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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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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虽贵为公主,却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神经大条,单纯无害。
宋鲤瑶跟她聊得极其投缘,不知不觉天渐暗下来。
一聊就聊到太阳落山,她跟婉婉告别打算回自己的梅沁院。
天色确实已晚,婉婉不好多作挽留,只招呼她常来长乐宫玩。
这回是翠翠在前边引路。
在漫□□霞的天际下优哉游哉的散步,和煦的微风徐来,吹拂着额边的碎发,看着脚边被吹皱的一湖春水,是一件极其舒心而风雅的事。
景色虽美,可赏景的人却无心于此。宋鲤瑶跟在翠翠身后,总觉得心头像是压着块石头,闷闷的。
刚走到梅沁院,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宝蓝色的衫子周正,捧着个黑色檀香木小匣,甚为恭敬的模样。
见着宋鲤瑶,他捧起匣子拱一拱手,“在下若剑,是三皇子的侍卫,奉三皇子之命给姑娘送东西来。”
宋鲤瑶接过木匣,“这是什么?”
“姑娘打开便知。”
一把匕首安静的躺在红色绸布之上,散发幽深冷寂的光。刀柄是金质镶红玛瑙,刀鞘上雕刻着祥云龙纹图腾。
“三皇子说,姑娘学射箭怕是要吃不少苦头,若单是为了防身,带把匕首即可。”
那匕首做工精致,红色玛瑙闪着炫目的光芒,宋鲤瑶喜爱得紧,连忙取在手里把玩。
“匕首甚合我意,替我谢过你们家皇子。”
若剑作揖告辞,转身离开。
待那侍卫走远,翠翠才开口道:“终于看见小姐笑了,刚才跟公主聊天都没这么开心,三皇子一把匕首可真是有魔力呢。”
宋鲤瑶被翠翠一席话说得又羞又恼,忙道:“翠翠,你再胡说,仔细我把你嘴给缝上。”
翠翠早摸清了宋鲤瑶的脾性,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看似主仆却更似姐妹。
没有外人在,便大着胆子说:“缝上我也不怕,翠翠瞧着三皇子跟小姐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瞎说。”宋鲤瑶白她一眼。
不想再搭理翠翠,往里屋走去。
然而今日下午,凌洵也并不好过。
他一回殿中便把自己关在书房,狼毫毛笔饱沾浓墨,在一片苍茫的白纸上一直不停的写。
宋鲤瑶倔强的凝视和落寞的背影,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像一根根无形的芒刺,时不时的往心窝子上戳一下,又痒又痛。
心境非但没有宁静,反而随着越来越潦草的字迹愈加烦乱。
“咔嚓”一声,笔杆子被他握断。
他撑着额头,恼怒的看着毛笔所落之处,晕染出一大片墨迹。
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吩咐若剑给她送去一柄匕首,是他偶然所得之物。
宋鲤瑶因着凌洵这把示好的匕首,心情愉悦得晚饭吃了两碗。
可夜里又辗转反侧,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凌洵拒绝教她射箭,把她推给凌肃,本就是想跟她划清界限,可为何后来又叫侍从送来把匕首。
一面冷漠疏离,一面关怀备至,他对她到底是如何心思?
宋鲤瑶向来就有怀揣心事睡不着的毛病,第二天一大清早就醒了。
洗漱之后,叫翠翠给她梳妆打扮。
“翠翠,今天给我梳个好看点的发髻。”宋鲤瑶说。
“小姐一向不对妆容上心,今个儿是怎么了?”
“我,我……”她“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遂岔开话题,“我又多画了些花样子,天气暖和起来了,你得赶紧给我做些春衣。”
翠翠点头,不再说话,挑了支白玉嵌珠翠玉簪插于那随云髻之上,又见她往那梳妆匣子里继续找钗子。
“就这样吧,简单点好看。”宋鲤瑶说着,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起身往衣柜处走去。
她来这皇宫里不久,没几身合她眼缘的衣裳,仅剩的几件还是又厚又大的袄子,在隆冬时节穿的。
在柜子里翻找了好久,才在箱底下翻到一件墨绿色的衫子,料子有些薄,但样式颇为好看,大片大片的墨绿,仅在腰带处绣了一枝纯白色的梨花,清丽淡雅,跟今天的随云髻很是相衬。
宋鲤瑶当即决定就穿它了。
尽管拿着翠翠给她画的地图,还是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找到重华宫。
“劳烦守卫大哥通传,宋鲤瑶拜见三皇子。”宋鲤瑶跟守在重华宫门口的侍从说。
守卫一听她是宋鲤瑶,皆恭敬的行礼。
今天她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仔细梳妆打扮了番,甚至还撇开了翠翠,就是为了来这重华宫找凌洵,有些事情,她不问清楚,便难以寝食。
是若剑出来迎接宋鲤瑶,引她入内的。
“三皇子如今正在练剑,姑娘随我来。”
宋鲤瑶随他进去。
重华宫比起她的梅沁院要大得多,但整个宫殿装饰得并不华丽,除了常见的花草假山,倒不见得什么新鲜玩意。
宫人们来来回回,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随着若剑穿过游廊,到了一方小院,就见着凌洵。
他果真在练剑,穿一件黑色长袍,绑了袖子,头发高竖,整个人英姿飒爽。
一柄长剑在手,宛如游龙在天,刺、劈、砍、撩、提,破风声丝丝,动作轻如燕快如电,在院子里折射出一道道银白色光影。
剑停,落叶纷崩。
他擦擦细汗,瞧了眼宋鲤瑶,问:“吃早膳了吗?”
