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季梦里的缝隙》木闲城

30、第二十九章 江敛

　　于凌说季安延希望想起的话，那就想起吧。话说得轻巧，事实上还真的是轻巧。
　　只是说重要人物没回来，这治疗便开始不得。季安延讶异，是哪位有名主治医师？
　　“不是。再等等吧。”

　　于凌没说是谁，这神秘的模样惹得季安延好一阵狐疑。该不是于帅骗她的吧？
　　“说好的，不许离开我。”

　　季安延翻白眼，“好好好。”
　　季安延答应得满不在乎，于凌却还是满心欢喜。

　　于从前于现在，他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怪只怪，他爱上的，偏偏是这个没心肺的小混蛋。

　　然后像个孩子般，抱起季安延在院子里飞快转悠一圈。
　　开心的模样就像回到了年少那段无忧的日子。

　　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猝不及防的。

　　江敛出现的时候，季安延正在市图书馆的小桌子上昏昏欲睡。他拉开对面的木凳子往上一坐，什么也不说，那架势就生生吓跑了季安延的瞌睡虫。
　　“这本书，是唯一一本。”
　　季安延默默地回头翻看了一下自己手上这本书的封面，“你需要？”
　　江敛非常正经地点头。

　　季安延沉思，“可是我没看完。”
　　所以啊，也不打算给你。

　　可是总有人是坚持着永不放弃原则的。
　　“没关系，我等你。”

　　借本书而已，要不要说这么深情款款的台词？

　　“要很久，很久喔！”季安延有非常热心且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江敛长得比较书生模样，一看就是个搞研究的，所以大概他的性格也是为了配合外貌而成吧。
　　“没关系，我等你。”

　　季安延：……
　　很想说，其实她非常有关系。任谁在兴致勃勃地看一本书的时候，一个觊觎你手上书籍的人虎视眈眈地坐在旁边，怎么看都不是滋味吧。

　　“所以，你打算这样一直等？”

　　江敛居然真的点头了。还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噢我的天呐，哪儿来的书呆子。

　　看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季安延实在忍无可忍，哗啦一下子站起来。

　　江敛：“？”

　　季安延吸一口气：“你赢了！”
　　孩子气般把书递过去，料想老娘如此宽宏大量，尔等恐是上世修得大福。
　　谁曾想，江敛那副书生模样真真是应了传统书生的路子，他定眼看了会儿季安延，慢慢摇了摇头。
　　“不要。”

　　季安延一口气咔在喉咙，特么的，哪儿了这么多事儿啊！

　　“你先看，看完放回原先位置，我明天再过来看。”
　　季安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然而她那看毒一般的眼神盯着江敛，有点想问他知不知道这书的原先位置呢，但终究是没说出口，毕竟这人看着脑子就挺有料，查询一番总是能知道的。

　　江敛皱眉，“抱歉，打扰了。”
　　说完，他就走了。

　　经此一事，季安延再也无法安心坐定，拿着书办理了外借手续，径直离去。

　　这天入夜，季安延再一次以上帝视角进入了梦境。

　　昏暗逼仄的空间里，季安延小小地蜷缩在角落，双眼空洞无神地大睁着，口里喃喃而不见声响，如同丢失几分魂魄的无主躯体。
　　江敛拉开柜门，光线刹那投落到女孩的身影，错落斑驳之下，女孩如舔舐伤口的小鹿般颤抖着身躯。

　　江敛单膝跪地，像大人哄小孩儿般向季安延伸出双手，“来，我们出去外面，好吗？”

　　季安延怔怔抬头。
　　外面站着的季家爸妈忽然掩面而泣。泪水翻滚而落，却紧紧抓紧了声喉，生怕惊跑了刚苏醒过来的小鹿。

　　“我们出去，好吗？”
　　江敛再次开口。声音平和却莫名带着一种煦阳之下青草勃发的生机感，引诱着处于黑暗中的季安延迷迷糊糊地点头。

　　江敛笑了。用手穿过季安延的臂弯处，搂着她的腰把她半抱着出了柜子。

　　“都一年多了，怎么还是这样呢。”江敛自顾自的说着，“也许我应该知道，她太迷人……”

　　季安延没有多少自己的意识，恍恍惚惚地随着江敛的动作一眼一板地坐下，吃饭，喝水。
　　季家爸妈一直提着心，虚着脚尖小心地在周围行走，生怕弄出一点声响。以致江敛不停歇的唠嗑空荡荡地在屋子里回旋着。

　　方韵说的没错，季安延此时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从一开始失去宋妍时的伤心欲绝到后来的精神恍惚，然后历经一年多的发酵，直接演变成了精神分裂患者。

　　这是无法预料的事情，季家爸妈怎么也没想到宋妍对她的影响如此之大。可后来他们不能否认的是，早在失去宋妍之前，他们的离婚事件就已经在季安延心中埋下了可怕的种子。

　　江敛总是淡淡地，淡淡地。不温不火，游刃有余的风格像极了宋妍。
　　季安延一觉睡醒，江敛告诉她，今天带她去吃马卡龙。他灿烂地笑着，阳光映射在他的脸上，这时候又像极了祁天阳。

