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26、第二十六章

　　金灿灿的阳光不断拓展自己的边界，太阳逐渐爬上高处，整个世界从静谧中苏醒。

　　清晨的李家很是热闹。

　　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李允衡此时像是一颗沾到火星的炮仗，择人欲噬的表情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噤若寒蝉的佣人们聚集在一起，彼此不安地对视。

　　“他怎么了？”池有思疑惑询问叼着牙刷、满嘴泡沫的李乘风。

　　“阿姨给大哥送了个女人。”李乘风含混不清地说完，复杂的脸色像打翻了调味罐，“唉，这叫什么事啊。”

　　池有思掏了掏耳朵：“啊？”

　　“给我解释清楚，”李允衡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拭掉手上的水珠，深呼吸后语气平静地询问，“为什么我早上醒来一睁眼，发现房间里有陌生的女人？”

　　身穿淡粉色真丝睡裙，可爱的娃娃脸女孩垂下双眼，遮掩住尴尬难堪的情绪。从男人推开自己以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洗手了。

　　身为继室的李夫人纤细苗条的身体被价值不菲的天蓝色套裙合身包裹，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布满了疲惫，双眼红肿：“允衡，阿姨都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可能性不大，你又迟迟不去相亲，我这不是想着干脆让你和茜茜‘生米煮成熟饭’。”

　　感慨万千的李乘风轻拍小弟的肩膀，低声道：“她以前不这样，对于哥哥也很尊重。自从哥的腿出了问题，她做的事越发出格了。”

　　池有思疑惑询问：“这双腿就没有医生能治吗？”

　　“父亲请遍了京市的名医，没有人能治好哥的腿。医生都说哥的病情特别诡异，不是家族遗传，不是运动损伤，倒有些像神经受损断裂导致的肌肉萎缩和功能丧失，甚至建议哥找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李乘风苦笑。

　　男人锐利目光注视女生：“你知道我的腿恐怕治不好吧，即使是这种情况，你还是愿意和我一起？”

　　“我愿意的，我喜欢你，李大哥。”女孩急急表态。

　　李新远轻嗤一声：“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爱来爱去，不过是财富、美色、权利的资源交换。大哥的联姻名额曾经也是很抢手的资源，只可惜瘫痪后，那些说着好爱他的人全都一哄而散。”

　　“允衡，你的腿不好，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不是很方便。”小李夫人主动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李家需要一位基因优秀的三代继承人。”

　　站在李夫人身后的陶茜茜怯怯道：“李大哥，你别生气呀，对身体不好。”

　　女孩担忧的眼神不是作假，然而李允衡只觉得荒唐。

　　“我是个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和常人一样。我不是用来配种的种猪种犬，也不是你们用来获得继承人的工具。”李允衡语气平淡，“谈婚论嫁是相爱的人该做的事，而不是随便扯过一位陌生女性，宣布这是今后将会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女生后退两步，虽然眼前的男人表情很是平静，但她似乎仍旧担忧李允衡被怒气冲昏头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李大哥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少年和李新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家庭苦情大戏。

　　脸色苍白的女人握住小姑娘的手，看向便宜儿子的眸光深处隐藏着怨恨：“我知道你心里始终记挂着出国留学的那个女生，可是她印象中的你，并不是你现在的落魄样子，你的腿……”

　　在陶茜茜表明爱意后笑着走过来的李乘风僵直了身体，眼中有勃然的怒气汇聚：“您……”

　　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失言的女人抬手抚了抚唇：“对不起，我不该提起那个女人。可是允衡你这样抗拒订婚，不止我看了心痛，也会招致外人的闲话的。”

　　“到此为止，”李允衡语调冰冷的让人忍不住打寒颤：“阿姨，我尊敬你，但是这种事下不为例。”

　　小李夫人迈步走到青年身畔，俯身启唇道：“既然尊重我，就该事事以我为先，而不是如今这样凡事推三阻四，言行不一。难道说瘸了腿，连身为男儿的心志也一并瘸了不成？”

　　李允衡握住轮椅扶手的手背蹦出青筋，俊美的面容上仍是一片波澜不兴的平静：“您说笑了。”

　　池有思瞄了一眼恭敬站立李家长子身后的管家，毫不意外地在那双笑眯眯的眼眸中看到事不关己的冷漠，清了清嗓子：“我饿了，管家你饿不饿？”

　　管家的视线在池有思和李允衡二人身上逡巡片刻，似乎明悟了什么，轻笑道：“当然啦，少爷，我可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呢~”

