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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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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阅读的伊赛利亚听到忙于应酬社交的姐姐克劳狄娅终于恩赐般的突然驾临时有一瞬间的愣神。
克劳狄家族的女人是野心与放荡的代名词,她们高傲美丽,聪明能干,是代代帝王们理想的终身伴侣。
克劳狄娅有着传承自母亲的美貌,父亲的刚毅性格,以及女人该有的轻浮放荡,十四岁就偷偷的离开闺房成为那不勒斯城的社交女王,用她迷人的眼睛妖娆的身段聪明的头脑果敢无畏的精神征服无数男人的心一步步往上在家族众多美貌精明的女人中脱颖而出成功引起了先代帝王费拉米尼纳斯的注意,十五岁时随着父亲在西方战场上的赫赫战功被钦点为帝国接班人的妻子,未来的皇后。
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没有让费拉米尼纳斯失望,她用她疯狂的目空一切的胆量在先代帝王逝世后辅佐罗提斯•奎因可修斯•克劳狄,自己的堂兄登上帝位,用自己手中的情报机构强硬压制住元老院古板奸滑的长老们。
妖娆与高贵矜持混为一体的杂交物种,聪明的怪物斯芬克斯,无情的歌手海妖塞任。
这是当代著名戏剧家涅尔瓦•塞韦鲁斯对这位皇后的评价。
伊赛利亚走出书房,拉俄尼亚立刻取来披风为他披上,说:“刚才天气骤变,下起了小雨,您还是坐轿子到会客厅去吧,主人。”
伊赛利亚没有反对,阴雨天对他的身体来说简直是一种磨难,肾肝脾胃脏都会变得衰弱非常,这个时候无论是卡韦利埃引以为傲的埃及宫廷圣药还是东方医师萨满的针灸推拿都不能减轻他的痛苦,帮助他消化。
叙利亚奴隶不是最强壮的,不过他们的脚程快,长相也赏心悦目,伊赛利亚半躺在轿上看着回廊上往后退的托斯卡石柱发呆,贝兰德离开四五天了,日子过得百无聊赖,雨丝纷扬在大理石路面上,滴答滴答的屋檐水听起来有些寂寥。
下轿走进马赛克拼砖的华丽会客厅,看见站在茂盛的盆栽植物边整弄着花卉的姐姐克劳狄娅,伊赛利亚有说不出的陌生,虽然是姐弟,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只有伊赛利亚十岁之前的一段时光,后来克劳狄娅忙于交际,伊赛利亚也被送到雅典进修,从此就天各一方很少见面了,书信往来更是客套生疏,以陛下,先生称谓。
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在雅典四年一度的泛雅典娜节上,克劳狄娅刚刚结婚在新婚旅途中。
厚厚的波斯地毯虽然是俗气的猩红但配以周围暗色调的家具和墙壁却也说不出的合适,华丽但不落俗套,包金桌椅和流苏面罩看起来也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皇后陛下。”伊赛利亚走到专心侍弄花朵的克劳狄娅身后恭敬行礼。
听闻声音,克劳狄娅抚弄花瓣的手顿了顿,蹲身把盛装大捧玫瑰花的蓝玻璃花瓶整个抱起来转身笑盈盈看着伊赛利亚说:“伊赛利亚,我特地让人送过来的帕埃斯图姆玫瑰,闻一闻,香不香?这种玫瑰现在很罕见的哦,一年两度开花,色彩艳丽,非常热情,你看像不像我热情奔放的爱情?”
“呃…”伊赛利亚看着自己举止放肆言词恳切的姐姐感到哭笑不得,难不成一大早兴师动众把他请来就是为了向他炫耀这束玫瑰花,再说她一个堂堂帝国皇后竟然动手抱花瓶这要是被外人看到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很漂亮,我相信送您这束玫瑰花的男人品味一定相当高雅。”
“哎呀~”克劳狄娅故作娇羞的一低头,羞涩看一眼伊赛利亚,用娇憨的语气说:“您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把花瓶丢给旁边侍立见怪不怪的亲卫奥顿•法比耶尔,皇后陛下掏出丝绸绣帕装模作样抹了抹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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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娅!”伊赛利亚深感头痛的低叫一声,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玩这种弱智游戏,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皇后陛下说:“有事就说没事请抬腿往前走,大门口的狼狗我会叫下人看好的。”
闻言克劳狄娅也不生气,抬头一改刚才的娇羞万状,把绣帕扔给奥顿,对伊赛利亚风情万种一笑,大大方方走到客厅首座上坐下,“我亲爱的弟弟,身为您唯一的姐姐,没有事难道就不能来看看她体弱多病的弟弟吗?”
