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剧情小说》我已陌路

4、第三章 余杭春日

　　声音清脆娇嫩，恰似早春三月的莺啼。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邻居丁大伯的小女儿秀兰。
　　丁秀兰年方十六岁，与李逍遥青梅竹马，因为性格活泼娇憨，儿时常常跟着李逍遥一起掏鸟蛋、捉迷藏，因此关系远比其他人亲近。
　　李逍遥一看是她，也招招手：“早啊，秀兰妹子，今天这么早就在帮丁伯伯挑水浇菜呀？”
　　丁秀兰抿嘴一笑，歪着脑袋瞅着李逍遥，周身透出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俏皮地说：“可不是嘛……谁能像你这么闲……”
　　她边说边走近了，将木桶放在地上，踮起脚尖凑到李逍遥耳边，小声道：“我大姐今天天没亮就起了个早，烧了一大锅甜粥，也不知道是弄给谁吃的。”
　　“甜粥？”李逍遥不太懂丁秀兰为什么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这个。
　　丁秀兰还要再说什么，抬眼却瞟见一个人影，顿时脸上一红，飞快地对李逍遥说：“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你等会儿再来找我拿！”说完，拎起木桶便跑开了。
　　李逍遥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袄裙的妙龄少女正向这边走过来。
　　李逍遥恍然大悟，敢情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者正是丁秀兰的姐姐丁香兰。
　　丁香兰比丁秀兰年长两岁，姐妹俩的容貌有些相似，一看便知是水乡烟雨孕育出来的秀气姑娘。只不过丁香兰自幼贤惠大方，举止温柔敦厚，比妹妹多了几分沉静，少了些许顽皮。
　　丁香兰遥遥看见妹妹和李逍遥在窃窃私语，可是等自己走近了，俩人却又分开了，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待妹妹跑远了，她才款款地走到李逍遥跟前，浅笑盈盈地行礼道：李家哥哥早安，我……我在家里熬了一锅腊八粥，你和李大娘要是有空，晚饭后就过来一趟吧，尝尝我的手艺。”
　　李逍遥与丁香兰同样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亲密，一听她说要送粥，立即夸赞道：“好呀，香兰姐煮的点心是出了名的，我婶婶说啊，上回吃了你煮的红豆汤，嘴巴甜到现在呢！”
　　这话倒不是李逍遥故意吹捧丁香兰，丁家大姑娘的厨艺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好，赶上客栈忙的时候，孙岚甚至还要劳烦丁香兰帮忙烧菜。
　　丁香兰听到李逍遥赞美自己，脸颊微微泛红，欢喜地说：“那就说好了，你们一定要来喔！”说完温柔一笑，转身离开了。
　　李逍遥早上得了客人的打赏，出门又遇到好事，心情不免更加舒畅，连蹦带跳地向前走了没一会儿，忽然看到路边花树摇动，走近了一瞧，原来丁秀兰躲在树后。李逍遥哭笑不得地问：“你们姐妹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来她走，她走你来，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说吗？”
　　“你啊……笨死了！”丁秀兰从树后蹦出来，原本手里的木桶不见了，却多出了一双布靴。
　　她将布靴塞到李逍遥的怀里，道：“这是我亲手缝制的布靴，快穿穿看合不合你的脚？”
　　“哦，谢谢！”李逍遥没有立即试穿，看了一眼便随手塞进了怀里。
　　丁秀兰也不介意，笑嘻嘻地说：“你不可以跟我爹爹和我姐姐说我替你缝制布靴的事喔！”说完，又小鸟似的跑开了。
　　李逍遥不懂这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为什么送个东西还要偷偷摸摸的，不过看着她们娇羞可爱的神态，心中也不禁美滋滋的。
　　其实丁家姐妹对李逍遥的心意，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连孙岚也早已经将姐妹俩视为未来儿媳妇的人选。只不过姐姐香兰贤惠大方善厨艺，妹妹秀兰娇憨俏皮善女红，两人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孙岚实在不知道选哪一个更好些，好像无论选择哪一个，另一个都可惜了。
　　然而在李逍遥眼中，丁家姐妹不过是两小无猜的玩伴而已，虽然亲密无间，却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偶然婶婶提起要向丁家提亲，询问他更喜欢谁，他也只是搪塞过去。