　　“你想吃什么？”李允衡嗓音沙哑，听起来有些刺耳。

　　“我想涮火锅，弄个鸳鸯锅，涮点金针菇、油麦菜、菠菜、冬瓜、虾滑、鱼豆腐、蟹棒、手切羊肉、蛋饺、丸子，蘸个蒜泥油碟。”池有思咽了咽口水，主动推着李允衡的轮椅走向餐厅。

　　“等等，先让厨师准备好新鲜的食材。”李允衡右手握拳置于唇边，遮掩住嘴角淡淡的笑意。

　　他从未发现，自己这位脾气暴躁，凡事不动脑子就去做，令人一次又一次失望的弟弟竟是个容易满足的贪吃鬼。

　　弟弟滤镜两米厚的李允衡心中感叹道：总有一天，新远能成长为正直磊落、勇于担当的好孩子。

　　管家将轮椅从池有思手中接了过去，面容英俊的男人满是信赖的拍拍管家的手背：“麻烦你了，管家。”

　　“不麻烦的，大少爷。”管家柔声说，嘴角却越咧越大，甚至咧到了耳根处，直勾勾的瞳孔染上疯狂之色。

　　“怪物里会有自认老饕的美食家吗？”池有思疑惑问道。

　　李新远摇摇头：“食人不过是补充能量的方式，吃人时只是机械性咀嚼吞咽，难道还要煎炒烹炸、煮炖熬烧吗？”

　　“可能全身心信赖自己的人类被疯狂绝望、不敢置信的色彩浸染，食用起来味道更佳吧。”池有思对着管家的方向伸了伸下巴，“因为食用到了更好的食材，才能够维持常人的形态。”

　　“那我宁愿一辈子当个怪物。”李新远冷冷道。

　　——

　　李家别墅，风和日丽的午后。

　　李瑜珞将手中的鱼食掷向庭院里的池塘，目不转睛地看着鱼群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在清澈的水面上荡起四处扩散的圆圆的波纹。

　　喂腻了鱼的李瑜珞卷高衬衫袖口，站在绿色草坪上兴高采烈地往衣袋里放好看的石子，遇到十分合心意的就拔腿跑向池有思，笑容灿烂：“三哥，你看！”

　　池有思瞥了一眼原本被园艺师修剪的十分整齐漂亮，如今却被李瑜珞折腾得一塌糊涂的草坪，目光转了开去，含糊地应了一声。

　　用可爱的兔子发饰将额发扎起的小狗尼可坐在草坪上用后腿挠着耳朵，察觉池有思的注视后热情地摇着尾巴。

　　被宁静氛围包裹全身的池有思坐在摇椅上半闭着眼睛享受着日光浴，套桌上放着一碟水果沙拉、一盘小龙虾和半瓶没喝完的橙子汽水。

　　穿着邋里邋遢的睡衣、趿拉着拖鞋的李乘风打着哈欠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庭院，双眼无神，一脸倦容：“早上好，早晨吃的什么？”

　　“烤面包片和煎蛋。”池有思直直地看向五官俊俏的青年，面无表情地说，“不该说早上好，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你昨天不是说接到了好几份定制宠物服饰的委托，要早晨五点起床进行准备工作……”

　　“啊哈哈哈，我去淋浴。”干笑着说完李乘风地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的李乘风转过身来，简短询问：“明天外公生日，你要去吗？”

　　从没在李家听过的称呼令池有思嗅出几分蹊跷：“外公？他没死吗？”

　　李乘风呻.吟一声，挠了挠头皮：“当然没有，老头子活得好好的，只是自从母亲嫁给父亲以后就和李家断了来往。”

　　“你和大哥大姐不去吗？”池有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乘风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的微妙表情。

　　“母亲和父亲订婚以后两家的关系就变得一团糟，我可不愿意和那个手段狠绝的老头子打交道。”想到自己幼时跟着母亲高高兴兴地去魏家玩，却被阴着脸的老头子几句话训斥得嚎啕大哭的凄惨场景，李乘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说，“不如三弟你打头阵，先去探探老头子的口风。如果他的态度有所软化，李家和魏家再修复关系也不迟。”

　　蹦跳着走过来听到这番话的李瑜珞咯咯地笑了：“二哥是个胆小鬼，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李乘风将那一口雪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伸出修长手指揪住小弟面团似的柔嫩脸颊，愤愤道：“你懂什么，我这叫战略性规避风险。”

　　池有思手握成拳挡住嘴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