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好朋友 ...
-
“阿贵，你怎么又死了？”王梅有些不耐地冲陶贵嚷嚷道，“这也不高啊！”
而周雪与已经抄完作业的周雨则站在一旁偷着笑，两人膝间的皮筋晃动不已，已经从皮筋里走出来的陶贵踢了踢脚上那双不合脚的破拖鞋，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死”这种字眼对于陶贵来说，还是十分敬畏的，毕竟她重生前就是因为和人吵架，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径直摔死的。
王梅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其实只是心急两组间开始拉大的比分差距，毕竟陶贵是和自己一组的，那对方拉下的自然得由她努力补全，因此难免火气就大了些。
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了老摊贩的沿街叫卖声：“小馄饨……豆腐花……”
原来是卖点心的老爷爷来了，这下大家都没心向要跳皮筋了，周雨和周雪忙着去跟后屋里带孙子午睡的奶奶要钱，王梅也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家去拿钱和碗，整个客厅里顿时只剩下陶贵一人。
眼见人都走光了，陶贵慢慢悠悠地拿回了八仙桌上属于自己的那几本习题册，里面字迹稚嫩，显然是她还没重生回来前就已经做好的。
拿上作业本后，陶贵也没久留，就着后屋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毫无停顿地走出了这栋实际并不欢迎她的楼房，回自己的小破屋里去了。
大门口停着的摊车前已经围了不少年纪有大有小的毛孩子，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只碗或是汤盆，争相要买车里的小馄饨和豆腐花吃。
“来份一块钱的小馄饨！”流着鼻涕的半大男孩将一块钱和手中的盆子递给摊主。
“好咧。”
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乐呵呵地将接过手的纸币扔到摊子下的钱盒子里，又在上边的食盘里数出十来只生的小馄饨扔到旁边滚烫的水锅里烧煮，趁此时间，他快速地挖着调料盒里的盐、胡椒粉、味精等物扔到男孩给的汤盆中。
小馄饨皮薄的很，在沸水中滚一下就能熟，摊主爷爷估摸着火候，熟练地拿起大漏勺抄起在水中起起伏伏的十来只馄饨放进盆里，又顺势浇了些汤水进去，最后撒上碎碎的紫菜虾米和翠绿的小葱，浓浓的香味顷刻间便弥漫在这条洒满了阳光的乡间土路上，勾得人口水十足。
排了许久的队后，周雨和周雪终于买上了两份小馄饨回家，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牵着周天宝站在门口的周姥姥便顺手接过了其中一碗，这是她宝贝孙子天宝的独享。
“你们俩记得跟阿贵一起分着吃啊！”周姥姥一边喂着孙子，一边开口交代道。
“啊？”捧着手中最后一碗馄饨的周雪有些不乐意。
周雨也十分不愿：“这一份里面也没几个，三个人要怎么分啊，根本不够吃！”
周姥姥闻言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表情显得有些凶：“这是给你们当饭吃的嘛，嫌少那还回来！”
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周雨立刻拉着周雪跑进了院子。
“阿贵！出来吃馄饨！”周雨嘴里含着烫口的小馄饨，含糊不清地喊道。
院子里，周雨和周雪两人已经坐在房子前的石板台阶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就着热气腾腾的汤碗吃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不时从两人的额角滑落，又被不甚在意地胡乱擦去。
“我不吃，你们吃吧。”不隔音的土房里清晰地传来了陶贵拒绝的声音。
不吃拉倒，周雨撇了撇嘴，又和妹妹争起馄饨来。
小馄饨摊的生意很好，再加上之前摊车已经走过很多个村子巷道了，于是轮到捧着汤碗兴冲冲而来的王梅时，便都卖完了。摊主爷爷冲着周围没买上的人抱歉地笑了笑，说了声赶明儿请早后，便收拾着摊车准备走了。
见状，围着的人立刻散了开去，但王梅却满心不高兴，轮到她的时候就说没了，简直太丢面子了，这种复杂的心情在见到周家院子里捧着汤碗吃得香甜的周雨和周雪时达到了顶峰。
“吱嘎”虚掩着的木门被人大力推开，正躺在炕床上看书的陶贵吓了一跳，她赶忙坐起身来，只见王梅臭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空荡的碗盆被“咣当”一声扔砸在炕上，随后王梅也脱了脚上的凉鞋上了炕，一言不发地躺在陶贵身边，像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陶贵打量了这个小伙伴几眼，开口问道：“谁惹你了？”