　　“喜欢这个吗？”他给那杯果汁插上吸管，递到季安延面前，“马卡龙太甜腻，喝些这个。”
　　季安延又怔怔看着他，半响，伸手过去扯着江敛的面皮。
　　左扯扯，右扯扯。
　　觉得不过瘾，另一只手放下小叉子揪住那张对她来说是为怪异的脸皮。

　　江敛吃痛。
　　却也没有喝止季安延的动作。

　　忽地，季安延瘪嘴一哭。

　　“怎么了？”江敛似见怪不怪地模样，慢条斯理地找出纸巾擦拭着女孩的眼泪。

　　“你到底是谁啊？不男不女的。”
　　异常的，季安延明明哽咽着，吐露出的字句却无比清晰流畅。

　　江敛一展笑颜，“你说呢？希望我是谁？”

　　季安延摇头，沾在睫毛上泪珠一晃甩落下来。

　　江敛没再说话，拿起果汁递到季安延的唇边。季安延乖乖张口，略微酸涩的味道涌上味蕾，她眯起眼，感受着甜腻的马卡龙味道混杂着酸涩果汁的香氛感。
　　很好喝。

　　“等你想清楚希望我是谁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好吗……”

　　他问好吗，季安延点头。但她心里觉得这一点也不好。为什么不反抗，她不知道。

　　这梦，真怪异。

　　翌日，季安延拿着昨日那本书匆匆赶到图书馆。她挑选了个拥有最大视线范围的位置坐下，然后伸长了脖子往入口处瞅着。

　　她在等江敛。
　　好一问究竟。

　　许久过后，仍不见江敛身影，季安延开始急躁。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书籍，又抿了抿已经见底的果汁。
　　酸涩的味道再次袭来，不由得，她又回想起昨日梦境里的场景。

　　一个有主躯壳，住着两个影子。

　　季安延苦笑，魔怔了这是。

　　“在等我？”

　　季安延猛然抬头。江敛依旧是昨日那副书生呆子模样，一本正经地站在季安延前面，语气冰冷而笃定。

　　“江……敛？”季安延不确定地问着。

　　然而江敛却没有回答她，径直拉开凳子坐下，指着季安延的书问道：“你看完了？”

　　季安延摇头。
　　“你是江敛吧。”

　　江敛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安延，“怎么？”

　　季安延压下烦躁异常的情绪，说：“我们以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江敛挑眉。

　　季安延脸上火辣辣的，这个人她总共才见过两面，要疯了居然问出这种话。

　　须臾，江敛开口：“果然，你还是没想起。”
　　季安延的心骤然提起：“！！”

　　“你是谁？”
　　话语一出，江敛忽然笑了。笑容很好看，说是如沐春风也不为过。
　　季安延愣住了，这个笑容太熟悉，它带着宋妍惯有的温柔，又带有祁天阳那种阳光的味道。她忽然非常好奇，江敛在她那段缺失的记忆里扮演的是何种角色，为何，会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你希望我是谁？”他说。
　　同样的话，不同的时间地点。

　　那不是梦。季安延想，一直以来，她梦到的一切都不是梦。不是未来，就只能是过去。

　　“江敛 。”一字一顿地，季安延再次叫出他的名字。像呜咽着的小动物，隐隐带着请求的意味。

　　季安延又不见了，所有人都找不到她，最了解她的三个人，宋妍逝去，祁天阳离开，尹易洋在加拿大。没有人知道，季安延难过的时候喜欢躲在哪儿。
　　季家爸妈匆匆联系上暂时离开渝城的江敛，消失不到三个小时，离可报警时间还远得很，这可怎么办，季安延现在的精神情况离开十分钟都令人担忧。
　　江敛连夜赶回渝城，在城西新区找到了季安延。那里未建成前，曾经是一群半大少年玩机车的集合点。

　　季安延半个身子扒拉在人工湖栏杆上，看到江敛，她笑嘻嘻地说，你来啦。

　　江敛点头。然后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季安延敛起笑容，苦恼地说，宋妍姐不见了，祁天阳也不见了，她找遍了整个城西，都找不到他们……

　　“江敛，怎么办呢，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江敛慢慢靠近她，说，宋妍生病，在别的城市休养。祁天阳去外国帮宋妍请最好的医师去了。

　　“是这样吗？”

　　江敛非常正经地点头。

　　“那好吧。我等他们回来。”

　　“嗯。”

　　季安延走在前，江敛走在后，都是俊男美女模样，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两人之间有何暧昧之处。

　　几天之后，通过与季家爸妈的沟通，江敛开始有意无意地对季安延做一些暗示。
　　久而久之，在某一天清晨，江敛问起，你知道宋妍吗？
　　季安延歪着头冥思苦想半日，才犹豫不决地点点头。

　　与之相反的是，季安延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好，至少她已经很久没有把自己关在逼仄的小空间里，很久没有无缘无故地大哭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