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猴，还债！》南山菊

108、第108章

　　“猴子，你要成婚了呀？！”

　　敖寸心坐在房檐上，双脚一晃一晃的，就像她这会儿的心一样，有一点点烦躁，一点点别扭，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猪头之前说的话，她轻轻咬了咬唇，她最好的朋友要成婚了，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这几百年他们比邻而居，相伴度过，从未设想过有一日对方要与人结缘之类的事情，这才不几年不见呢！

　　想到这里，心里又冒出一点点不爽快，像在未完全成熟的果子酒喝多了，甜味不足，酸味未去，实在一言难尽。

　　她瞄了孙悟空一眼，轻声哼道：“猴子，看不出来，你桃花运还挺不错的嘛，之前还笑你师傅招妖怪喜欢，我看你也不差，齐人之福…”

　　孙悟空却差点一蹦三尺高，赶忙摇头：“休要胡说！休要胡说！”

　　猪八戒口无遮拦被寸心听了去，孙悟空觉得很尴尬，不知为何，心还有点慌，师兄弟之间打打闹闹开个玩笑也就罢了，让寸心听到了，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想要说点什么吧，又觉得这事挺丢脸的，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默默的随她坐在檐上，等着天光亮，丧气的安慰自己，没准她没听到，或者拖着拖着，待天亮了说不得就忘了呢？

　　沉默了半天，正鼓着勇气想说点啥，敖寸心这么一开口，直接就给他把这尴尬的事儿落实了。这可怎么成！孙悟空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一瞬间全不见了，想到晚宴时的听到的话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就像那毛里进来虫子，坐立不安，恨不得搓下一层皮下来。

　　偏敖寸心还半信不信的，狐疑的看着他，嘀咕道：“别不好意思嘛，我懂的我懂的。”

　　“你懂什么呀！不是那么回事儿！”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到屋顶，又连着翻了好几个筋斗，这才蹲到敖寸心旁边，忍着鸡皮疙瘩，将自己的悲催经历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出来。

　　敖寸心刚开始还认真的听，听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看到孙悟空越来越冷还隐隐透出哀怨的眼神，强忍住笑声，低声道：“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孙悟空瞄她一眼，偏过头哼了一声：“老孙让你帮我想办法，你反倒笑我，忒不讲义气了！”

　　说着屁股往外一挪，愣是离她远了三尺。

　　敖寸心自我反省了一下，这事的确是她不对，猴子这么惨，她还笑他，实在太不应该了，不过堂堂齐天大圣孙悟空，对着女儿国的娘子军们，竟也束手无策，还被逼婚，真的很好笑呀…

　　她跟着挪过去，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哎呀，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笑的，实在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嘛！”

　　孙悟空转过头，寻求认同：“你也觉得太过荒唐对不对？！这些姑娘，也太，太…”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形容词，说不要脸吧？好像也太严重了些，说胆子大吧，胆子更大的女妖他也见过，妖界不像人间，风气要开放很多，人间的女子反倒要拘束一些，不过女儿国的女子，似乎又不能用常理来看，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并没有恶意，这也是他束手无策的原因。

　　若是之前的孙悟空，管他有没有恶意，只要碍着他让他不舒坦了，他就让对方更不舒坦，可在取经路上走了这么久，他心中对善恶的概念清晰了许多，对着没恶意也没伤害别人，只给他造成了一点困扰的凡人，他除了跑，还真不能将她们如何。

　　就像午睡的时候，知了在林子里叫，难不成还要都杀了不成？你睡觉是你的事，知了在树上叫是他的修行，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和法则。

　　凡人的生命多么脆弱，短短几十年罢了。

　　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他只得重重的“唉”了一声。

　　敖寸心倒不这么觉得，她心中的那点别扭已经随着笑声散的无影无踪，也正儿八经的给他分析：“荒唐倒不至于，听你这么说，这女儿国是个封闭的国界，全是女人，连马都是母的，突然闯了四个异性进来，不得稀奇的跟个国宝似的？”

　　“何况，”她笑眯眯的看了孙悟空一眼，“悟空你长的精神，有小姑娘倾慕于你，也是正常的嘛，我大哥未成亲的时候，爱慕他的姑娘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出个门都有人追着走，还会送各种珠宝海鲜给他，哪怕现在成亲都几千年了，出去溜一圈，还能提几筐海鲜回来呢，被人倾慕，倾慕别人，都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情。”

　　其实不是没被倾慕过，但他作为一个钢铁直猴，心里是没有这根弦的，在猴族，他是至高无上的王，是猴子猴孙们最为崇敬的猴子，在妖族，他是七大圣之一，也不是没有女妖想要依附于他或者跟他结个露水姻缘的，不过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妖怪，做事还是有几分含蓄，可是在他面前晃了好几圈，他还啥都没意识到，抛媚眼的他觉得人家是不是修行出了问题，眼睛抽筋，平地摔的觉得人家蠢，都成妖了，走个山路还能摔？

　　女妖们也是要面子的，又不是除了他就没有别的妖怪了，这一来二去的，就少有在他跟前晃的了，鉴于他一贯的作风和直猴的名声，还真没有像女儿国的姑娘这么热情奔放跟追星一样追着他跑，还要趁机摸把毛的，把他吓了个够呛。

　　敖寸心这方面就比孙悟空要多点经验，想了想，语重心长道：“不过你可别跟那头猪学啊，什么左拥右抱，齐人之福，都是要不得了，若真要与人结缘，定要找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就够了，你要尊重她爱护她，不清楚她的想法就去问她，她不明白你的打算你就讲给她听，有困难可以一起商量一起面对，尤其不要想着为她好的却又做伤害她的事情哦，你这么没耐心，以后对你的心上人要有耐心一点…”

