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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寻找长腿叔叔(完) ...

  •   秦砚对过往的记忆是模糊的,一切似乎是在那个撕毁情书的早晨骤然清晰生动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观察少年的一举一动,时常脑海里会闪过万千恶意,却在见到少年时,那些蛰伏的蠢蠢欲动的邪念,皆驯服地任由锁链将其困守在心底,瞬息间依旧是秦家清冷矜贵的少爷。
      锁住他的,是眼前这一人。

      少年时期的爱恋是一颗青涩的果实,模样鲜脆,尝一口却可能酸涩难言。
      即便知道干弟弟心悦他,秦砚却因这一幕而心慌不安。
      当干弟弟发现他隐藏在心底的那些阴暗诡谲的心思,看到他近乎病态地藏在抽屉里的那些小东西,干弟弟还能如过去一样仰慕他?

      干弟弟坐在书桌后,仰着干净瓷白的脸庞惊惶不安地看着他,唇瓣嗫嚅着欲言又止。
      秦砚朝他迈步走去,鞋底和冰冷地面碰触时发出清晰的响声,眼见着干弟弟小动物似的瑟瑟然,不禁目光一寸寸放柔,垂下眼帘凝视他。
      林野艰难地咽一口唾沫,救命,老攻这样放缓脚步走到他跟前的样子,真的太特么鬼畜了。那眼神,像要把他生吃活剥了。

      秦同学手掌轻轻落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
      林鹌鹑捉急地挪了挪屁股。

      秦砚向前微微倾身,在他耳畔吐息:“你看到了什么?”
      脑袋上的手沿着后脑的弧度,轻而缓掠过他满头乌发,滑到他的后颈处,大拇指在脆弱而敏感的皮肤上细细摩挲。
      林野乌黑澄明的眼眸睁大了,只要他说错话,下一秒就是黑屋一日游。
      他又挪了挪屁股,口袋鼓囊囊的一团东西因为他的动作溜了出来,只见地上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秦砚动作一滞,视线直勾勾落在那团可疑的布料上。
      干弟弟生怕被发现藏在心底的天大秘密,举止慌张弯腰去捡,却被秦同学横插一手提前掠走,一条秦氏裤衩明目张胆地挂在他指尖。
      秦砚墨黑的眸子里一点光亮。“云楼。”
      林野面红耳赤:爸爸我一定不是个痴汉,一切都是误会……

      两个志同道合的好同志面面相觑,默默结成牢固的革命友谊。
      秦砚将秦氏裤衩重新塞回干弟弟的裤兜,林野若无其事地合上抽屉,两人分享一张书桌,各自心不在焉地翻书。
      雨后初晴,阳光依旧带着朦朦雨色,将空气打成一片金黄,风穿过别墅区满园林木,竹声飒飒,摇摇曳曳的光影,令人心神也跟着游移不定。
      林野手中是秦同学编写的习题集,翻过一页又一页,嗒地落下一张素白的A4画纸,翻开来竟是自己的脸。
      他怔怔地看着画上的人,铅色素描将他的脸庞一点点细致地勾勒在纸面上,长长的睫毛轻轻耷下两道浅浅的阴影,安安静静的,恬然无忧,殊不知,与此刻他的神态如出一辙。
      他嗅到熟悉的味道朝他倾来,像雨后青草的气味,又像这个夏天的感觉,有清淡的气息拂过他脸颊,柔软的触感轻轻蹭过。
      秦砚低喃:“在一起?”
      林野惊诧地抬起头,用袖子蹭掉脸颊上的口水,接着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和控诉他背叛革命的表情:“秦同学,不可以早恋。”
      秦砚眼角一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肝儿疼:“……”

      秦夫人给林野单独安排了房间,半夜某人来敲门。
      林野揉揉惺忪睡眼:“秦同学?”
      秦砚轻咳一声:“睡不着?”
      睡得特别香的林某人被强行睡不着,努力支棱着俩眼皮,认真点头:“睡不着。”
      秦同学厚颜无耻,推门而入:“我陪你。”
      林野眼睁睁看着某人占据他半张床,等他一上床,对方连他都要一块霸占,趁他睡着了将他抱了个严实。
      林野梦里梦见一条大白蛇,将他紧紧盘起来,一颗巨大的蛇脑袋在他头顶吐着蛇信子,活像守着什么珍宝不让人窥伺。
      第二天起来,林野腰酸背疼,暗暗发誓晚上决不让秦同学爬上他的床了。
      然而晚上一到,秦同学又抱着枕头来了……
      林野立场不坚定,欲哭无泪地又被盘了一顿:……

      暑假便在秦家度过,开学前一天,秦夫人抹着眼泪给林野收拾行李,秦砚站在一旁看着,那身影愈看愈发落寞。
      林野偷偷给秦同学行李箱里塞开学礼物,等到了宿舍秦同学一打开,林野故作震惊和无辜地惊叹,秦妈妈原来给秦同学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秦砚哭笑不得,不拆穿他的小把戏,配合地做出感动的神情来。
      新的学期,林野迎来了他的新舍友——秦同学。
      秦同学是新时代好舍友,上课帮画重点,下课打饭打水,杨一辰大呼失宠了,抓着林野的袖子抹泪状,被秦砚一手拍开狼爪。

