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 seasons》雨欲钰烨

4、第三幕

　　“小伙子，你说的维多利亚会场啊，你先直走，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再左拐，顺着东边那个道儿蹭到第二条暗巷饶一绕……”老大爷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家的地图，上下嘴唇啪塔啪塔地拍打着，和上岸的鱼一样。最多我只是想借其来看一眼，面前的大爷却发挥出超常的推销功底。
　　路还没绕懂，脑子已经晕了
　　“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没有耐心，以前我可是戏班子里的名旦，京剧就不说了，川剧我也是随口就来，你听着啊……”
　　“不不不，大爷，我现在可是真赶时间。”虽然我早已算好提前量，就算在这像个无头苍蝇飞个半小时也不碍事，但这大爷的话痨性子，让脑子就自动思索起了脱身的办法。“大爷您受累，要不给我拿瓶水。我不常来这儿，权当帮个忙吧”
　　老大爷，看了看地图和摆在外边儿的冰箱，垂下头思考着利润的问题，抬头又看到我的谄笑，翻了下眼皮嘁一声。“你小子还算尊老爱幼，告诉你啊，直走两个路口右转就到了。”大爷慢腾腾从自己的藤椅上站起来，“纯净蒸馏水，4块啊。”根本没挑选，顺手从冰箱中抽出一瓶矿泉水，坚持讹了我两块钱。恩，两块钱的问路成本，这人一定是从哈佛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真是谢了啊，大爷。”收回找零，老爷子像是个完成全部对话后的npc，连手都没挥一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躺回了自己报刊亭的摇椅上。打开的老式收音机倒是传来阵阵的京剧片段，伴着藤椅的摆动，伸出的右手透露出一股儿难以道清的潇洒姿态，看了便叫人觉得年轻时真是个誉满全国的名旦。

　　十分钟前，校门口门卫处的玻璃反射出我这气喘吁吁和老狗一般的状态。
　　诶，我为啥一定要跑着去，出了校门口不是满地的出租车吗？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摸了摸口袋，在这么紧张的经费预算下还要掏出这么一笔巨款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万般无奈，伸手招下了在门口待客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标准的东北大汉，特别健谈。一上车开始便追问着，到香滨大道整啥呢？哈哈，刚一下课就跑出去约会啊，真好啊，真是青春啊。在车上还没停下喘息，只得用笨重的鼻息回答，想不到司机用脑补的形式自己完成了一场和自己感叹年岁无常的哲学议论。期间还穿插着我的，嗯，哦，没错。此类算不上回答的接话。

　　总而言之，现在可算是到了会场。管他名字叫做维多利亚还是伊丽莎白，一看就是从前的小剧院转型做了会场，入口处有些拥挤，但不是那种人山人海的热闹，爆米花的小贩，一旁杂货店摆在门口的桌椅，来往的学生多半对这些更有兴趣些，由此倒是凸显出了会场的空荡荡。果然只是改了个名字的小剧院。
　　这些说待敌和我无关。听完演唱会，回家睡觉。明天顺道和他吐槽一下路途遥远，也算是给自己的每天都大同小异的日常加点佐料。
　　会场大门前阳，光开始收束，紧接着的就是夜幕降临，我都能预见到情侣都会在这里逛街，聊天，秀恩爱。香滨大道此类的虐狗中心到了晚上多半是这个样子。街边一些晚上才开的小摊位已经占起了位置，那种特别具有浪漫气息的彩灯金鱼，永远扔不进球的投篮游戏。身体的本能已经呼唤着让我早点回去，看了看时间，还留有二十分钟才正式入场。与其等在外面被人喂狗粮，还不如先进去坐坐。还是只能用老话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踏过逼仄的入口，一盏盏昏暗的蜡烛形小灯化出一条弯曲的通道。既然是会场，漫步前行，也到达了目的地。
　　一个超小型的半露天会场。
　　除了舞台正上方还留有余晖，大厅已被柔和的白炽光灯束包围在一起。第一排的位置恰好被太阳照射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特别舒服的位置。大厅中早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早已入座，男生们凑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着游戏和音乐，女生团体也是互相打趣，更不要说中间还夹杂了几对情侣。
