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42、第四十二章

　　穿过车流繁忙的车道，在一家高级餐厅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西装男和身旁的女伴默不作声地前行。

　　落座包厢，男人打个响指唤来侍者，在菜单上勾画好后将菜单和小费放到托盘上，表情平静地打量对面蹙眉挑选菜肴的女人。

　　女人五官平平，大眼睛，高颧骨，尖下巴，一头黑发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即使穿着名贵的晚礼服，姿色在男人交往过的女友也只位于中等，开车载她出来时还被自己的好友低声嘲笑“干嘛带着这样的女人去用餐，你也太饥不择食了。”

　　“亦宁，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女人望着眼前脱掉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相貌出色的男人。

　　呷了一口红茶的魏亦宁扬起嘴角：“我以为我会和初恋在交往那么多年后直接订婚，步入婚姻殿堂，没想到你却送回戒指弃我而去。林诗尧，你是这些年来唯一这么对待过我的女人。”

　　林诗尧移开视线，神色怅惘：“我当时求你不要再和那些不好的人来往，不要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不答应，是你推开了我的手。”

　　“当时的你将工作看的比我还重要，我希望你结婚以后不要再出去工作，专心在家里照顾我，你却选择去考研究生，完成学业后继续在医院里工作。你把看男性患者的裸.体视为理所当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魏亦宁额角筋脉突突直跳。

　　“我想象不出自己终日围着男人打转是什么样子。”沉静的女声回响于耳畔。

　　“再说这些没有意义。”魏亦宁推过去一张银行卡，身体前倾，双手交握，“这次老爷子的主治医师是你，我要你帮我个忙，事成以后会有三百万打到这张卡上。”

　　林诗尧无意识的啃着大拇指上的指甲，这是她极度焦虑时才会出现的小动作：“你要我做什么？”

　　身材高大的男人犹豫须臾，动了动削薄的嘴唇，语气冷硬：“我要你想办法让老爷子下不了手术台。”

　　女人红.润的脸色转为苍白。

　　“你在修医学课程的时候那么用心，之后的手术也做了千百场，应该知道怎样将医疗事故伪装成患者自然过世。”魏亦宁按捺住焦躁情绪，沉声说。

　　“患者之所以点名让我执刀进行手术，是因为我在业界塑造了手术成功率近乎百分百的神话，我很快就能升职了，如果东窗事发，我一生前途尽毁。如果侥幸没被人查出，我也很可能因为心中的自我厌恶向医院辞职。”林诗尧露出明媚.笑靥，眼圈却忍不住泛红，“你让我丢掉的不仅是身为医生的良心，还有身为人的尊严和自信。”

　　对于这种事心知肚明的魏亦宁显得无动于衷：“你不做别人也会做，你这次手术的一位助手对魏家少夫人的头衔很有好感。虽然你任职于市区内最好的医院，但是光凭一份薪水也不够养活一个男孩子，他在准备升学考试，需要很多营养品，你最近手头很拮据吧？”

　　“你！”林诗尧眼中怒气升腾。

　　“别担心，我只是随便翻了几页助手提交的报告单，知道你在独自养着儿子，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并不关心。”魏亦宁神色冷漠。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透过男人的眼神意识到某种可能性，林诗尧慌慌张张地起身。

　　“没关系，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要是你一口答应下来我反而会感觉不安。”魏亦宁动了动黑色腕表的表带，“我派了保镖在后门围堵，别想耍花招。”

　　被男人说破心思的林诗尧脸色惨白：“……我知道了。”

　　神清气爽走出卫生间的池有思毫无防备地被人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突然出现在拐角的是一位年龄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她压抑住焦躁不安的表情，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池有思摆摆手，“倒是您，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么？”

　　一阵凉爽的风灌进走廊，吹散袭上林诗尧心头的阴郁，她不知怎么的，竞对初次见面的眉眼略显稚嫩的少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当前面临的困境。

　　“……到底该怎么办？”女人无助地喃喃道。

　　“您的印堂光明如镜，没有疤痕或皱纹，前额正中丰隆开阔，颜色明亮，眼睛尾部奸门平整，说明您运势正佳，福气满满，人生即使有细小波折，也能很快顺利度过。”一缕阳光射入窗户，照亮了陌生少年嘴角漾起的温柔笑意。

　　“如果遇到游移不定的事情，不妨顺应本心。”少年微微一笑。

　　年轻女人细细咀嚼他说的话，紧张的神情逐渐舒缓：“我明白了，多谢。”

