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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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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竟然敢偷老子的钱,看我不打死你。”灰尘扑面的小巷里,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拿着一根扫把怒气冲冲地追赶前面的小男孩,小男孩慌乱地往巷子外跑,没多久就将中年男人甩开很远。
跑到巷子外面的马路上,小男孩嘿嘿一笑,走向路边等候已久的小伙伴,得意洋洋道:“我就说我爸会给我钱的,走吧,我请你们打游戏。”说完就引来一群伙伴们的捧喝声。
等那群小孩走远了,中年男人才气喘吁吁地从巷子里追出来,“这个小王八蛋,回来老子不打断你的腿。”男人骂骂咧咧地平复着呼吸,等气儿喘过来了才准备往回走。
这刚转身就被一个声音叫住,“这位先生,请问这里是红岗村吗?”
中年男人回头,看到一个清爽干净的少年,最多也就十七八岁,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白T左边的口袋上还夹着一支钢笔,看样子还是个学生,可他手腕上却带着一块质感高级的手表,肯定是个富家子弟。
中年男人暗搓搓地想着能不能从这少年身上捞点什么,于是叉着腰,一副拦道的架势,回问道:“你这样子不像是俺们村儿的,想进村找人啊?”
少年站得笔直,在夕阳的余辉下投出一抹细长的影子,他据实回道:“是的,我来这里找一个人。”
“可俺们村儿不是外人想进就进的。”中年男人说完一声不吭地盯着少年,眼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少年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抽了一张钞票给他,然后快步走进巷子。
中年男人检查完钞票真假,立马屁颠颠地追上来,殷勤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啊?老子在这村儿待了四十多年,说不定认识你要找的人。”
少年没回应,走到村子里面,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狭窄小路,顿时停了脚步,然后又递了一张钞票过去,在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将钱收进口袋时,少年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银锁,问道:“你可知村里谁曾佩戴这个?”
中年男人有些奇怪少年说话的口吻,一板一眼的,跟他同龄的大儿子一点也不像,不过想到对方是富人家的孩子,中年男人也就不奇怪了,说不定人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哪能跟自个儿不成器的儿子比。
中年男人仔细翻看了银锁,瘪嘴回道:“这玩意儿俺们村里每个娃娃都带,哪能分清是谁的!”
少年将银锁收回口袋,再一次递了三张钞票过去,并道:“麻烦帮我打听一下,最近谁家的银锁丢了。这是我的号码,找到之后,我会再给你支付十倍得报酬。”少年将白T上的钢笔取下来,在中年男人手背上写了号码,然后转身离去。
中年男人还在想着十倍的酬劳,顿时觉得自己发大财了,转眼间就将小儿子偷钱的事给丢到脑后,甚至隐隐觉得这天大的好处还得多亏小儿子。
中年男人兴冲冲地回到家,关上门跟自己老婆炫耀口袋里的五百块钱,“老婆,咱要发财了。”
男人的老婆见了不由地瞪大眼睛,“你哪儿来的?!不会又是馆子里出老千了吧?”
中年男人叫李茂,他和老婆王盈在旁边的铺子开了一家麻将馆,专供村子里的老少爷们消遣,前几年赚得钱还可以,但近两年随着市区发展,物价成倍增长,麻将馆赚得钱就有点打折了,所以李茂就想出了在麻将机上动手脚的馊主意。
起初李茂也赚了一笔,但后来惹别人眼红,就被人联合整了,最后不止赔了钱,还差点被警察封了麻将馆,所以最近他们一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此刻王盈一句话又让李茂想起了之前的痛处,当即就冷了脸,指着王盈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老子就是被你这臭婆娘的乌鸦嘴给咒的。成天的就不盼老子好,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王盈低着头瑟缩成一团不敢看他,等李茂骂够了,王盈才道:“钱还是存着吧,孩子过两天要交学费。”
“要你废话。”李茂脱了鞋,两只乌黑的大脚直接踩在床上,然后将钱藏在床头衣柜上方的铁盒里,这里位置够高,那个小兔崽子偷不到。
李茂藏好钱,干脆躺在床上,吩咐王盈:“你晚上没事出去打听打听,最近谁家娃娃的小银锁丢了,记着别让人发现异常,要是打听到,就立马回来告诉我。”
王盈不敢多问为什么打听这个,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然后转身跑去厨房做饭。
李茂美滋滋地看着手背上的号码,感觉就像看银行卡里的钱一样,他起身找来儿子的笔,将号码抄在本子上,才安心地躺回床上,相信过不了几天他就能多一笔收入。
………………
晚上,红岗村的小巷里亮起了灯,但那些灯是老旧的绿皮吊灯,又常年经受风吹雨打,线路已经不怎么好使,这会儿舒小棠走在路上,头顶上的灯光忽明忽灭,闪得人头晕眼花。
舒小棠加快了脚步,朝着高坡尽头的那幢筒子楼走去,那里是整个村子最落魄的房子,总共六层,乌压压的挤了六十多户人家,而且楼里的墙壁还不隔音,可想而知住在里面会有多么嘈杂混乱。
而舒小棠的家就是其中之一。
舒小棠站在大楼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藏起眼里的厌恶与鄙夷,双手拉紧书包肩带,抬步迈上了楼梯。
舒小棠的家在六楼,没有电梯,上下楼必须得靠两条腿。楼道里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地上随处可见口水唾沫,浓痰以及不干净的卫生纸,如果倒霉的话还会踩到狗屎。所以楼道里常年充斥了各种奇怪的味道,让人避之不及。
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六楼,舒小棠暗自松了口气,拉着肩带的手放了下来,好在今日没碰到醉酒汉,要不然又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舒小棠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子,路过其他房门的时候,她尽量不去听不去看,只管一路走过去,按下生锈的门铃,门开的瞬间就听到女人底气十足地大骂声:“你个死丫头又跑去哪鬼混了,不知道早点回来做饭啊?让你爹妈饿着你就开心是吧?”