宋鲤瑶摇头。
“一起吧,正好我也没用,”便领着宋鲤瑶朝屋里走去,又想起些什么,遂问:“想吃点什么?”
“一碗粥吧,加点糖。”
凌洵走在前面,宋鲤瑶跟在他的身后。
他身高腿长,宋鲤瑶连走带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后又发现他的步子竟渐渐慢下来,照她平常的速度也能跟上,心里不禁一暖。
跟凌洵一道用完早膳,太阳正好射出来,整个大地被照得金灿灿的。
“凌洵,迎春花开了,要去看看吗?”
凌洵多多少少猜得到宋鲤瑶的来意。
他也知道自己很矛盾,一边对她好,一边推开她。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对她好,也不得不推开她。
凌洵久久不作声,宋鲤瑶的心像被吊起来,她不晓得他会不会答应,她从来猜不透眼前这个人。
“去看看吧。”他终于答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宋鲤瑶满意一笑,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不舍,像是留恋,又带着一种决绝,转瞬即逝。
她没多留意。
七拐八绕,也不晓得进了哪个院子,只见迎春花混杂着连翘,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枝条,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却同样开得热烈。
东边一团,西边一簇,又见对面湖边连着一片,黄澄澄金灿灿的。花朵虽小,却以数量取胜,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宋鲤瑶忍不住采一朵戴在耳鬂,转头对凌洵笑,“好看吗?”她问。
话一出口,宋鲤瑶暗恼自己失仪,心里却期待着凌洵的回答。
凌洵岂会料到她竟如此问自己,一时神色慌忙,不晓得该作何回应,好半天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心里是甜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气氛一下子陷入一种诡秘的安静。
宋鲤瑶看着吹皱的湖水,发了会呆,后又状似不经意的问:“凌洵,我们以前的关系好吗?”
凌洵早知晓她自撞了脑袋,醒过来就忘了很多事,便耐着性子解释,“我九岁随你父亲领兵边疆,十年来,跟你也仅仅打过几次照面。”
“那就是我们不熟咯?”
“不太相熟。”他老老实实的说。
“那那个风雪夜你为什么要亲自守在我房门?”
她终于问出口了,而此时却禁不住颤抖。
她怕,她怕他的回答跟她想象的天差地别,她怕她贸贸然捅破这层窗户纸却使至他们再无瓜葛。
见他面露难色,久久不答。
宋鲤瑶又开口打圆场,“算了吧,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话音刚落,却听见凌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医说,如果你再不醒来,就可能再醒不过来,而我受了宋将军颇多恩惠。”
“……”
宋鲤瑶惊在原地,又无措的抿抿嘴唇,不死心的继续问:“所以你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才在那夜守候着我?”
宋鲤瑶看着凌洵,他没有说话,可他的表情就已经告诉她答案。
的确如此,别无其他。
呵,原来如此……
什么雪夜的守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报恩。
她忽的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宋鲤瑶冷笑一声,“可你又为何把我推给二皇子?”
“他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可我不喜欢他。”
“你是北魏将来的皇后,”凌洵的声音冰冷决绝,“他能保你半生无忧。”
落花本无意,流水亦无情。
一切不过她自作多情罢了。
“凌洵,你错了,只有我爱的人才能保我半生无忧。”
“二皇子,你的恩情还完了,我们再无瓜葛。”
宋鲤瑶怅然转身,拂袖而去。
不知道凌洵在湖边坐到几时才离去,他看着那鹅黄色的迎春花,看着那被风吹皱的湖水,看着那春日不太刺眼的日头,他知道他已经彻底的把他的姑娘推远了。
他心满意足的笑起来,笑得很凄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情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