　　大家都是青春少年，自然就变得极为喧闹，该说人不是很多带来的好处吗？不过安安静静地等待开场就变成了在这里听着传来各种校内的杂文轶事。
　　“诶，真是现充聚集地。”坐下后发出第一句感叹散发着浓浓的败犬气息。半圆形的舞台下层绕着不少彩色的灯泡细线，一个少女的初次演唱会总不会持续到夜半时分吧，估计算上开场，总归只有半个小时。
　　“那个，可以请你稍微让一下吗？”对了，快到开始时间了，我坐在首排位置多少会影响他人进出，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一位黑发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一旁，右手不好意思般的理了理垂下的发丝，藏青色的连衣裙像黑洞似地吸收周围的视线。真是个漂亮的人啊。
　　“……”没出声，侧过身子让她走了进去。整排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就自然地坐在了我的边上，对票入座。细小的呼吸声，调整座椅时衣料的摩擦声。我看着边上空着的七八个座位，都觉得有些不适，女孩子靠这么近，我的脸颊一定泛红了。
　　“你是阿筱的朋友吗？”反倒是她先开了口，“第一排第一座的票都不留给我，说是留给了一个帮助她的男生。”
　　“不是这样的，这票也是我朋友给的我，他确实挺乐于助人，不过今天恰好有点事情，才让我来看这次的表演。”千万别被误会了，想起朋友的爽朗的笑脸，怎么想都是他安排的，还一个劲的追问我女孩子可不可爱，混蛋，你算计我。
　　“是这样啊，没事，既然你替不能来的那位朋友来了，也一定要支持我们阿筱。”
　　“当然当然，我会这么做的。”
　　她浮现出职业化的笑容，是那种不会引人反感而又保持距离感的微笑。原来也算是个工作人员，难怪这搭讪来的猝不及防。沉寂一会儿，又有几个人从我身边走过，空旷的大厅渐渐变得有点人气聚集。从一开始的喧闹也变成了吵闹。顺带一提，太阳也就此下落，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学生们的杂谈渐渐安静了下来，伴随着大厅灯光的黯淡。与之相对的，舞台两边的音响传出了悠扬的钢琴声，像是上课铃声。弹奏愈发急促，随后又跳出了一个响亮的高音截然而止。那么来吧，让我看看早上那个冒冒失失的少女如何演绎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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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琴的声音稍纵即逝，可是舞台还是空荡荡的。全场的眼睛都盯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像是漫画中的风吹落叶一样的场景。喂！说好的人呢，说好的演唱会现在怎么连主持人什么的都没有。
　　身边的她突然站起来鼓掌，寂静的会场响起了单调的鼓掌声。果然是职业的托儿，职业水准真不是盖的，点个赞，虽说我不能像子谦一般帮她，不过拿到了票，那么现在该做的。就是让双手也随其节奏拍动，会场接连传来的掌声连成一片。尴尬的场面散尽之时，舞台幕边忽然蹿出橘色的身影，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啊，早上那个女孩子，金色的长发和橘色的演出服，眼睛上还蒙着眼罩，颤栗的双脚都让人怀疑她能不能站稳，活脱是个被放逐出羊群的小羔羊。
　　身边的少女带动一波掌声后坐了下来：“阿筱一定可以的。”刻意压低的声线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不过也没人注意到她，因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在舞台中央，那个不知所措的身姿。
　　“大……大家好，那个，我是元筱，今天，今天呢，首先欢迎各位参加我的演唱会。”虽然断断续续，茫然站了几秒后，弱小的羊羔进入状态，语气由发颤逐渐缓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在舞台上和大家见面，今天我带来了四首，啊不是五首歌曲。”
　　无论是几首歌，元筱只伸出了两个手指，在半空中上下比划，手舞足蹈的像是快飞起来了。这么可爱的失误又引起了一阵欢笑，戴着眼罩的的脸也吐了吐舌头。卖萌可耻啊。
　　“那么，接下来，我就带来第一首歌曲。”
　　这可真是个十足的外行，没有炒热气氛，也没有平稳的掌控全场，看着活脱是一个课堂上没做预习被抓住的初中生。但不知为何，那股声音一直在吸引着我，没有丝毫挽留之词，这些频频的失误没有丝毫扰乱我的兴致，再待久一点，再听一会儿。看到这么业余的出演反而更加的想要看看结局了。
