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Chapter. 2. 泣泪 ...
-
在随后的队葬仪式中,露琪亚跪在朽木白哉的尸身前,始终沉默不言,只是双目无神的注视这躺在灵床上的兄长的遗体,那上面已经被妥善地遮上了白色府绸,檀黑色的长发洒落其间,他的面容依旧清冷隽秀,遗留着属于贵族的最后的骄矜,仿佛与生前一般无二,只有胸口出不自然地凹陷下去,露琪亚知道,那是被灭却师徒手贯穿胃部,心脉尽数震碎的缘故。
死神不同于整,就算身死也不会立刻消散为灵子或转世投胎,而是如人类一般,“死后”仍然会保留一段时间的灵体,才会渐渐消散,若是队长副队长或高位席官,则会停灵三天以示敬意,然后用特殊的魂炎火化,只是如今是战争紧张时期,不能等上三天了。
露琪亚低着头,作为义妹披着白麻跪在队伍的最前方,表情空洞,就连京乐总队长宣读悼词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反应,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看上去麻木又僵硬。
她宛如仍在梦中。
在一个没有朽木白哉的死亡,没有一切的一切的梦中。
她像是,死了一样。
“朽木前队长战死的话……六番队有谁当队长呢?”
“不会还是朽木家的人吧?”
“哈哈,怎么会,就算是朽木家,宗家的也就这么一个朽木白哉罢了,其余的分家想骑到我们头上,门都没有!”
“这样看来,黒藏家很可能取代这个位置呀……那这四大贵族可要排一排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话别说太早,不过死了一个朽木白哉,那里能说塌就塌,只是这朽木家主的位子,恐怕分家要争得头破血流吧?”
后面的人仍在调笑,种种不堪入耳的幸灾乐祸让阿散井恋次不禁握紧了拳头,低声骂了一句:“可恶……这群**。”
队长刚刚战死,就想着来争六番队队长的位子,战争还没结束就已经想着争权夺利……这群所谓的贵族,实际上简直猪狗不如。
可惜他身上的伤也重的要命,来参加队葬仪式已经是勉强,不然的话,一定要狠狠揍……
恋次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却有人比他更快的行动了。
“住口!兄长的名号岂是你们可以玷污的,是谁告诉你,六番队的队务和朽木家的家事可以随意任人染指!”
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的少女好像突然受到了刺激一样,腾地站起身来,紫色的双眸犹如充血般泛着狂怒的鲜红,她厉声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哑声音吼道,“是谁给你们的资格……践踏我哥哥的荣耀!”
冰冷的灵压一瞬间飙升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刚才窃窃私语的六番队队员都吓了一跳,远超副队长级别的冰雪系灵压如利刃般直刺脊背,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有人硬撑着贵族的颜面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养女,还真把自己当朽木家的大小姐了说到底,不过是流魂街出身的贱民,跟你姐姐一样靠攀高枝混进了上层,如今朽木白哉死了,你这个朽木小姐也做到头了,也就现在还容得你发疯,没了朽木白哉,你 还以为谁怕你不成……!”
电光火石间,一声刀剑互击的刺耳声响在说话的人面前骤然响起,花天狂骨弯曲的刀背轻巧地勾住了袖白雪纤长冰凉的刀尖,京乐春水伸手压了压斗笠,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唉呀唉呀,朽木副队长,女孩子这么暴躁可是会损伤美丽的容颜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平息一下情绪吧,虽然小任性是青春少女的专利,不过哟,人总是要长成糟糕的大人的,对吧,阿散井副队长”
红发的六番队副队僵了一下,松开了即将拔出斩魄刀的手,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是,总队长,我这就把露琪亚带回去。”
京乐看着露琪亚沉默着垂下手臂将袖白雪收回鞘中,以轻松的神态伸手拍了拍少女的右肩,“我看呢,朽木还是先回家比较好,现在战事暂且平稳,朽木伤的也不轻,小姑娘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她也该回去处理一下家事,就让朽木这阵子好好修养吧。”
紫眸的少女垂眸不语,额前细碎的刘海遮挡住她的神情,让少女的脸显得晦暗不明,在恋次将她小心翼翼地拉过去时,她几乎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恋次扯着她走,印着菱鹤流云①家徽的的牛车在门口静立着,朽木家的老总管清家深深鞠了一躬,恭声道:“露琪亚小姐。”
此情此景,一如从前。
然而这一幕在众人看来却是心头一惊,没想到在朽木白哉死后朽木家待露琪亚竟然分毫不差,又想起方才京乐春水明为警告实为袒护的行径,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朽木白哉虽死,但朽木露琪亚并不是只依靠义兄过活的弱质女流,她在朽木家一日,便是朽木家的大小姐,护庭十三番的副队长,不是他们一两句嘲讽便能撼动的人物!
