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情》石小小

2、下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是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我和阿度真的就这样了么？天！你不公平！你不公平！”
　　一只刚出生的，呜咽着的猫。
　　后来的每一天。
　　她都在看天。
　　天边每天都有片形状奇特的云。
　　像是——
　　箭头！
　　那是上天为她开的一道门缝儿么？
　　于是她在学会走路的第二天溜出了家门。
　　她发现她居住的地方就在她做人时纵身跃下的那座高楼对面。
　　她看见阿玉，他身边有了另一个漂亮女孩。
　　“我要上去玩！”女孩说。
　　“不行，太危险了！你如果和她一样……”
　　她知道阿玉说的是自己。
　　女孩也知道。
　　“你还想着她！”女孩怒道。
　　“我……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她的死我有责任！”阿玉悲伤地说。
　　“对不起了！我不是有意的！”女孩的口气变得很温柔。
　　作为小猫的她触到了阿玉的目光，她笑了。
　　“阿玉，我祝福你！”她无声地说。
　　阿玉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嘿！你瞧！那只小猫会笑！它在冲我笑！”
　　“哪里？哪里？”女孩左看右看。
　　她在女孩低头之前跑开了。
　　女孩在她的身后吻着阿玉说：“我喜欢你的幽默！”
　　……
　　她向着那片云不停跑，不眠不食。
　　她要跑到阿度面前对他说声抱歉。
　　这辈子不行。
　　就下辈子。
　　下下辈子。
　　下下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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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度，千万要等我呵～”
　　……
　　她跑着跑着，一直跑到跑不动了。
　　她躺在地上，缓缓闭上眼。
　　“阿度，你会原谅我么？”她的心在说。
　　开着公车一脸阳光的阿度呵～
　　她爱着的阿度呵～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是一只绿色的新生的毛毛虫。
　　她努力吃着身边的叶子。
　　无论是变成蛾子还是碟儿，她都要飞舞，向东方那片不变的云飞舞，去寻找她的阿度。
　　……
　　她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追着那片云不停飞，不眠不食不停飞。
　　……
　　“阿度，千万要等我呵～”
　　……
　　累坏了的她撞上了蜘蛛网。
　　她看见一只丑陋的蜘蛛向她爬来。
　　她疲惫地闭上眼。
　　“阿度，你会原谅我么？”她无力地说。
　　开着公车一脸阳光的阿度呵～
　　她爱着的阿度呵～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是一尾海中的游鱼。
　　她抖抖尾巴，笔直地向上游，直到看得见海面之上有云的天空；直到找到那片指向东方的云。
　　她追着那片云不停游，偶尔她吞食着身边微小的水生物，蓄满力量游啊游。
　　……
　　“阿度，千万要等我呵～”
　　……
　　一股巨大的水流将她与很多鱼一起卷入一张大大的嘴。
　　“阿度，你会原谅我么？”在尖尖的长牙扎入她身体时她这样想。
　　开着公车一脸阳光的阿度呵～
　　她爱着的阿度呵～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是一只湿乎乎的新生的麻雀……
　　……
　　她就这样生生世世的轮回。
　　她追着那片云向东方不停赶。
　　东方。
　　那里有个飘着五星红旗的中国。
　　在中国有她的阿度。
　　“阿度，你会原谅我么？”她总是这样痴痴地想。
　　她记忆中那个开着公车一脸阳光的阿度呵～
　　那个她爱着的阿度呵～
　　她生生世世地怨着自己。
　　她生生世世地追赶着她第一世的爱恋。
　　当她终于出现在她和阿度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屋时，她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虽然她已是一只成年的蚊子。
　　她发现阿度已经成了一个白发苍苍奄奄一息的老人。
　　那张他们曾经躺过的床，边上站着两男两女四个叫他爸爸的年轻人——他竟已有了孩子！！
　　“不许找其他女人！阿度！否则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恨你！”曾经她这样说过。
　　她恨。
　　她恨。
　　她花了数不尽的轮回去怨自己，去爱他。
　　她还要花多少轮回去恨他？！
　　她恨。
　　她恨。
　　“哦！如果我敢，那就罚我被你这只母老虎咬死！”阿度那时是这样说的。
　　她扑上去停在他的脸上，把长长的针嘴扎入他皮肤，吸他的血。
　　“死蚊子！敢咬我爸爸！”他的女儿怒道，上前一掌拍下去。
　　就在大手压在她身上之前，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爸爸，虽然我们不是您亲生的，但您独自养育我们这么多年……”
　　她爱着的阿度呵～
　　“对不起呵～阿度～我回来了～”她笑着说。
　　她痛苦而幸福地闭上了眼。
　　她没有看见老人脸上忽然露出的幸福表情。
　　她不知道老人恍惚中想起了她和他离别时她可爱的牙在他脸上的轻磨，还有那俏皮的一记长吻。
　　她没有听见老人心底无数次的呼唤——“琮琮，亲爱的，琮琮！”
　　她没有看见老人满足地闭上眼睛。
　　那个男人的声音在两个灵魂渐渐飞升空气里空灵地响着：“……我们一直当您是亲生父亲。您放心去吧，我们会把琮琮妈妈找回来，让你们合葬在一起……”
　　“我们做生生世世的恋人，好么？”她问。
　　“好！只要你不烦，我们就做生生世世的恋人！”他温柔地说。
　　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说

　　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