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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敢蒙骗我 ...
莲生与那白衣女子于遍地泥泞中走过,弯腰进入一个窝棚。李重耳远远站在棚外,望见两人与另一个身穿罩袍的男子对话,将带去的竹篮捧给他。
“殿下,此地不可久留,看一看就出去罢。”身后传来霍子衿忍气吞声的劝说。
“如此危重疫情,为什么官府的人不在,却要两个民间女子过来救治?”李重耳难以按捺胸中震惊:“这么多病患在等死,圣上知道么?怎么从未听人在朝议中提起?”
霍子衿隔着罩袍,嗡声回应:“我问了守门军士,太常寺与太医署都有人在的,只是人手不够。疫情早已禀报圣上,不过应对瘟疫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依例是将整个归雁里严密封锁,能治就治,若不能治愈,唯有等这些病患死光了,尸首妥善掩埋,便无后患。”
“等他们死光了?”李重耳惊异莫名:“这起码还有上千人活着,任由他们慢慢死掉吗?”
霍子衿低了头:“圣上隆恩,赐予每个死者棺木,命城中寺庙给他们做法事超度。”
一阵彻骨凉意泛上李重耳心头,双目愣怔,缓缓扫视四周。
触目皆是病患,哀哭声响彻耳鼓。一条条鲜活生命,正在无助地衰亡,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痛楚,比一刀断头、一剑穿胸,更加血腥可怖。李重耳是经历过沙场的人,枪下也曾斩灭无数生灵,然而那都是侵犯疆土的敌军、烧杀抢掠的恶贼,眼前这些百姓,却又做错了什么?
他拼死抵御千军万马,为的就是保护这浩浩疆土、莽莽苍生,然而就在他眼皮底下,就在家园故土,这么多无辜百姓在静悄悄地死去,一场瘟疫,几千性命,比他在阵前杀死的敌军还要多。
“那……那莲生她们在忙什么?”
霍子衿望了望棚内晃动的人影:“在给病患喂药。太医署那个辛不离配了一副汤剂,叫什么清瘟败毒饮,佐以针灸,这些日子死者人数大减,只是病患太多,处置不过来,几位民间疾医自告奋勇前来帮忙。门口的军士说,自从瘟疫发作,辛不离都没有离开过归雁里了。”
日头已经偏西,将那破烂窝棚中隐隐约约的人影,投在地上水面,微风轻拂下,一波又一波地,动荡不息。霍子衿偷偷斜睨李重耳,只见他怔怔地望着那人影,良久不言不动。
“殿下……?”
李重耳蓦然转身,挥了挥手:
“回胡杨村。”
——————
“老丈,须知人命关天,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疫情如此紧急,你先把那柳枝甘露给我拿去制药才是正经。”
那簪花老丈翻着白眼,斜睨肃立身边的李重耳:“别以为小老儿不懂,你们拿这柳枝甘露,无非是要收集摩诃波楼沙花香,那奇花要在雨后才开,敦煌起码半个月内没有雨,你急慌慌取去柳枝甘露有什么用?”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李重耳吼道:“你既然有那么大本事,赶紧求一场雨来啊!上千人的性命维系在这一场雨上!”
“佛祖慈悲,因果不爽。众生自有造化,纵然天神都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之事,何况小老儿我。”老丈咔哧咔哧啃着萝卜:“要你做的事,你到底做不做?不能做就拍拍屁股滚蛋,我看你也做不了。”
李重耳双手握拳,抬眼望向佛堂四周。
垃圾遍地,污水横流。
“都给我滚出去!”他回过头,凶狠地喝令属下:“谁敢进来看我,格杀勿论!”
霍子衿慌忙带领大队人马,后队变前队,浩浩荡荡退出庙外。
庙中只剩了李重耳,和躺在案上旁若无人啃吃萝卜的老者。
李重耳无限气苦地瞪了他半天,双拳握得咔吧咔吧作响,终于振衣回身,解开腰间玉带,脱下朱袍丢在一边,挽起一双裤脚,捋紧袖口,拿起倒在香案下的扫帚。
这庙里的污秽,真不知积存了几千几百年。
许多残羹已如石块般固结于地面,扫帚完全扫不动,要用铁锄锄开。
平日五谷不分的李重耳,如今各种干活的器具都用上了,锄,镰,耙,铲,每日退朝散班就来做工,花了三天三夜才把堆积如山的垃圾清掉,又花一天时间四处擦洗,再花一天时间洒扫庭除……全仗他平日勇力,做这么多的活计也未累倒,但是从事如此贱役,心里受的累,只怕比身上承受的多得多。
霍子衿又是心疼,又是担忧,但不敢多出一言。殿下是横了一条心,非要拿到那柳枝甘露不可了,亲自去做这等屈辱的事也在所不惜。作为属下,他能做的,不过是守在园外,捏着鼻子,将那些臭气熏天的垃圾运出村去……
那可恶的老者,不知去哪里游荡,隔了数日才回来。
园内已经焕然一新,荒草铲除,土地平整,佛堂内光亮明净,一尘不染,四壁都重新刷了白灰。李重耳一身短衣袴褶,围裳溅满泥水,喜气洋洋地交差:
“扫干净了,一根菜叶都没留。”
老者眼皮一搭,一屁股躺在被李重耳擦得锃亮的香案上,大口啃吃萝卜:“再依我一事。”
“怎么还有?”