伊赛利亚在她左手边坐下,看着侍女摆上糕点,说:“您的驾临让我深感荣幸,不知皇后陛下可有什么训示?”
克劳狄娅摘了一颗葡萄拨开皮,示意奥顿拿出一张羊皮纸,说:“上面是下个月议会选举参选的候选人,‘鹰派’和‘鸽派’的势力分布上面标得很清楚,如果想要抑制他们,你的位置就不能低,罗提斯可以给你一个官职,能不能做下去就看你的本事,或许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没有加入这两派的中间派已经把你归入他们中的一员,而‘鹰派’和‘鸽派’对你肯定势在必得,到时你想要独善其身都不可能,想想怎么对付那些人吧,塔洛斯是个魔鬼,你老爹卢修斯•艾米留斯•克劳狄虽然远在东方驻防,但是对罗马的控制不会比塔洛斯•霍雷第低,而且在他的心里,你这个没用的儿子是不可能有胆量站在他的对面的。”说完,克劳狄娅目不转睛看着旁边表情温和的弟弟。
克劳狄娅有一头淡金的卷发,肤色莹润细嫩,眼睛也是浅蓝,面孔自然是无可挑剔的美丽,脸部线条因为这些色泽有些浅淡,让人看不清楚,这就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所以无论她表现得怎样妖艳,或者顺从亲切,都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任何男人都喜欢征服女人,他们不能忍受女人在他们怀里遥不可及,克劳狄娅很会利用自己的美貌。
伊赛利亚把羊皮纸收起来,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没什么事的话,皇后陛下可否赏光共进午餐?”
“呵呵~~非常愉快。”
身后贴身伺候的侍女拉俄尼亚立刻出门吩咐准备夏用小餐厅。
一顿饭吃得劳累无比,伊赛利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她随时随地的突发奇想,如果她不把鳕鱼抓在手里啃,伊赛利亚相信这将是一顿非常愉快高雅的午餐,如果她不说炸鸡翅上有毛,伊赛利亚觉得这顿午餐非常美味,如果她不说奶油香菇汤太甜,伊赛利亚觉得今天的汤非常鲜美可口。
送走这尊大神之后伊赛利亚累得精疲力竭趴在软塌上让拉俄尼亚把卡韦利埃请来,看有没有并发症。
卡韦利埃离开时中午时候下大的雨势渐渐缓和,雨水淅淅沥沥落在喷水池和花园角落里的蓄水池中,伊赛利亚转身看到大厅中手里拿着蒲叶扇靠在软塌上打瞌睡的拉俄尼亚,让人把小女孩搬上软塌,自己叫上两个人出门上街。
虽然是在罗马出生,但十六年来伊赛利亚呆在罗马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一般是在父亲或者母亲生日或者一些庆典时回到罗马家中住一段时间,然后又被送走。
伊赛利亚知道骄傲的父亲无法忍受自己弱不禁风的样子,戎马一生的将军看着儿子发病躺在床上发抖只能仰天长叹无奈摇头。
幸好是雨天又是下午,从帕拉丁山下来,集市已经散了,街上只有时不时疾驰而过的马车和快速行走的人。
伊赛利亚嘴里含着随身携带的药丸,打着雨伞漫无目的走着,身后两名随从亦步亦趋的跟着。
穿梭在肮脏的狭窄小巷中,伊赛利亚小心避开匆忙经过的行人,时不时提起衣袍不让污水溅在身上,饶是这样,雪白的托加衣袍上仍旧污了一大片,好在他也不太在意。
大会堂市区中心附近的市场通常夹在四通八达的昏暗小巷中,被称为“岛”(insula)的高大砖房公寓随处可见,这些建筑物有六七层楼高,底楼设有商店,少数房子的楼顶上会使用含有额外空间的拱桥通道与对街上的公寓相连,这种房子非常危险,一旦发生火灾或者坍塌将会成片成为废墟,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通常是工人,一般贫民和奴隶。
伊赛利亚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个街区,只知道是在大会堂附近,鹿皮靴上沾满泥水。
没走多久,身子有些乏了,四下里看看想找一家小酒店进去歇歇脚,正暗自打算着,不想被一个路人抓住衣袍下摆,低头一看是个全身罩黑袍斗篷帽子压得很低的乞丐,浑身油腻肮脏,散发着夏天特有的酸腐味,伸出的手枯槁如干树枝,乌黑的指甲在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一排爪印。
伊赛利亚不排斥这些人,但也不见得喜欢,于是礼貌的拉了拉衣服,掏出几枚钱币扔在那人身边,抬腿想走,却被那人拉着不放,,正欲开口询问,对方先说话了。
令人不舒服的冷冰冰的声音,沙哑的,带着潮湿的气味,他说:“年轻人,要不要占卜,我可以预知您的未来,告诉您想要知道的任何事情。”
看着那人摊开在面前的一组纸牌,伊赛利亚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是个犹太占卜师,低头看了看仍旧没有放开的手,伊赛利亚知道自己要是不同意他是不会放手的,反正给了钱,占卜一下也没有损失,于是弯腰自那组牌里抽出一张,递给他时看到一双漆黑的冷冰冰的眼睛,像万年不变的寒冰,隐藏着不可知的危险和恶毒。
伊赛利亚稍感不悦的皱皱眉,良好的家教让他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直起身,那犹太占卜师这才放开他翻过他抽出的那张塔罗牌。
