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猴，还债！》南山菊

83、第83章

　　孙悟空眨巴着眼睛，仰着头看着身前盘膝而坐，金光灿灿的大和尚，这和尚长的四方脸，眉心似有一颗红色的珠子，光华内敛，却尤为显眼，耳垂老长，快掉到脖子上了，且他体型巨大，甚是魁梧，他挺直了腰板，也不过将将到他膝盖的位置。

　　看了半晌，感觉脖子都有些发酸了，心里暗道，这样可不成，倒显得老孙比他矮上许多，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心念电转间，法力运转，默念：“涨涨涨。”

　　顺着口诀，孙悟空的双腿“刷刷”往上涨，手中的金箍棒也跟着一起变长，直到比那大和尚稍微高出一截之后，这才停了下来，微微低着头，俯视道：“大和尚，你从何处来？可是那玉帝老儿搬来的救兵？”

　　那大和尚到也不甚在意他这小小的心机，慈眉善目的笑道：“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世人皆称本尊如来，却是玉帝请我前来没错，只不过却不是救兵，不过做个和事佬说和说和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大和尚彬彬有礼的模样，孙悟空也不好太恶声恶气，只哼了一声：“大和尚，我劝你还是回你的极乐世界念经去吧，天庭这档子事你管不了，最好也不要管！不然，我的金箍棒可不答应！”

　　他说话不怎么好听，最后更是带有几分威胁之意，如来却不生气，依旧面带笑容：“你这猴子，不好生在你的花果山修行，为何要来天庭捣乱？玉帝受命于天，执掌三界已数十万年，天庭之事，与你又有何相干？速速离去吧！”

　　孙悟空眉心一凝，眼中闪过戾气：“却不是老孙我找天庭麻烦，是玉帝老儿要找我麻烦！天庭阴险狡诈，暗算于我，还有我花果山那些无辜受难的猴子猴孙各类生灵，此仇不共戴天，我定然要报！”

　　如来沉默了一瞬，想着这猴子如今怒火冲天，若是跟他说些什么因果劫数之类，他不一定听得懂，听得懂也不一定会听，遂转而劝道：“若本座保证，说服玉帝，让你山上那些生灵皆能有个好的来生，也不再追究尔等反天之事，你可愿罢手？”

　　孙悟空倒是心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撇嘴道：“待我做了这三界之主，还有谁敢追究什么反天不反天？到时天庭地府尽归我管辖，莫说是来生，就算让他们重新活过来都使得，何须你保证？！”

　　他自觉被天庭算计的次数多了，聪明了许多，与其靠别人，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来叹息：“你可曾想过，你这般行为会给三界带来灾难，三界生灵涂炭，于你又有何益处？”

　　孙悟空面露不屑：“玉帝王母如此阴险狡诈，三界又能有个什么好？这些同老孙有何相干？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他们既坐了这位置几十万年，也该换我坐坐了！”

　　“你？”如来摇头笑道：“你可知天界、人界、地府各路神仙有哪些职司？三界又如何运转？每日有哪些事务需得处理？如何处理…什么都不知，如何统领三界？”

　　如来连问了好些个问题，孙悟空倒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些抛到脑后，绝不肯被牵着鼻子走：“哼！我看那玉帝也没做个什么，他都做得来，老孙我自然也做的来！我有七十二变神通，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怎么做不得玉帝？！大和尚，你说是来劝和，结果说这许多，还是句句为着天庭，我看你就是天庭找来的帮手，在这里拖延时间，怎地，可是还有帮手未来？！”

　　他说着双目瞪圆，怒视着如来，金箍棒在地上顿了三下，这一块地界都跟着晃动了几下。

　　如来摇头：“本座有意想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识好歹，我且问你，可是当真要一意孤行？！”

　　孙悟空傲然道：“是又如何？！”

　　“罢了！”如来叹息一声，“既如此，也怪不得本座了，猴子，你可愿同本座比上一场？”

　　既有约战，孙悟空也不畏惧：“有何不敢？！你说说，想怎么比？！不过既然是比试，自得有彩头，你能拿什么彩头？”

　　“你想要什么？”