然而露琪亚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去猜度这些人的想法,事实上,他们如何想她,她此刻都不在乎了。
她所不能容忍的,是诋毁大哥和姐姐的话语,凭什么……凭什么用那样肮脏恶毒的话去亵渎她所崇敬的兄长与姐姐之间纯白无暇的感情他们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就肆意侮辱,信口开河,凭什么呢?
………
哥哥至死所维护的荣耀与原则,到了最后,却只剩下这争权夺利的残局,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哥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露琪亚茫然地想着,透过窗子看着清家爷爷温和却不容拒绝的辞谢了恋次想要送她回家的举动,只听沉稳持重的老管家说道:
“小姐这里有老奴在就好,阿散井阁下请回吧。”
车轮辘辘滚动,露琪亚缩回手,不自觉的蜷缩起来,像是婴儿在母体之中的姿势,双臂环膝,紧紧地,将自己封闭在阴暗的车厢内。
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在他收养她的最初那段时间里,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逃离朽木家的,她厌恶这种被束缚被轻视被指指点点的生活,恨不得朽木白哉把她赶出朽木家,但在被迫与他在同一屋檐下的四十年里,她不可救药的,对自己名义上的兄长产生了恋慕之情。
清冷俊秀又强大完美的贵公子,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带给人无穷的安心感的六番队队长,四大贵族之首朽木家家主,哪一点不是少女怀春的原因呢?
她也不能免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露琪亚漫无边际的想着,大概是那时他从真央的纷落花雨中缓步走来,逆光中的容颜太过出尘,出尘到不食烟火,让她一瞬间惶恐到卑微,却止不住地乱了呼吸,或许是双极之上那挡在身前的身躯为她涌出鲜血的那一刻起,她在他臂弯之中感受到的厚重的暖意,让她深藏心底的爱恋破开了裂缝……
但她知道,她不能说。
她不敢说。
身为一个被贵族收养的养女,与姐姐绯真夫人极其相似的脸庞让无数人讥讽她只是靠脸被贵族宠幸的玩物,一旦她说出口,不管大哥有没有拒绝,那都是他的污点,落人口实的证据。另一方面,自己的姐姐已经是他的妻子,他心中唯一的恋人,就算绯真姐姐已经逝去,她怎么能这么做?
然而之后他和她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融洽,融洽到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每一次他在她身边,她内心的喜欢就会多一分,每多一分就多一分罪孽。
因为喜欢这个人,是背德之举。
她胆小,她怯弱,她逃避,她卑微。
她坚定,她无畏,她奋勇,她骄傲。
她所有矛盾的情感,灰暗或耀眼的一切,都是源于这个人。
所以她不敢说,因为她怕说出口,他和她就会回到冰点,那擦肩而过见面不言的从前。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常常这样催眠自己,朽木露琪亚,你还奢求些什么呢?
她不甘心,可是没用。
她自卑,她是胆小鬼。
她宁可不要灵力,就像绯真姐姐那样,只要能和他有过爱情,就是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世间没有如果。
他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所以这样的结局……
是她活该。
可是为什么要他死!
为什么
让她看着他与其他的女子成婚也好,从不给她回应也好,只要他活着,她无所谓不是吗?又或者她代他死,她想她会欣慰于自己的选择,可是……可是……
他死了啊。
朽木白哉死了。
露琪亚捂着脸,发出一声悲拗的绝望的嘶吼。
她从来没哭的这么狼狈过,大滴大滴的泪水把白麻完全浸透,墨色的碎发乱糟糟的像是蓬乱纠结的孤狼皮毛,咸湿的泪水灌进嘴里苦涩的让她舌头发麻,可她不在乎。
她毫无顾忌的哭嚎着,撕心裂肺嘶哑喉咙,在阴暗的车厢里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回荡着,犹如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