显然这组牌的绘画者功底相当深厚,牌面上骑着白马的死神以及倒在地上的人画得纤毫必现,预示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嘿嘿。”犹太占卜师发出阴森森的笑声,枯槁的手伸出来突然抓住伊赛利亚的手。
伊赛利亚一时无防备,吓了一跳,但随即见他没什么动作只是抓住他,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这个人的手油腻冰冷,像毒蛇。
“死神,结束,失败、接近毁灭、生病、别离,年轻人您的一生将会非常悲惨,最后被爱人残害致死,而您不能反抗他,不能离开他,只能被囚禁折磨直至毁灭。”占卜师的话像某种诅咒。
伊赛利亚听得心底发冷,强自镇定微笑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办法,您不是说无法反抗吗,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坦然接受吧。”
占卜师不语,只是嘿嘿冷笑。
冷不防另一只手摊开在两人之间,从占卜师手中抽出一张牌翻过来递给他,说:“哦,说得煞有介事,那请为我解读一下这张牌。”
想不到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惊讶中伊赛利亚挣脱占卜师的手后退转身看清楚来人。
一双似曾相识的黑眼,浓密的黑发,黑色长袍,腰间一柄配以黑色猪皮剑鞘的短剑,整个人仿佛自黑暗中走来,散发天生的王者气息,伊赛利亚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罗提斯会把他当成劲敌,也明白了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不可能任人差遣。
后退的那一步正好让伊赛利亚落入他结实的怀抱中,为了不被撞上,塔洛斯握住他的肩,两人一人抬头一人低头相互对视。
伊赛利亚感到无比熟悉舒适的气息,与占卜师身上冰冷恶毒的黑暗气息不同,塔洛斯让他感到安心。
伊赛利亚从来没有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仿佛天生他就应该嵌在他怀中,被呵护保护。
塔洛斯显然也对这种怪异的感觉有所察觉,挑了挑眉不动声色打量这位半个月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还趾高气扬离开的人。
“魔术师,”占卜师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莫名的互动,伊赛利亚稍稍后退离开塔洛斯的掌控,塔洛斯也收回目光低头看着神秘的黑衣占卜师,听见他说:“创造,一切尽在掌握中,您能控制主宰一切,包括结局,大人,您是一位王者,事情一定会按照您的意愿发展。”
“哼,满口胡诌,马上收起你的工具,滚出罗马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在大街上行骗,一定会让你无处藏身!”塔洛斯冷冷看着犹太占卜师,把伊赛利亚拉到身后转身吩咐随从,“迪奥西,看着他离开,别让这个下贱的东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大人,您太决断了,他只是一名占卜师,这是他的职业,你所说的行骗不过是他的生存活计,您不能这样做。”眼看着迪奥西真的出手驱赶那位占卜师,伊赛利亚急忙出声为他辩解。
塔洛斯却拉着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您有时间关心别人,还不如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这种天气在街上闲逛,您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看着强势拉着自己往前走不容反驳的背影,伊赛利亚感到生气,两人见面不过两次,他怎么表现得如此熟络,更令人生气的是自己无法拒绝他的好意。
迪奥西耸耸肩抬头看天空,“平时冷冰冰的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很不幸,没有,所以迪奥西不得不打个寒战,低头看仍然坐着没动的犹太占卜师,大声说:“听到没有,大人叫你离开罗马城,别怪我没提醒你,刚才的话别再对第二个人说,否则他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快滚吧!”
说完踢了踢占卜师摊开在地上的黑布转身离开,几十张塔罗牌散落在泥泞中,占卜师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发出嘿嘿的森然冷笑,等人走远了,才拿起落到膝盖上的一张牌翻过来,“审判,复活,复苏的爱、重逢、爱的奇迹,真是令人感动啊,塔耳塔洛斯,让我们看看你忠贞不渝的爱是怎样经受考验的吧,哈哈,嘿嘿…”伴随阴森森的冷笑声原本坐在墙角的犹太占卜师突然消失无踪,只余一地图案精美的塔罗牌,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上面,这副场景在这条空荡荡的昏暗小巷中显得恐怖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