　　——

　　“我答应你。”返回餐厅的林诗尧语气温柔坚定，“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出的价格很公道。我只求你不要让手下去惊扰我儿子，别去跟踪打扰他。”

　　“你终于识时务了一回。”魏亦宁扬了扬眉毛，对于女人微不足道的请求自然满口答应：“只要你能做到我吩咐的事情，我就让手下将和你家人有关的照片资料和底片全部销毁。”

　　林诗尧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扯了扯棕色大衣的衣袖：“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失去了什么。”

　　魏亦宁轻笑：“我不在乎。”

　　“是了，从发现你用自己的血肉喂养那些不知名的怪物时，我就应该离你远远的。对自己都这么狠得下心，对于旁人哪会有半分的仁慈和体谅呢。”

　　望着窗外漆黑天空的林诗尧将目光缓缓移至成熟男人表情温和平静的脸庞上，嘴角露出讽刺笑容：“希望你不会亲眼目睹自己后悔的那一天。”

　　——

　　晴朗的午后，李瑜珞在花园里抓.住了一只蚂蚱，心急火燎地跑过来给池有思看。

　　“我想养它呀，三哥~”

　　池有思找出一个大可乐瓶子，放进一大团棉花和几片草叶，在瓶盖上扎出几个小孔，让李瑜珞将自己的新宠物装进去：“你可以喂它吃些甘薯或卷心菜的嫩叶。”

　　“嗯嗯”李瑜珞摆弄着白皙的手指，声音低如蚊蚋，“我会照顾好它的。”

　　一天后，小家伙站在池有思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吗？”池有思塞给他一块奶油蛋糕，小家伙大口吞咽着甜腻的蛋糕，腮帮子鼓鼓的，摇头道：“没事的，哥哥你也吃呀。”

　　又过了两天，李瑜珞脸上异常的焦虑越发明显。

　　池有思招手让弟弟过来，揽住他细瘦的肩膀，嗓音沉静：“是不是在学校里被坏小子欺负了？告诉三哥，三哥帮你揍他。”

　　李瑜珞吓了一跳，慌忙摇头，犹豫须臾，吞吞吐吐地开口：“小蚂蚱最近无精打采的，我好怕它会死掉。”

　　池有思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绕过小弟柔细的发梢：“让我瞧瞧。”

　　活蹦乱跳的小蚂蚱蔫蔫地趴在瓶底，即使更换棉花和草叶、在瓶盖上开了更多的孔也无法减缓它走向死亡的步伐。

　　“看来它不太适应被人类驯养的生活，”青年有些惋惜道，“我们需要把它放归自然，让它自由自在、不被束缚的活着。”

　　“可我想让它陪着我。”李瑜珞噘着嘴，气呼呼地看着哥哥。

　　池有思嘴角噙笑，掐了掐小家伙的鼻尖，压低声音道：“等它死掉，可以把它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的大罐子里做成标本，就能长长久久地陪着你了。”

　　听完全程的管家表情古怪，握拳置于唇边轻咳：“您别吓唬小少爷了，他会当真的。”

　　遭受小小打击有些沮丧的李瑜珞恋恋不舍地放生了那只小蚂蚱。

　　它一动不动的攀着草叶，对于突然被释放这种事摸不着头脑，等几秒后回过神，很快就灵活而轻.盈地跃起，隐入青绿色的草丛之中。

　　“少爷对于驯养宠物这种事怎么看呢？”管家状似不经意提起这个话题，“如果有人想要驯养一些特别的生物做宠物，少爷是否认可这种行为呢？”

　　“管家所说的特别的生物就相当于没有剑鞘的锋利宝剑，持剑之人应当时刻小心谨慎，以免被利刃所伤。”

　　“这样简单的道理，却还是有很多人不明白呢。”管家轻笑。

　　“是哪位勇士这么有勇气？”摸清管家性子的池有思直截了当地询问。

　　他和管家正处于“我知道你是怪物”“我知道你知道我是怪物”“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是怪物”的俄罗斯套娃之中，彼此都没有说破对方的身份，反而有了种奇怪的默契，仿佛相识已久的朋友。

　　管家遇到不喜欢的话题会避而不谈，但绝不会说谎。

　　“正是和少爷您有着相同魏家血脉的人。”管家笑眯眯道，“人类孜孜不倦的作死能力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实在令人惊叹。”

　　被池有思捂住耳朵的李瑜珞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