“没谁！”王梅突然翻了个身，又朝向陶贵说道，“你咋没吃馄饨？”
陶贵闻言了然地笑了笑，腮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偏过脸继续看着手中的习题册：“不想吃。”
得了吧，有的吃哪里会不想吃。
见有沦落人相伴，王梅的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她索性掏了掏口袋，拿出没买成小馄饨的那一块钱，扯着陶贵就要下床：“走，请你吃辣条去。”
陶贵：“……”
“好吃不？”王梅晃着腿坐在田垄上含糊不清地问道。她手中的一包辣条在被接二连三地往嘴里塞后，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无论前世今生都罕少吃这些东西的陶贵闻言鼓囊着腮帮子点了点头，弯弯的杏眸里流光晶亮。尽管理智告诉她这种食物并不安全卫生，但是真的好好吃，完全控制不住身体里突然迸发出的那种想吃的欲望，甚至渴望着更多，简直欲罢不能。
王梅舔了舔手指上的辣油渍：“等我以后挣了钱，每天都要买包辣条来吃吃。”
听见王梅稍显稚气的愿望，陶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长大以后就不会再想吃这些东西了。”
“瞧你说的，咱们开了学可就初三了啊，已经长大了好不好。”王梅扔掉了手中的空包装纸，又抓了把草擦手，“我妈说了，等我毕业就送我去我姨家的纱厂上班。”
“一个月得有这个数呢！”王梅伸出了几根手指得意地对着陶贵比划了一下。
王家同周家一样，都属于旮沓村里算是较为家底殷厚的人家，王梅以后不读书，在亲戚厂里做做工倒也挺好，千八百往上的月薪在这新世纪算是北方普通工人不错的收入了。
“那挺好的呀。”陶贵低下头，默默地将手里的辣条包装折成了小块。
王梅毕业以后到底如何，她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正忙着逃婚，从此咬着牙在冰冷的大城市里挣扎求生，之后的许多年时光里，她再也没有回到这个生活了多年的乡村看看，也淡忘了许多幼时的伙伴。
听到陶贵冷淡的回应，王梅忍不住转过脸问道：“阿贵，你怎么了，我咋发现你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呢？”
毕竟自小相识，以前的陶贵虽然胆怯不爱说话，但从来也没有这般给人疏远的感觉。
把玩着手里包装纸的陶贵闻言愣了愣，随后又腼腆地笑开了：“没有，我只是在想咱们开了学能不能分到一个班里去。”
王梅倒是对陶贵硬岔开的话题分外感兴趣：“以前是直升的，不过现在不一定，上学期老师不是说如今学校要求……要求什么升学率了么，说不定到时候班级会按成绩高低开始排，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再呆在同一个班里……”
两人坐在田垄上说了许久的话，原本死板的关系也慢慢变得亲密起来，直到夕阳西下，远处传来寻她们吃饭的声音，这才互相道别，各自回家去了。
周家的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小桌几以及周围一圈小马扎，陶贵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周雨周雪正端着饭菜往桌几上放，而周姥姥已经怀抱着周天宝坐在了位置上。
见陶贵进来，她立刻摆着手招呼道：“阿贵，来，坐姥姥身边。”
周雨和周雪两人闻言不禁有些埋怨，凭什么她们就得端桌端菜的，她陶贵就可以直接上桌吃饭，不过她们也不敢说什么，眼下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都是奶奶做主，她们完全没勇气冒头。
面对姥姥的好意，陶贵却显得有些淡淡的，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逃婚被捉回去时，对方脸上复杂而又冷漠的表情，明明说好了会帮她的啊。
一盆灰黄色的干馒头、一锅米粥汤、一碟腌咸菜，这便是周家平日里最常吃的食物，几乎没有什么油水，当然脏碗盆也很好洗就是。
将洗干净的碗碟又重新搬到厨房里放好，再出门时，外面的天色便都黑了，院子里空空的，大家都已经散了，陶贵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向自己的小土屋走去。
屋子偏阴，里面漆黑一片，陶贵拉了拉门边的灯绳，天花板上一盏老式白炽灯便蹭的亮了，只是发出的光却昏暗，只能用来照明。
陶贵倒也没嫌弃这光亮，她从瘸脚木桌下拿出自己的水盆去接水，周家是没有浴室的，一般只有在冬天的时候舅妈会偶尔带她们这几个孩子去澡堂洗澡，别的时候都只能自己接点水擦身。
说是家底殷厚，其实不过是嘴里身上剩下的钱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好朋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