舒小棠避开女人尖锐红艳的手指,低着头进了屋,屋里电视声很大,养父舒建辉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舒小棠回来这么晚,舒建辉当即拿起地上的拖鞋扔过去,瞪眼道:“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死你。”
舒小棠没有躲,被拖鞋砸中了胸口,她把书包放在柜台上,默默地进了厨房。
切菜的时候,舒小棠看着锋利的菜刀,眼里泛起可怖的猩红,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那对夫妻剁成肉泥。
他们挥霍着她亲生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却像对待狗一样对待她,叫她如何能不恨?
她真的厌恶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真的想马上离开这个肮脏的鬼地方!
但是,身份证还在养母李芬芳的手里!
舒小棠想到这,加重了手里切菜的力道,仿佛切的是某些人身上的肉。
吃饭的时候,舒小棠一直低着头,只敢吃离自己最近的青菜,在她看不到的视线里,舒建辉给李芬芳使了个不怀好意的眼神,李芬芳瞬间会意,一脸慈笑着朝舒小棠道:“闺女啊,你这身子正发育的时候,光吃青菜哪能补得上,来来来,多吃点肉,女孩子家还是丰满点比较找人喜欢。”说着往舒小棠碗里夹了一根鸡腿。
“谢谢。”舒小棠闷声道,然后三两口吃完饭,就说明天要高考了,她得抓紧时间回屋看书。
李芬芳难得没骂她好吃懒做,好言道:“去吧去吧,考试要紧,今晚我来洗碗。”
舒小棠转身时,舒建辉一脸下流地盯着那双笔直的腿,李芬芳眼里闪着讽刺的笑,却也没阻止,一个孤儿院里捡来的野种而已,没必要在意。
回到逼仄的小屋里,舒小棠立马拿出一个塑料袋,把手指伸向喉咙,用力的抠挖,将刚才吃的饭菜都呕尽了,才虚软地瘫倒在床上。
他们夫妻俩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们忘了,那些饭菜是舒小棠亲自做的,有没有别的东西,她一下就能尝出来。
既然他们心肠歹毒,也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舒小棠打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一盒细针和一瓶药水,外加一把水果刀!
晚上十一点半,舒小棠布置好床上的“假人”,熄了灯后拿着水果刀悄悄打开房门进了厕所。
她没开灯,透过厕所门缝可以看到外面客厅和她房门的情形,果然没多久,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摸黑推开了她的房门,借着外面的月光,她甚至能看到那道身影只穿了一条大裤衩。
舒小棠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强压下心里的恨意,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明天拿到身份证再动手也不迟。
忽然,她房间里外来一声尖叫,听声音就知道舒建辉中招了,舒小棠冷笑一声,只祈祷这畜生能被针扎死。
李芬芳听到声音立马从自己卧室冲出来,待看到舒建辉手臂上的两根细针,顿时火冒三丈,“这死丫头竟然敢扎你?!”李芬芳说着去客厅就要找棍子。
这时,厕所的门开了,舒小棠捂着肚子,一副不舒服的样子,看到舒建辉和李芬芳在自己房里,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们,有事找我?”说着皱着眉头揉了揉肚子,继续道:“刚才肚子疼得厉害,家里有止疼药吗?我怕明天没办法考试。”
舒建辉和李芬芳对视一眼,心想这丫头倒是好运气,既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那就等以后有机会再动手。
李芬芳脸上又挂起慈母的假笑,“哎呀,我和你爸担心你紧张明天的考试,怕你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边说边走过去扶舒小棠坐到沙发上,又关切道:“我记得之前买了止疼药,我给你找找。”
舒小棠缩在沙发一角,双手不停地按着肚子,看上去疼得很厉害,舒建辉觉得有点扫兴,将胳膊上的两根针扔到茶几上,只当是自己倒霉,恶狠狠地瞪了舒小棠两眼才回自己房间。
舒小棠埋着头,听到舒建辉走了,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客厅重新归于安静,舒小棠回到自己房间,从腹部的衣衫下抽出那把水果刀,如果刚才舒建辉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她绝对会把他捅成筛子。
舒小棠将书桌挡在门后,才安心地躺在床上,她双眼放空地盯着黑漆漆的房顶,想着明后两天考试结束后该怎么办,是直接就走?还是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走?
越想越睡不着,舒小棠干脆起来数自己这几年的积蓄,这些积蓄都是舒小棠一直以来各种‘偷工减料’外加省吃俭用、捡废品和兼职赚来的,整整存了一鞋盒,最后统计下来总共8201.3元。
她准备明天考完试,就去银行办张卡,然后再去大超市把零钱兑换成整额的,只有这样她能安心。
可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舒小棠考完试时下起了大暴雨,她只好多等一天。
好在李芬芳和舒建辉没什么别的动作,舒小棠暂时松了口气。
但考完最后一场,舒小棠却在校门口看到了李芬芳,她说为庆祝考试结束,要带舒小棠去商场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