　　李逍遥溜溜达达地走到村口，望到村口的废屋前停着一辆驴车，车上放着一些旧桌椅和炊具，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正弯着腰搬东西。
　　李逍遥是热心肠，又总想做出点行侠仗义的好事，见中年汉子身子瘦弱，连忙奔上前去，口中叫道：“大叔，我来帮你！”
　　中年汉子抬起头，只见李逍遥已经动作麻利地将两把椅子分别挎在臂弯，双手还举着一张大方桌子，遮住了半张脸。
　　中年汉子直起腰来，扯着沙哑的嗓音道：“多谢你了，小伙子。”
　　“不用谢，这种小事何足挂齿！”李逍遥将家具搬进屋里，边逐一放下边说，“这间屋子空着很久了，大叔你是新搬来的？”
　　中年汉子点点头，道：“是啊，今日刚搬来。一来就遇到你这好心的小伙子了，小伙子你今年多……”
　　中年汉子看着李逍遥从黑漆漆的屋子中走出来，如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一般现出俊秀的脸庞，口中的“大”字还没有说出来，嘴角的笑容便僵住了。
　　他看到李逍遥一张鹅蛋脸庞，轮廓俊美又不失英挺，剑眉如墨，一双眼睛大而长，若春水漾桃花，鼻骨高挺，唇红齿白，好一副“水光潋滟晴方好”的俊秀灿然，骤然震惊得浑身颤抖。他上前一把抓住李逍遥胳膊，像是钳住了似的。
　　李逍遥被他弄得生疼，本能地哎呦一声。
　　中年汉子听到李逍遥叫疼，才恍过神来，立即松开了手，可眼中的愕然却全然未消，直勾勾盯着李逍遥，颤声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逍遥揉着被攥疼的手腕，说：“我叫李逍遥。”
　　“你姓李……你果然姓李……”中年汉子激动极了，眸中竟然泛出了闪烁的泪光，指尖不断抖动。
　　他红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逍遥，问：“小李子，我有件事要对你说，你愿不愿听？”
　　李逍遥被他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好似自己是难得一见的怪物似的，不禁皱了皱眉头。
　　中年汉子见李逍遥皱眉不语，生怕他不答应，便自顾自说道：“你相不相信老夫就是十多年前叱咤江南的名捕，人称铁臂神鹰的皇甫英？”
　　一听这话，李逍遥霎时睁大了眼睛，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难以置信地瞪着中年汉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说：“你说……你是……”
　　皇甫英是天下闻名的捕头，因为功绩了得，被皇帝御赐了“铁臂神鹰”之名。他的事迹广为流传，李逍遥是听着他的侠义故事长大的，一直将其视为正义的化身、崇拜的偶像，所以李逍遥怎么也不能把那样出色的人物与眼前这个颓然落拓的中年汉子相提并论。
　　皇甫英瞧着李逍遥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禁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嘲的味道：“小李子，不是老夫在吹牛，十二年前，老夫曾亲手擒服四大恶人中的东江虎游天霸、西淫鼠司马无忧、北神偷钱无通，这铁臂神鹰的封号就是当时的皇上亲口御封的。”
　　李逍遥的视线在皇甫英的脸上转了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问：“既然您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跑到盛渔村来啊？”
　　皇甫英低声叹了口气：“唉……老夫在追捕南盗侠时犯下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使得老夫自此退隐江湖。”
　　李逍遥原本就爱听江湖趣事，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管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铁臂神鹰”了，主动往皇甫英身边凑了凑，好奇地问：“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皇甫英慨然道：“说来就惭愧……老夫不但数次败在南盗侠夫妇的手下，还欠下他们一份永远无法还的恩情……”
　　“啊？”李逍遥眨眨眼，疑心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是名捕……怎么会欠了强盗的恩情？”
