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指繁星》凌零祁

8、chapter 8

　　有很多事，是不能顺从我的意愿。母亲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亲自来找我。虽说这般说法对母亲不尊重，但我真心不希望她此刻的出现。

　　“森森，身体好些了吗？”母亲关切的看着我。

　　“没事，休息几天就行。”我尝试着和母亲说话：“你要忙就早些走，时间还早能赶到车。”话虽这样说，但事实上，才早上十点。

　　“好。”说完话，母亲和外婆絮叨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了。我庆幸母亲的到来，没有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

　　我绕过红砖砌的小围墙，上了山坡。为了避免母亲杀回马枪，我靠墙边瞧着外面，直到看见稻田对面的母亲上了车，消失在水泥路的尽头，我才收回视线朝上山走去。

　　等我走到汇合的地点，凌湫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对此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我迟到了。

　　“天森，早。”凌湫看见我挥挥手，笑道。

　　“早。”我走到他的身边。

　　他将握着的木签递到我面前：“你先把这个拿着。”

　　“嗯。”我接过木签，看向他：“这个是拿来干嘛的？”

　　“做小风扇的。”他笑着看向我。

　　我们爬上山坡，绕到一处竹林，这里的竹子长得很高，抬头望去，绿色的竹叶将阳光遮住，侥幸落下几处斑驳光晕。脚下的竹笋壳遍处可见。

　　我俩不知道竹林里寻觅多久，但我却没感觉到乏味，看着他前行的背影，我感到很开心。

　　“找到了。”正在这时，凌湫停下脚步，朝根竹子走去，我也跟着他走了过去，但怕打扰他，所以还是离了他好几步。

　　但我已经看见竹子上的竹笋虫了，这头是橙色，翅膀部分则是黑里透黄，有着两只细长的倒钩。

　　“抓到了。”凌湫小心翼翼靠近竹笋虫，快速伸手将竹笋虫抓住，然后扯掉它两只细长的倒钩。

　　我凑近看了看，倒是觉得挺漂亮的。

　　“再去抓几个。”凌湫把竹笋虫放进塑料口袋里，然后继续在竹林里找。我拿着塑料口袋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快到中午，我们两个收获了大概十几只竹笋虫。

　　期间，凌湫的手指还被竹笋虫的倒钩刮伤了，这却让我心怀歉意，毕竟他是为了带我来抓竹笋虫的，但凌湫对此倒是不在意。

　　到了中午，我俩刚到外婆家，我就看见母亲站在院子前，严肃看着我。

　　母亲朝我走了过来，把我手中装着塑料袋的竹笋虫狠狠扔在地上，然后把我拉倒她身边。遂后看着凌湫，恶言相向。

　　母亲毫不留情用粗鄙的语言，对凌湫大骂着。可耳边的声音仿佛消失了一样，母亲近乎魔怔的表情告诉我，她在说些伤害人的话语，可我所能听见的，却只有凌湫鞠躬道歉的话语。

　　我只觉内心绞痛不已，五指不经意间深陷入掌心，传来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

　　“要是我再看见你找我家森森，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够了！”我猛地挣开母亲的手，用双手将母亲推开。将凌湫护在身后：“不准再伤害我朋友了！”

　　母亲惊愕的看着我愣了几秒，然后又对着我身后的凌湫说些难听的话语。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不是她的孩子。

　　我拉着凌湫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田间小道跑去，母亲在身后的叫喊声被我无视。只会为自己着想的人，只会控制我人生的人，只会伤害我朋友的人，无数的标签在那刻都贴在母亲的身上。

　　父母除了工作，几乎不管不顾。在家里，也至始至终只有我自己。偶尔打来的电话，也超不过三分钟。不管是家长会还是生日，他们都只会用借口推脱掉。

　　有时候，我在想他们究竟为了什么才拼命挣钱呢？为了我吗？但我不需要钱，需要的只是他们的陪伴，可他们从来不懂。

　　不知到奔跑多久，直到喘不过气来，我才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的委屈，终究化作泪水溢出眼眶来。

　　凌湫走到我身边，轻拍着我的背：“没事吧。”

　　“没事。”我用手臂擦着流下的泪水，却怎么都擦不干，我茫然着：“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想哭的啊……”

　　真的，不想再哭了。

　　我不知道抱着凌湫哭了多久，也将藏于内心的事都告诉了凌湫。凌湫像往常一样静静听着我的诉说，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后来，我并没有打算回外婆家，凌湫却邀请我去了他家。或许是我对凌湫有误解，还真以为他是妖怪一样住在山野里。

　　凌湫家是间草屋，和其他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这里相当的破败。盖在草屋上的琉璃瓦缺了个大洞，洞下面放着大铁盆，大概是用来接雨水用的。

　　“我家有点寒酸。”凌湫有些尴尬笑道：“但总比放你一人在外面要放心的多。”

　　“挺好的。”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我又一次感觉自己的伪善。

　　“我也觉得。”凌湫笑道：“晚上不用出门，躺在铺里就能看见星星月亮。不过下雨就另当别论了，哈哈。”

　　我羡慕凌湫乐观的心态，似乎他总是在开心的笑着。但那真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吗？我不愿寻求答案，也不敢。

　　晚上，凌湫和我吃完饭，就躺在铺上看着满天繁星。

　　“老人们说，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人变成的，说是会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是真的吗？”凌湫突然开口问道。

　　“不知道。”我答道：“不过我听说，当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天上就会出现流星。而朝着这颗流星许愿，就能够实现愿望。”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啊。”

　　“不过，我到不觉得是这样。”我双手枕在脑后：“你想想要是遇见百年难遇的流星雨，就像上次的狮子座流星雨，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在同一时间死掉啊。”

　　“大概吧。”凌湫凝视着天空的繁星：“天森，你说要是像流星许愿，愿望也达成了。以后死了，会不会也变成流星，为别人实现愿望呢？”

　　“嗯，说不准的吧？”虽然心里知道星星形成的原理，但我并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

　　“但我还是觉得老人们说的星星好。”凌湫偏头看向我，黑而清澈的双眸，镀上银辉闪耀着。

　　“是吗？”

　　“嗯。”凌湫看向天空的繁星：“要是死后，能化作星星守护重要的人，总感觉那些活在世上的人，就不会再觉得孤单了吧。”

　　我分不清凌湫的话，是在说星星还是在说他自己。说起来，我从没有试图去了解过凌湫。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却一点都不了解他。

　　总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朋友。

　　“要是能够变成星星的话，我想变成那颗。”凌湫抬手指向夜空繁星。

　　我望向天空，看着他手指的方向，那颗星吗……

　　“为什么是那颗。”

　　“因为它最亮。”凌湫放下手，“想要被守护的人发现，所以得更加努力发光才行。”

　　“可要是没人抬头的话，是看不见星星的。”

　　“就算是这样，也要努力发光才行。说不定当他想起抬头看看天空的时候，就能注意到有人在守护他了。”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满天繁星中最不起眼的星星中的一颗。从未想过要努力发光，想去得到谁的注目。

　　总是敷衍着面临的麻烦事，只想逃避闪躲，从不敢正面去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所以，当人们抬头仰望天空，也不会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自然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与父母之间的隔阂，仿佛如同这满天的繁星。总是认为父母不理解我，是因为父母的错。其实，是自己从未为此付出过努力才造成的吧。

　　或许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呆在凌湫的身边，不经意间能够察觉到不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