　　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嗖”的一转，重重杵在地上，傲然道：“若我赢了，你便回你的西天去，日后见到老孙走远点，对了，还得让玉帝老儿将位置腾出来，以后这天庭就姓孙了！”

　　“好，若是你赢了，本座便请玉帝搬到西天居住，将这天庭腾出来让予你，只是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玉帝听闻如来的话，张嘴说了个“诶”，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了口，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了回去。

　　如来这么说其实是不合规矩，天庭算是道教一脉，如来是佛教掌教，地位差不多，但真要认真细究起来，天庭还要高上那么一些，天庭所辖疆域比西天多了数十倍，兵强马壮仙人众多，而且是天道承认的代言机构，且西方早先也属三界一隅，只不过那一片因着曾有准提接引两位圣人坐镇，便是上古时期，天庭也不便插手，默认西天灵山方圆数千里，三百六十八国，由佛教自治。

　　用人间的话说，就像皇帝和拥有军政自治权的藩王的区别。

　　同为第一人，但如来的修为比玉帝要高上不少，且大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玉帝平时也是要脸的，他这一阵运势比较差，阴沟里翻了船，对三界的局势又有点摸不清，不好贸然行动，还要请如来相助，心里就有那么点过不去，对如来所言虽有微词，却也不太好开口。

　　心里冷哼一声，想着如实如来赢了也就罢了，输了，有何颜面做他的主，还要请他去西天，笑话！穷乡僻壤灵气稀薄的弹丸之地，有什么好呆的。

　　玉帝心中转起小九九，孙悟空却仰起下巴，神采飞扬道：“输？老孙我还不会写这个字呢！”

　　其实他知道面前这大和尚既是玉帝找来的帮手，手段定不在玉帝王母之下，不过他刚刚跨入大罗金仙境，正处于法力充沛神识通明的状态，再加上一路打来所向披靡，整个猴子充满了自信和张狂，只觉天地竟在自己脚下，再没什么能让他畏惧的。

　　如来失笑：“若你输了，便俯首认罪，回你的花果山潜心思过，莫要在此捣乱了。”

　　他说着伸出手来：“你不是说你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吗？本座也不同你比别的，只要你能出的了我这手心，便算你赢。”

　　如来法相巨大，这手伸出来得有数十丈，孙悟空低头瞄了瞄，偏着脑袋想了想，点头应承道：“好！老孙就同你比！”

　　说完就收回法力，化为原形大小，飞上了如来的手心。

　　他仔细思量过了，这比试肯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大和尚说不得还有什么法门，手挥会迎风涨之类的，不过再涨还能快过他的筋斗云？！

　　便是有什么弯弯道道，尽管来，何须畏惧？！

　　他一落到如来手心，足尖一点，便往外掠去，初时他尚能感觉到如来的手变大，但很快，当速度快到极致的时候，除了被远远甩在身后的风声，便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飞了多久，头顶的天空渐渐洒满星子，在前方出现了几根巨大的石柱的时候，孙悟空总算停了下来。

　　再往前更是黑暗，像是虚无的深渊，他挠挠头，在柱子上拍了拍，这莫非就是传言中的天柱？这般远，应当够了吧？

　　正打算折返，想了想，用金箍棒在天柱上刻下了一行字：“孙悟空到此一游！”，这天柱倒很是坚|硬，刚开始还刻不上去，直到他用足七分法力，才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如此，那大和尚当抵赖不了了，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大作，这才满意的折返。

　　越往回走，天光便越是清楚，隐隐见到金光之时，孙悟空便迫不及待的叫道：“大和尚！你输了！快快把玉帝带走！”

　　话音将落，足尖也落到了地上，如来的头印入了眼帘，他微微低下头，含笑看着孙悟空：“你说你赢了，又从何说起？”

　　孙悟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叉腰笑道，“我便知道你会赖账，老孙我已经飞到天的尽头，还在天柱上刻了字的，随我一看便知！”

　　如来的笑容隐隐深了一分，问道：“你刻的可是“孙悟空到此一游？”这几个字？”

　　孙悟空一愣，狐疑的看过去。

　　如来手心动了动，孙悟空也跟着颠了颠，还不待他疑惑自己怎地又落到如来手心，如来便看着自己的食指，对他说道：“你去看看，那可是你刻的？”

　　孙悟空过去一看，大惊失色，那上面的字可不就是他用金箍棒刻在天柱上的么！

　　他在八卦炉中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破万千迷障，这是什么手段，竟能过他去？!