“我说了只有一件么?”老者翻了个白眼,又随手将萝卜缨丢在地上:“求我宝物,当然是做到我满意为止。若不是看你是有缘人,还轮不到你做呢。”
李重耳咬紧牙关,憋了半天,怒容满面地上前,拾起萝卜缨,丢进门口泔水桶里。
“还有何事?”
“给我劈足一年用的柴火,装满后园。”
“劈柴?!”
李重耳宁愿再扫几个园子,也不愿劈这个柴。
劈柴,是韶王府特有的责罚。其它府里犯事,多是罚薪俸罚刑杖之类,唯有韶王李重耳奇思异想,任谁犯了错,都罚去府中家令司劈柴。
霍子衿等属下,都早已练成劈柴好手,每每一言错出唇,便只能换了褐衣,舞起大斧,在柴房外挥汗劈削,引得府中仆役嘻笑观看。李重耳拿这个来责罚属下,自然有些折辱之意,没想到如今撞在老者手上,却要折辱他自己。
“不劈!你这放肆的老家伙,如此欺辱于我,马上捉你下狱你信不信?”
老者恍若不闻,闭起双眼,崩地一声,放了一个极臭的屁。
旭日明媚,熏风缭绕,胡杨村四面八方的村民,都偷偷聚在颓垣断壁外,窥望园子里的少年人劈柴。
这少年生得十分英俊,面容清秀而身材高大修长,相当赏心悦目。挥动利斧之际,力道雄浑,姿态矫健,比城中流行的健舞还要好看。每每劈至正午,烈日高悬的时候,周身汗流浃背,便宽了上衣,赤-裸肩膊干活,那宽肩细腰,壮实胸膛,麦色的肌肤,暴突的肌肉,更引得一众年轻男女在墙外嘻笑不止。
守在园口的军士们,起先还装模作样地驱赶众人,但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驱也驱不散,有时连军士们也和众人一齐窥望,直到那少年在墙内羞愤怒骂:
“走开!滚远些!再看连你一起劈了!……”
胡杨村过节似地热闹了三日,男女老少都饱览了美景,那园内劈柴也已码得有一人多高,整整齐齐的六垛。
“有点傻力气。”老者回来看见,终于点头赞了一声:“不算是个废物。”
李重耳登时笑逐颜开,被围观的羞耻也都忘记了:“老丈,这回可以给我了罢。”
“后园的茅厕,也去给我掏一掏。”
实在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罢?”李重耳吼道:“是那种能陪你戏耍的人吗?”
老者懒洋洋地躺上香案:“是有求于我的人。”……
又是三日过去了。
炼狱般的三日。
李重耳这一生都不要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三日。
这回再也无人围观,惊人的臭气熏得整个村子都差不点背井离乡,只有李重耳鼻孔塞着两团丝绵,一个人闷在茅厕里掏粪。这茅厕也是不知几千几百年没掏过了,臭气熏得眼睛都火辣辣地疼,一粪杓子捅下去,那股恶臭激得,顿时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守在门外的霍子衿望着他的主上一次又一次地狂奔出来呼吸,一次又一次地扶墙大吐,昂藏七尺的壮汉,吐得站不起身,心中这疼惜难捺,只恨不能以身相代:“殿下,用你的香瓶,香瓶。”
李重耳满眼迸着泪,摸出莲生送的香瓶抵在鼻端拼命吸嗅,埋头蹲了片刻,又摇摇摆摆地拄着粪杓蹩回去。……
“这回总可以给我了吧。”三日后的李重耳,黄着脸去找老者报功:“都淘尽了。你去看看你拉了多少屎在里面!”
“嗯,我再想想……”
“你到底有没有柳枝甘露?若是胆敢蒙骗我,你须知道下场!”
老者斜着眼睛,打量面前的李重耳。
这少年与初见时相比,已经判若两人,倨傲与横蛮都减褪了不少,一张脸吐得如瘟疫病患般灰白着,唯有明亮的目光始终未变,注视人的时候,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烈烈之意。
老者呲呲一口黄牙,转了转眼睛。
“在香案上,去取罢。”
李重耳一声欢呼,猛窜起数尺高,撩开大步疾奔佛堂。
小小佛堂,已被打扫得窗明几净,阳光自石榴花窗格射入室内,照着案上一物,形成一片明丽的光影。
李重耳扑到案前,定睛一看,满面喜悦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把尿渍斑斑的便壶。
大张的壶口冲着他,仿佛在发出尽情的嘲讽。
他用力捶了一下案面,飞奔而出,一声怒骂正待出口,却只见整个园子,空空荡荡,那老者早已不知去向。
——————
“谁?进来。”
霍子衿小心翼翼地蹩进书房。
李重耳倚在凭几上,正握着一卷书读,然而双眼红肿,神情萎靡,正如窗外天穹密布的阴云郁郁难散。
“殿下,四处都查勘过了,那老者再没出现……”
“算了,不说他了。”李重耳摆摆手:“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事。”
“你不去向莲生姑娘交代一下么?”
有小朋友表示看不懂茅厕为什么要掏粪,呃,现代抽水茅厕当然用不到掏粪,但以前的茅厕都是旱厕,隔段时间必须要把积粪掏走,不然就塞满了。作者君小学时候做值日还有掏茅厕这一项的,非常之有生活,为了照顾大家观感就不写得太生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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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敢蒙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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