　　一旁的黑发少女倒是兴奋的拍着双手，这家伙倒是挺开心的。嘛，不如结束再回去吧。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用手支撑着头，斜斜躺在了椅子上。
　　聚光灯竖直贴在少女跟前，映衬出橘色的裙身。对了，那件衣服上还有一丝瑕疵，早上那混乱的场景又蹦跳了出来。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那个安静地呆坐着的少女，烧红的脸庞，和现在的热情摇摆，自信无畏的浅笑。哪一个才是真的元筱。
　　璀璨灯光之下，会场散落的浮尘，如同细小的星屑，衣服上原来近似幼蕊的图案，在其映射下变为茁壮的嫩芽。仔细看那图案，因为涂时太为匆忙了，忽略了的涂层的厚度，深浅交错之下，在此刻展现出奇异的生命力。
　　破土而出，无论是图案，还是元筱。
　　现场愈发灼热的空气，台上散射的灯光，让我有点害怕，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好想离开。但又想要看完这罕见的风景。都说了这种场景就不适合我这样的人。
　　心中开始默念。我只是来看看的，没错，只要再座位上待到结束就好了，不需要献上多余的掌声，也不用展现狂热的呐喊，只要坐着，静待一切的结束，然后就会重回平静。无论是我的日常，还是这场演唱会。
　　电话铃声一响，啊，原来是前奏开始，台边灯光闪烁，像是月光下的湖面反射出一层层皎洁的月色。
　　而视界则被拖入元筱的歌声，痒痒的，浅浅的，心中有只仓鼠在上蹿下跳，摆动着修长的胡须，柔软的□□贴在心房，用前爪细细地勾着内里最柔软的地方。
　　喉头发紧，呼吸不自主的急促，原来人是会发抖的，这不是废话吗。这次是什么，椅子明明很舒服，柔软的靠垫温柔地抚过脊背，海绵填充的扶手也是恰到好处的触感，略微浮动的灯光在眼帘下还比不上显示屏的亮度。
　　但就是没法休息，有东西在攥着我。是因为今天过度的劳累吗？还是是中饭的莴苣的糟糕口感？要真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就好了，因为这些理由都轻易地被台上的唯一轻松盖过。
　　微微上扬的嘴角，纯色的手套顺着节奏舞动着橘色的裙摆。并不复杂的舞步，在光影交错下，扬起了惊鸿之颜。
　　回过神来，我的双手也止不住跟着节奏拍打扶手，眼神早离不开元筱舞动的身姿。
　　她强大的气场容纳了整个舞台，会场的景色也顺其改变，麦克风传出的嗓音带着浓厚的期盼，开出浅蓝色的冰花，染出橘红色的焰火，结出乳白色的云朵，埋下墨绿色的种子，色彩交汇。正像是一副古画自右向左微微展开。
　　歌声丝丝破开，水凝为大海，风卷出冈峦。细雨飘零，大地延展，植被疯长。双耳被灌注的强烈的意志，顺着血液循环到心脏，再由其发散到每一个细胞。
　　好相似的场景啊，思绪被歌声拉动，好像以前总是这样一个人看着星空。
　　其中呢。有一颗特别的耀眼，就算是遭遇云层也从不躲闪，被风雪吹过也熠熠生辉。只不过后来熄灭了。
　　有人说过死后人会化作天空中点缀的星。那么暗掉的那颗多半是我的星星，只是因为我没有选择在那个时候尽力，反而是沉沦至今。惩罚就此降临，自那以后，漆黑的梦境不断侵蚀我的安眠。
　　真是不可思议啊。明明黯淡的死星却在虚空中重新绽放光芒。
　　台上那个身影像是一抹月色，温柔地照亮了这片大地。略带急促的喘息透露着声音主人的疲劳，一个真正的偶像是这样的吗？此时我们一同呼吸的，交谈着的，目之所及，心之所感，全都是音乐。
　　注意力终于回到台前，带来这一切的元筱如同等待老师打分的学生，拘谨的站在中心，两手手指纠结的绕来绕去。喂喂，再这么动下去你的手指都要打结了。明明上一秒还是世界的女王，现在却像个马戏团的杂工。
　　“那个，谢谢大家，我今天只准备了五首歌曲，非常非常感谢你们陪我度过了这半个小时”元筱低下头鞠了一躬，“第一次站在舞台上，说实话我紧张的都无法呼吸，也害怕自己受到嘲笑，所以才像个胆小鬼一般蒙上双眼。”
　　少女的自白，带着些微的害羞，也卷席着莫大的勇气。不知不觉中，我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身体自动就给出了最优的答案。她的歌声能够让人臣服。
　　啊，真是个麻烦的女人，明明有这样的实力，却还是和早上一样给给人添麻烦。稍微任性一点也可以啊。
　　“那么，现在我觉得大家的掌声赋予了我勇气，我也该在此时记下大家的面孔。”凛然而立的声线，透露出语句中自信。她一把扯下眼上的眼罩，用力抛开。会场上回荡着难以停歇的欢呼。大家都随其扔出手上的演唱会门票。飘飘洒洒的纸片，近似佳节的烟花。
　　啊，原来是这样啊。
　　今天，一个偶像诞生了。
　　若是寻着她的光芒，说不定现在一成不变的日常，毫无意义的生活，能够染上橘红色的烛火，在此间烧灼。
　　那么，下定决心了，去做吧。
　　我，要成为了一名追星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