　　孙悟空自己不觉得，但其实在众多观战的仙人眼中，他落入如来手心的那一刻，便如萤火落入了荒原，再也没有出去过。

　　有那神仙觉得扬眉吐气一时憋不住的，大笑道：“哈哈，你这妖猴，还当能逃出佛主的手心呢，还不快束手就擒，跪地求饶？！”

　　孙悟空眼睛一转，心中自境界上升之后第一次涌起浓浓的危机感，暗道不好，中计了，这大和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困在了手心，他同天庭是一伙的，自己岂不是就像那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脚步一转，运足法力便想逃，可如今怎么还来得及，如来斥道：“泼猴，哪里逃？”

　　说着，手掌一番，孙悟空不理，继续飞奔，身前落下阴影，沉重的压力自身后传来，让他动弹不得，回头一看，一座大山正向自己压来。

　　孙悟空咬牙，金箍棒瞬间变大，既然跑不了，那就挡吧！

　　大山砸重重在金箍棒上，孙悟空膝盖微微一弯，这时他脚下突然破了个洞，力道失去了支撑，被大山压着砸向了人间。

　　“咚”的一声，孙悟空跪在地上，地面巨震，裂开了一道大缝。

　　孙悟空自然不甘就此认输，将所有法力聚在金箍棒上，慢慢抬起脚，竟将山也跟着抬了起来。

　　如来见状，手再次往下一推，山的重量瞬间翻了倍，孙悟空一个踉跄，差点又被压趴了，但他愣是挺住了，法力用到极限之后，再次强行提升，心肺一震，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天上围观的神仙们面面相觑，心有余悸，没想到连佛祖也不能轻易收了这猴子。

　　如来手再挥，又一重山的虚影压下去，只是不知为何，这重虚影却在半空中停下了。

　　“可一可二不可三，须弥界非实非虚，无边无涯，以准圣之尊，何苦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晚辈咄咄相逼？”

　　慈悲却又威严的声音在如来识海响起。

　　如来沉默了一瞬，他同孙悟空打赌，确实使用了一点小计谋，他虽然只伸出了一只手，但手里却有一个世界，算是障眼法的高阶进化版，障眼法说到底只是迷惑神智和眼睛，但修炼到他这个程度，就不仅仅是障眼法那么简单了。

　　“娘娘洞悉天机，因果循环，皆有命数。”

　　“命数？”那声音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波动，“何不说他是你佛教定下的棋子？”

　　如来亦不否认，轻声道：“劫数将至，此子身单重责，但自出生便太过顺遂，如今他虽聪慧或冲动狭隘，尚未学会对三界与众生的爱和责任，届时不管是他还是众生，怕都难逃劫数。不经历一番苦痛磨难，又如何成就未来的他？若说棋子…”

　　他停顿了下，方继续道：“不管是不理世事的娘娘您，还是远离红尘的本座，乃至道祖，又何尝真正超脱呢？不足八百年，本座亦要应劫，这人界百姓也是娘娘的子民，娘娘当真会眼看众生受苦？”

　　同是修行功德道的，如来尚是准圣修为，女娲却早已成圣，不过如来也是经过不少劫数成就果位的，面对女娲的质询，他也细心解释，但不卑不亢，全无半点妥协退让之意。

　　女娲的神识在如来面上扫了一圈，停了一瞬之后，终于收了回来，阻挡如来第三重法印的力量撤去，第三重法印落在山上，孙悟空终于支撑不住，被压在了山下。

　　这山却不是普通的山，而是如来金身所化，此时又有一道金光落在山上，化为一道黄符，地面和山上的裂痕合拢，威严的声音从天上传到孙悟空耳中。

　　“你且好生反省，法谒剥去之日，便是你重获自由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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