状况，洛轻辰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怀昔。

　　“蚀月两术，昧心，夺魂，”伸出两指，怀昔勾唇一笑，“皆是是禁术，无解！”
　　“无解，”重复了遍，洛轻辰微皱了下眉，转而问道，“那施术条件呢”？

　　“与施术者对峙，并为其所伤，具体我并不清楚……”
　　犹豫片刻，怀昔最终缓缓开口道“带我去看看吧”。

　　“恩，”伸手拉住怀昔的袖子，洛轻辰别开脸小声道，“一起去”。

　　冷风，阴月，乱葬岗
　　一队临时组织的人马，慢慢汇集。

　　“就是这里？”看到周围零碎的骸骨，怀昔皱眉拉了下洛轻辰的袖子。
　　“恩，”应了声，洛轻辰突然侧头看着怀昔表情古怪的说，“你怕？”
　　“还问！”紧跟在一侧的慕晚亭插了句，略带责怪的对着轻辰道，“你真是乱来，到这种地方还要带个侍童。”

　　闻言，怀昔脸色一变松了拉着洛轻辰袖子的手，自行向后错开半步。
　　“怀昔，”压低声音带着疑惑地唤了句，见人没有反应，洛轻辰转身牵了怀昔的手往前走。

　　呱，呱呱，几声鸦叫，在此时尤为突出，瞬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还未反映，几具尸体伴着腐臭袭来。
　　惧怕尸毒，不敢接触，所有人都尽量闪避开。
　　不想落在地上的尸体，突然立起，仿若活了般攻击着众人。
　　伴着恶心的尸水飞溅，尤为可怕。
　　只是避开死物还易，但对付活动的尸体，还不能接触，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一时刀枪尽出，银光闪烁，各家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尽量凭借兵器隔开周围的腐尸。
　　奈何飞来的尸体越来越多，本不宽裕地地，时常有避了这边，有靠上了那边的人，接触到尸体的皮肤迅速的发黑，毒素蔓延，场中时常听见痛苦的喊叫。

　　洛轻辰错步退后，借内力震开腐尸的围攻的瞬间，抱起怀昔向侧边墓碑一击借力飞上了临近的枯树。
　　“在这等我！”迅速说完，放下怀昔，洛轻辰借势飞落回人群中。
　　“先断手脚，”带着内力提醒了声，洛轻辰反手一推剑鞘。
　　暗黑的剑鞘在空中翻滚一周，白光突现，烟雨剑出。
　　洛轻辰成名太早，隐退太快，见过他动手还活着的人怕是真的不多。

　　怀昔靠着树干，静静欣赏着那个完全未因尸毒而有所闪避的人。
　　影移身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动作干净利落，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剑招。
　　剑气密布,隔离周身，似乎只在闪动间就以断出结果。
　　点滴散布的白光，如烟似雨……

　　招如其名，美到让人惊叹……

　　怀昔脸上渐渐现出一如当初的微笑，这个人的剑招果然值得以死相酬。
　　不过瞬息间，场中那人动作顿止，回身还剑入鞘，发丝覆衣，唇角微扬，所经之处，尽是碎尸。
　　好快啊！
　　眉眼一挑，怀昔闭了下眼，快到甚至于在他收剑时，剑鞘还停在半空中未停止翻转。
　　厉害，坐在树上的怀昔心里叹了句，那个人似乎比当年初遇时还要厉害得多。

　　思考间，忽然，一道白色身影飞来，稳稳落在自己身边似乎非常幽怨地感慨了句，“好脏啊”。
　　初闻一愣，反映过来的怀昔忍不住轻笑出声。
　　该怎么说呢？幸好下面那些人听不到这个宛若天神般的男子最终的一句。

　　“怎么处理？”洛轻辰侧头支着下巴向怀昔征询意见。
　　“烧！”吐出一个字后，怀昔突然拉住洛轻辰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静下心，怀昔慢慢分辨着远处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铃声。
　　若非常年静修的人，在现在这样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喜嘈杂中是很难听到有什么声音的。

　　“不好!别听！”
　　怀昔刚发出预警，底下的人，就有人突然失去了神智，开始疯狂攻击所有人，场面一时混乱。
　　应付着骤然发难的同伴，余下神志清醒的人也没有时间闭了听觉，于是疯掉的人越来越多。

　　“该死，”怀昔暗咒，自行飞身下去夺了玉箫公子的兵器白玉箫，再反身回到树上。
　　音调怪异的箫音响起，暗暗压下了远处传来的铃声。
　　疯的人慢慢不动，虽然眼神依旧呆滞，但不再攻击人，场面渐渐被控制下来。

　　剩下的人还未松口气，远处的铃音突然转高，似乎还伴有奇怪的乐声，似凄厉的女声在哭嚎。
　　安静下了的人又开始有反映。

　　怀昔对洛轻辰使了的眼色，洛轻辰点头了然。
　　于是箫声拔高，强行压住铃音，在远处的铃音再次加重的时候，洛轻辰翻手一道白光飞去，铃音骤然而止。

　　“怎么样，大师”？似乎是许多人嘈杂的声音。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身有内伤，强行动武才会导致经脉逆行，稍事休息，好好调养些日子就无碍了……”。

　　“嗯……”挣扎起来，面对一室陌生的人，怀昔茫然开口问道，“我……我家公子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同来的少林弟子高颂了声佛号答道，“洛施主昨日追敌彻夜未归，眼下慕晚亭慕施主已经代人前去寻找了”。

　　“这可怎么是好……主子他”怀昔低头，一副急得快哭的样。

　　“施主宽心，洛施主武艺高超，魔教妖人奈何不得”。
　　“这样吗，”怀昔握着被子一副柔弱样。

　　“自然，另外恕贫僧冒昧，能否请问小施主……”。
　　“你们想知道昨天的箫音是怎么回事，”怀昔含泪抬头。
　　“正是，昨夜救下的人至今神智不清，不知……”
　　“我也不知道，”怀昔无辜地看了众人一眼，慢慢缩回被子，“我只知道主子让我找东西压下那声音，至于用什么压是随意的”。

　　“那那段曲调……”
　　“乱吹的，我不会吹箫，才那么怪……”说话间人就已经拉着被子蒙住头，摆明了不愿再说。

　　众人唏嘘纷纷退出房，无奈之余，也没有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我尽量快点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