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虚浮》仪歌

6、开课

　　军训结束休息后已经是九月十一日了。天气冷下来，G市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一直到十月之前，都是一些讲座和公开课。可上可不上，只是补习额外的知识。G大是一所名副其实的名校，来讲课的都是政界商界有名的人，教授的知识也很广阔，从充实自己到找工作时可能面对的问题，从人际交往到心理分析，都有涉及。

　　凄月几乎是每场都到，枫也随行。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不去的话损失很大，凄月恐怕是心里最明白的。枫却不说什么，也不知他是否知道重要性，但是他每次都听得认真，并不和凄月讲话开玩笑一类。

　　十月的长假来临了，枫没有回家，留在学校里陪凄月。其实，枫一直记挂着她那次的疼痛，也打电话问过妈妈，可是，九月里，凄月照样疼得死去活来，就是不肯吃药，不肯吃糖，也不听他劝。只是在他面前很镇定的样子，听讲座，上课，可是，枫那几天是一点没注意讲课的人是谁。

　　假期间还算是很长的，枫带着凄月出外，找秋意深沉的地方赏秋，到书城看书买书，去景区走走看看。凄月也随意，并不嫌他麻烦，也不说懒得出门。枫于是很高兴。

　　凄月偶尔也想起，似乎那个人，好久不见，甚至夏娜，也是如此。心中还是有些牵挂的，只是不问什么。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早上，凄月起了个大早，去门口取信。她不愿告诉枫，没有通知他。

　　G大的校道上，远远走过来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天上正飘着雪，她穿了一件长及小腿肚的白色羽绒服，脚上陶喆长筒的白色皮靴，头上戴着衣服上的帽子，白色的绒毛遮住了大部分的脸。看得出来她很怕冷，可手里没戴手套，左手抱着书和笔记本，右手放在口袋里，指尖冻得发红了，关节处有些发白。也没戴围巾，只是带着帽子，也没系起来，两旁的系带在风中摇荡。虽然看不见面容，但身材是很好的，穿了羽绒服仍旧可以看出来。她慢步走着，很从容的姿态，可其实比一般人要走得快。

　　忽然她抬了抬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消失了，面色清冷。一阵风吹过，帽子被掀翻，平静地搭回后背，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容颜，连漫天飘飞的雪花，在她的面前，似乎也一瞬间沉默了，黯然失色。

　　对面跑过来一个男生，穿一件深蓝色羊毛衫，休闲长裤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等到站到女孩面前，笑了笑，眼中星光闪烁，俊逸非凡，当真天人临世一般。

　　“把衣服穿上。”女生冷冷地说。

　　男生从手里拿着的外套里拿出一袋东西，“还没吃早餐吧，快吃吧，还热着。”

　　凄月伸手接过来，一股暖流直冲向心底，手上一阵发麻。枫接过她手里的书，帮她挡着风。凄月递一个包子给他。

　　“我吃过了，是你喜欢的素菜馅的。”凄月坚持着，他笑着接过去了。

　　直到他们消失在拐角处，行人才发现，自己停了许久了。这一生，或许没有多少次，让你在无意间就驻足看着——属于别人的故事。

　　王子公主的故事，也比不过刚才，那样相配的两个人，相貌、身高、年龄、性格……仿佛是太过美好，太过完美了。

　　枫推开门，寒风灌进教室里，有人抬头想骂人，却愣住了。枫转身去关门，凄月笑了笑，帮他打掉头上的雪，枫回头感激的一笑。

　　他们走到四组，靠近窗户的一边，枫帮凄月拉开椅子，让她坐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下来。两人都没注意到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嗨，我叫黎澄乡，你们好。”一个女生回过头打招呼。凄月只看了她一眼，转个头看了眼窗外，又低头温书了。枫笑了笑，做噤声状，无比善意的解了围。凄月喜欢安静，尤其，在下雪的时候。

　　关于雪的记忆，永远是无休止的追寻，找一个不想被自己缠上的人，跟着他，就可以找到方向，找到回家的路。没有过多的交谈，没有心灵的贴近，只是跟随，凄月，曾经那样执着的想要陪着一个人，想要那个人陪着自己。

　　简单的课程结束后，凄月回到房间休息，听寝室的都在说第一天上专业课的事情，都很兴奋。凄月走到窗外看着雪景，轻轻拆开信封。

　　“楚凄月：

　　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不要伤害了，不该被伤害的人。

　　G市生活愉快，相信再见之期不远了。

　　——安。”

　　简短的文字，简单的信封，干净的白色信纸。却一字一字让凄月后怕。不要伤害了不该被伤害的人！凄月觉得自己就快要尖叫出来。相见之类的事情，倒无所谓了。

　　哥……

　　随后的几天，凄月没怎么和枫说话，亦不知怎么面对。或许自己可以想着做最好的朋友，或许得不到对她来说实在太平常，可是，那样对他不公平。凄月把枫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寝室的人，终于再次提及那件事。

　　“林竹枫，我想，我和沈清茶在一起的话，会很幸福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了。”凄月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自己仍旧那样冷酷无情，也仍旧那样漂亮。他眼里的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所不存在的，他把自己想的过于美好。

　　“我知道了。”枫如是回答。

　　“那就好。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你都还没遇到过，其实……”其实，你会发现比我性格好多了的人，比我好很多的人。没有人有我这么恶劣，无论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

　　“我……”枫顿了下，“我认识过了，无论是田苜蓿那样的大家闺秀，还是夏娜那样的开朗活泼，或者江仪吟那样的内向小心思，还是荆芥那样的大气豪爽，甚至沈曼的霸道骄横，我都见识过了，我都知道了。也都是你告诉我的，告诉我我要的究竟是怎样的，我要的人究竟是谁……”枫一径任由自己说出来，盯着凄月的眼里仿佛就要冒出火来。

　　她想让他见识什么？她想说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楚凄月？她想说会有一个如她一般的女子来爱自己？

　　他不要！他什么都不要！他不要那样的女子来爱他，他只是想像现在这样守着她。难道她是要走了，不愿意再让自己这样纠缠着？

　　凄月在他恍惚失神的时候，完全的惊呆了。那样错愕的表情，凄月又一次意识到，这个男孩子，只是不说而已。他默默在一旁，陪着她痛，陪着她伤，亦陪着她开心，陪着她笑。他其实，什么也不明白，却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上天赐给她的天使。只是天使，是不可以奢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