　　“此事说来话长……”皇甫英偏移了视线，望眼茫茫天际，思及往事让他原本颓唐的脸突然间就有了生气，“南盗侠武艺高强，轻功更是出类拔萃，初出江湖便无所不偷、无所不盗，还曾夜探天牢劫走钦犯，潜入官府暗杀朝廷命官，所以被朝廷列为四大恶人。我身为捕头，自然对其恨之入骨，一心要缉拿他……”
　　李逍遥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如果是我，我也要为民除害！”
　　皇甫英悠悠地说：“可惜以我的武功只能勉强和南盗侠打个平手。而他还有一位聪明绝顶、诡计多端的夫人，夫妻两人连手，老夫自然只有认输一途。”
　　李逍遥店小二做得久了，最懂得人情世故，听皇甫英这样说，立即插嘴道：“他们以多欺少，真是卑鄙。”
　　皇甫英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神色泰然地说：“那倒未必，实在是我技不如人，才屡屡失手。只是那时候我年轻气盛，非要一较高下，因此不惜修炼了烈鹰毒爪这种武功。为了练功，我长期用断肠草汁液浸泡十指，毒入及腑藏而不自知，直到性命垂危之际，是南盗侠夫妇不计前嫌，远赴苗疆，从苗人那里偷来一颗毒龙胆解了我的毒。虽然……我捡回一条命，但一身武功也废了。那时我才知道南盗侠夫妇虽然屡次偷盗，却都是劫富济贫，受过他恩惠的人很多，所以才有了盗侠的美名……”
　　李逍遥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问：“这么说他们夫妇不仅不是恶人，还是侠肝义胆的好人了？”
　　皇甫英颔首道：“是啊，只可惜我当时误会了他们夫妇，当我想到要报答他们时，却听说盗侠夫妇已双双亡故，年幼的儿子也不知所踪。而且……据说盗侠夫妇是因为盗走苗人的圣物而被诅咒所以才会突然暴毙的。”
　　李逍遥听了南盗侠的故事，正要打听他现居何处，自己能不能有幸拜会，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他们过世的消息，不禁遗憾的“啊”了一声，再看皇甫英神色哀伤，似乎真的是为了恩人心如刀绞，只得安慰道：“英叔您节哀顺变，再说……您也只是听说他们夫妇亡故，又没有亲眼证实，怎么能当真呢！”
　　顿了顿，李逍遥忽然觉得不对劲，疑惑地问：“可是……您为什么要和我闲扯这么一大堆呢？”
　　皇甫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逍遥，那灼热地视线让李逍遥有种自己要被烫伤的错觉。
　　“因为你的容貌……跟南盗侠有几分神似。”
　　“什么！”李逍遥惊叫一声，“您说我长得像南盗侠？”
　　皇甫英点点头，道：“除了年轻几岁，简直和南盗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逍遥后背发凉，头脑一阵眩晕，心中突然有一种预感，忙定了定神，问：“那个南盗侠叫什么名字？”
　　皇甫英道：“巧的是他也姓李，叫做李三思。”
　　李逍遥浑身都僵住了。
　　李三思，李三思，李三思就是他父亲的名字啊！
　　李逍遥虽然从孙岚口中得知自己的父母在浪迹江湖，又听到客栈中往来的过客提及过他们是一对侠侣，却从来不知道父亲竟然是朝廷侵犯，还是赫赫有名的南盗侠！
　　英叔说南盗侠夫妇已经去世，难道他爹娘真的……
　　皇甫英看到李逍遥神色恍惚，眼中霎时一亮。他一把抓住李逍遥的肩膀，急声问道：“你认得他？你果真是他的后人？”
　　“当然不是……”幸好李逍遥生性机灵，立即恢复了过来，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爹爹讳名李自在，是个普通农夫，哪里称得上南盗侠？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吗……”皇甫英怀疑地看着李逍遥，眼神锐利，似乎是想看穿什么。
　　李逍遥自小就被孙岚教育不能对外透露自家人的身份，于是信誓旦旦地说：“我骗您做什么？我跟您说啊，我爹叫李自在，我叔父叫李悠然，我婶婶叫‘李凤’……呸呸呸！我怎么能把婶婶的闺名说出来，英叔您就当没听到！”
　　李逍遥将话说得像真的一样，流利又诚笃，没有一点磕巴。
　　然后他又假装不耐烦地接了一句：“不和您闲扯了，我还要去给婶婶买鱼虾呢。英叔，等我回来咱们再聊。”
　　说完，他扭头便走了。
　　可在转身背对皇甫英的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却风云变幻，暗暗地想：爹爹竟然是南盗侠！这么多年婶婶都没有提起过啊！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回去一定要仔细问清楚！这个皇甫英隐姓埋名来到这里，到底是真的感激爹爹还是为了缉捕我和婶婶，也要好好和婶婶商议一下，别中了人家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