　　她本来挺开心的，但是说着说着，又有点不开心了，以后猴子有了心上人，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时来找他了，也不可以像现在这样坐在屋顶等太阳出来，不可以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吹风一起躲雨，一起去天涯海角。

　　将心比心，若是她，肯定不希望心上人有个特别亲近的异性朋友的。

　　就像流月姐姐，虽然她不是很满意杨戬，可是说真的，她曾经在心里偷偷羡慕过他们的，那时候他们多好啊，可最后还不是散了。

　　归根结底，还是杨戬这个有妇之夫处事不妥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喜欢那样没有分寸的人，自己肯定是不能做这样的人的。

　　一时间，她脑海里闪过在花果山，在两界山，甚至在天庭的时候，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一千年了，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共同的回忆。

　　这几百年，在他随唐三藏取经之前，他们一直都是一起的，哪怕中间隔了条溪流，但是出门就能看见的，从没有分开过很久的时候，在龙宫呆了不过几年，她就觉得无聊的慌，习惯真是可怕。

　　可是以后，她怕是要慢慢习惯了。

　　以后，和猴子最亲近的人不再是她，同他在一起笑闹走遍三界的人也不是她…

　　突然其来的伤心和恐慌涌上心头，让她眼睛一酸，几乎要留下泪来，她偏过头，强忍酸楚，小声道：“以后，我怕是不能常常来找你了，你要好好的。”

　　孙悟空还没明白过来，疑惑道：“为什么？你要出远门还是闭关？等取经这事儿了了我去找你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孙悟空一脸无所谓，敖寸心更是心酸：“等你有了心上人，怕是天天想着同她在一处，我来找你做什么，她怕是会不高兴的，日后你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就同她讲。”

　　心上人？孙悟空鸡皮疙瘩又有点往外冒的趋势，抖了抖，道：“什么，什么心上人，没影的事！你这一天天的瞎想些什么，莫要乱说。”

　　“反正，反正你有了心上人，我是不会再来找你玩的。”敖寸心低下头，手指在瓦片上抠啊抠，抠了好几个洞出来。

　　“那我就不要什么心上人好了，这样你就可以来找我玩啦？”

　　不要心上人，敖寸心一愣，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鬼使神差道：“那万一我要有心上人，同人结缘了，也不能同你一起玩耍了，咱们得避嫌…”

　　孙悟空眉头一皱，避嫌？怎么听着这么不爽快呢？！他的结义兄弟中不乏有家室的，比如牛魔王，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几十年才见一回，可是一想到以后见不到寸心了，她同别人一处玩去了，不再找自己帮忙，不再同自己耍赖，不再管着自己，不再痛自己通书信，他这心里就有点别扭。

　　同和尚取经这几天，他空了就会想寸心这会儿在做什么，会不会无聊，三不五时就要通一回信的，偶尔一天还要传好几道讯息呢。

　　突然就不来往了…

　　凭什么呢？

　　孙悟空眼里厉光一闪，手上一用劲儿，瓦片碎成了渣渣，这几百年都是寸心同他一起过的，哪里冒出个什么狗屁心上人，就敢要寸心同他绝交，也得看是他脑袋硬还是老孙的金箍棒硬！

　　“不许！谁不让你找老孙，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他讲讲道理！”

　　说着讲道理，眼里的杀气可不是那么回事。

　　“哎呀，不是这么回事，我既然同人结缘了，定然是要将对方放在心上，不能让他难堪的，你若有了心上人，也不会想让她为难的，那时候，咱们就得分开去过自己的日子，走自己的路了，没有谁能永远同谁一道的。”

　　孙悟空愣了，他交过朋友，也失去过朋友，走一路散一路，就连猴子猴孙，都换过好几茬，他自然知道，世间万物没有不变的道理，可是神奇的，他从来没想过在某一天，也会同敖寸心渐行渐远，直到散去。

　　或许是因为她见过他最得意，也最失意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在他懵懂的时候，点燃了他心中求道的火种，或许是因为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从不可怜他，却愿意放下一切在举目可见的位置陪伴着他，或许是因为在他还是一只野猴子的时候，她也不曾瞧不起他，还送果子给他吃….

　　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不想同她分开，闭关或许也会花个百八十年，可那是不一样的，从此，就是见面打招呼说不定偶尔还能给彼此帮个小忙的普通朋友。

　　他不再是寸心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也不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不会第一时间向自己求助，可是他想做她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朋友，除了父母兄弟之外，最信任的朋友。

　　孙悟空有点慌，老实说，他几百年没慌过了。

　　“那，那你不找心上人成不？”他小心瞄了敖寸心一眼，提了个非分的要求。

　　敖寸心又愣了，她看着猴子眼里藏得不是很明显的期盼，心抖了一下。

　　她到底也是谈过恋爱的人，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冒了出来…

　　“你不想同我分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孙悟空点点头。

　　“你想一直同我在一起？像以前一样？”

　　孙悟空又点了点头，道：“你是老孙最好的朋友，老孙也要做你最好的朋友！”

　　敖寸心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

　　孙悟空莫名，有点心虚：“怎，怎么？不可以吗？”

　　过了半晌，敖寸心突然笑了，眼睛也随着弯了起来：“可以，那说好啦，咱们以后也不分开。”

　　孙悟空挠挠头，咧嘴笑了。

　　天光终于亮了，太阳出来了，可今天的太阳同往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两天，终于把这章写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