      九月底是焦书平青年画展大赛,林野请假在家里的画室画画,全然的疯魔状态。
      秦同学到画室里去看他,空荡荡的画室里只余他一人,盘腿坐在地上,乱糟糟的发丝被晒得金黄,身影几近熔入光中,身旁放着吃到一半的盒饭,显然盒饭的主人狼吞虎咽扒拉几口就抛弃它了。
      秦砚轻手轻脚收拾东西,随后静静地坐在林野身旁,看着他画画。
      这样的场景,最近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林野画得入神时别说是秦同学,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秦砚却不在乎没人搭理,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带着食物过来投喂小野兔,有时两人一坐就是一下午,林野看着画,秦同学看着他。

      干弟弟依旧太过于专注,以至于竟没发现他的到来,手中的画笔飞速落在画布上,油彩一道道撇去,色彩和色彩不断叠加、融合。
      这是一幅颜色并不鲜艳画作,甚至称不上让人愉快,画面上是一道道人影,略显灰暗的色彩仿佛是一场墓地上的聚会,画中人物神态各异,姿态万千,却隐隐昭示着人从出生、幼年、青春、成年、中年、老年、死亡的不同时期。
      由生至死。得意的狂欢大笑或绝望的纵声哭喊,源于生,亡于死。
      生存与死亡,是困扰着人类几千年的问题。

      这是最后一笔,林野执笔,为明明应当是第一个描绘,却被他放在最后的婴儿描上眼睛。
      那是一双初生的、清澈的眼睛。
      从此以后,世间万般景象,善恶美丑,都将刻入他的眼睛。

      林野放下画笔时,转头便看到秦同学。他最近一心扑在画画上,连秦同学也忽略了,现在终于画完,林野撤下一颗提起的心,长长舒一口气,朝秦同学露出大大的笑容。
      到浴室洗手时,林野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禁低低“啊”了一声。镜中的自己邋里邋遢,下巴上竟然冒了青茬,头发乱糟糟的,两眼红通通的像只兔子。
      秦砚轻笑一声,取了剃须刀和剃须膏,将他摁在椅子上给他刮胡子。林野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朝前倾身,将脸上的泡沫蹭了一大半在秦砚脸上,两人面颊贴着面颊,温热的体温传递到对方心底。
      林野眼睛里落了星子:“秦同学,也剃一剃。”
      秦砚一愣,旋即低笑出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好。”

      作品由林老先生送去参赛,评审时间长达一个多月。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不断地考试、考试和考试。
      十一月初,好消息刚传来,国内便有媒体大肆报道,大赞天才少年荣获焦书平画展金奖,作品将被国家艺术馆珍藏,并在全国展览,起点如此之高,前途不可限量。
      报道为了深挖卖点,连漆家的家事也被翻出来炒了又炒。豪门秘事本就戳人□□,围观群众看得乐滋滋的,得知这个少年幼时被绑架打断腿,从此自闭,皆是痛心同情。
      有好事者出来爆料,漆家的事情可不只表面那么简单。袁先生入赘鸠占鹊巢,漆老太爷当年据称是怒急攻心过世,在这之前,女儿过世,孙儿被绑,成了残废,女婿还有心情给警察送锦旗,一连串事件下来,中间发生了什么就耐人寻味了。再者袁先生再娶,漆云楼身体不好却选择住校,在家中境况如何,不难想象。
      一时间,袁先生最好的脸面,竟被人给扒了下来。还有人扒出其外头彩旗飘飘,风流潇洒得很。

      林野本以为袁家会来找他出面“澄清”,未料到袁远亭很快转学,袁家竟在白兰市销声匿迹,不知去了哪里。
      第二年,林野获得了A大的保送资格,和秦同学成了未来的校友。
      毕业典礼上,秦同学作为学生代表在讲台上讲话,林野坐在下面和他对视。

      又是一年夏季,墓园的松树下淡淡的松香,公证遗嘱的鉴证人在漆老爷子墓前宣读遗嘱,林野拂去墓碑上一层薄灰,另一只手攥牢了秦同学的手。
      未来很长,还好有你。
      秦砚眼角泪痣灼灼,眸子深深凝视他:“云楼,在一起?”
      林野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
      秦砚心底一沉,眸中的光渐渐凝成灰暗。
      林野从衣兜里抽出一部手机,插/入秦砚口袋里。
      秦砚目光骤亮,他认得那部手机,那是去年给“小野兔”发信息的工具,不知何时被/干弟弟给翻了出来。
      这是……
      林野依旧是乖巧地模样,认真地点头,仿佛在郑重地给予承诺:“好啊,长腿叔叔。”
      簌簌风声穿过枝梢,两名少年立在树下,相视一笑。
      许多年后,人们谈起著名的画家漆云楼和他的爱人秦砚时,无法不羡慕两人执手一生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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