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剧情小说》我已陌路

29、第二十八章 心事难言

　　赵灵儿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她稍稍转过头，第一眼就看到李逍遥趴在床边睡着了，像是怕吵扰到她，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晨曦从窗缝挤入房中，泼洒下一片金辉，照在李逍遥的脸上，映得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泛着光泽。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赵灵儿凝望着李逍遥乖巧安静的睡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一摸李逍遥毛茸茸的头发，却在马上就能碰触到他的时候蜷起了指尖。
　　既然已经决定要成全，就不能再割舍不断了。
　　可是……那是她的逍遥哥哥啊！那是曾经与她耳鬓厮磨、鱼水之欢的人啊，是曾经答应了娶她过门、执手白头的人啊。
　　耳边不觉萦绕起韩医仙的话——“李少侠不会是个薄情之人”。
　　他为了她辛苦寻药，他守了她整整一夜。
　　那他是不是……还是在意她的呢？
　　赵灵儿心口涌上了一股甜蜜的暖流，又蔓延到四肢百骸，指尖不由自主地轻抚李逍遥的额发。
　　李逍遥一心记挂着赵灵儿的病情，守在赵灵儿的身边不敢睡沉了，感觉到细微的动静，立即警醒了。
　　“灵儿？”李逍遥忽地直起腰，睁开眼睛就看到赵灵儿已经苏醒了，瞬间满脸惊喜，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喊：“灵儿，你醒了！”
　　赵灵儿痴痴地望着李逍遥，眼中都是温馨与爱怜之意，对着他惊喜的表情，轻轻扬起了唇角，露出一弯温柔又安宁的微笑，好像一朵圣洁的水莲花静静绽开。
　　李逍遥坐回床边，为赵灵儿掖了掖被子，凝望着赵灵儿清秀的面庞，柔声说：“灵儿，这次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害你被妖怪抓走，幸好没有受伤。你放心，以后逍遥哥哥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一想到赵灵儿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昏倒在山林里，李逍遥就胆战心惊，倘若当时有毒蛇猛兽出没，倘若当时有流氓无赖经过，后果不堪设想，让他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灵儿姥姥？
　　林月如趴在桌子上小憩，听见李逍遥说话的声音也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来到床边，问：“赵姑娘，你醒了，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赵灵儿这才注意到林月如也在房间里，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目光在李逍遥和林月如的脸上转了转，瞧瞧李逍遥又瞧瞧林月如，心口才浮起来的甜蜜暖意荡然无存，一阵酸楚随之涌上。
　　她怔怔道：“逍遥哥哥……你们……”
　　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是感激是幽怨，是羞惭是自怜，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她在心里悄然抵触着林月如，她知道林月如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但是她不愿面对林月如，不是怨恨，是畏惧。她不想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林月如面前，一个光鲜亮丽，如花似玉，一个粗衣遮体，满脸病容，这样的对比会更衬托出自己的不堪。尤其是，李逍遥还站在一旁，正看着她们两个。
　　可是上苍，向来是不肯垂怜她的，一定要让她尊严殆尽才肯罢休。
　　想及此，赵灵儿低下头，露出一丝苦笑。
　　林月如不知道赵灵儿心中所想，看到赵灵儿郁郁寡欢，以为她是先前被蛇妖吓到了，心有余悸，便安慰她道：“赵姑娘，幸好你安然无恙，自从你被蛇妖掳走，李大哥担心死了！对了，你是怎么从蛇妖那里逃出来的？
　　李逍遥这才想起来问蛇妖的事情，也忙说：“对啊，灵儿，你看我，一见你过醒来高兴得什么都忘了，你是怎么被蛇妖抓走的，那只蛇妖吓到你没有？”
　　赵灵儿心中一颤，涩声道：“蛇妖？我……我那天在房里休息，身上难受，心口很闷，后来的事都……都不记得了……”
　　李逍遥立即气呼呼地说：“一定是那无耻下流的蛇妖喷出了什么毒气，将你迷倒后抓走的！不记得也罢，你平安就好！”
　　韩医仙听到里屋传来声音，也忙带着女儿韩梦慈走了进来，边掀门帘边问：“是赵姑娘醒了吗？”
　　赵灵儿看见韩医仙进屋，赶忙撑起身子要坐起来。
　　李逍遥立即按住赵灵儿，急声道：“灵儿，你不要起来，乖乖躺着休息。”
　　韩医仙看到李逍遥如此紧张赵灵儿，笑吟吟地安慰李逍遥：“李少侠不必担心，没关系的，赵姑娘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一听着话，李逍遥开心得险些跳起来，问：“真的吗？那灵儿能去苗疆了吗？”
　　韩医仙笑道：“只要李少侠体贴照顾，别让赵姑娘忧心，那就没有问题。”
　　“太好了！”李逍遥转身看向赵灵儿，将她扶起来，激动地说，“灵儿，你可以去苗疆找妈妈了！”
　　赵灵儿却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她低眉垂目，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光泽，沉默一阵后，淡淡道：“我想留下来，以我的法术多少可以帮韩大夫医治一些村民。”
　　韩医仙没想到赵灵儿会提出这种要求，忙道：“这附近一带的村子饱受尸妖肆孽，能搬走的人早就都走了，本村幸有河水阻隔，才暂时得以安泰。三位既不是本地人，老夫劝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赵灵儿摇摇头，表情依旧淡淡的：“不，看到村民们遭受这般苦难，我觉得……我应该替村民们做点事，以报答医仙的恩情。”
　　听到赵灵儿这样说，韩医仙也不好拒绝了，况且眼下身中尸毒的百姓众多，他们一家三口的确忙不过来，于是作揖道：“赵姑娘这般慈悲心肠，老夫实在太感激了……”
　　李逍遥也是热血心肠的少年，见赵灵儿执意报答韩医仙的救命恩情，当然不会阻拦，但是对于赵灵儿照顾伤患的想法，他却有些不以为然：“光是医人也不能解决问题吧！尸妖一日不除，这里的居民还是永无宁日。大家何不想个办法来把尸妖除掉？”
　　林月如也点点头：“没错，不除尸妖，只是救人，无异于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
　　韩医仙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尸妖不同于其它妖怪。他们刀枪不侵、水火不入，更可怕的是，会放尸毒，一旦毒气攻心，老夫也医不活。以前这些尸妖只有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才会出现，到了最近，他们在大白天都会四处横行。再这样下去，连这白河村也不能住人了。”
　　李逍遥道：“韩医仙，您别说这般丧气话，天下一物降一物，妖怪也不例外。我不相信没人能治得了那些尸妖！”
　　韩医仙面露艰难之色，好像尸妖之祸真的无力回天了。
　　韩梦慈迟疑片刻，说：“我知道……有个人能对付尸妖……”
　　李逍遥惊喜地问：“哦！韩姑娘知道？”
　　韩梦慈点点头，神色却有些愁楚，似乎并不为有人能制伏尸妖而开心：“大约一个月前玉佛寺的主持智修大师曾驱退一群尸妖，救了江家的三位公子的命，后来三兄弟还一起出家成为智修大师门下弟子。据说这件事之后，尸妖都不敢再靠近玉佛寺了。”
　　林月如喃喃道：“苏州竟然还有这样的得道高僧，我怎么不知道？”
　　李逍遥一听有高僧能驱退尸妖，激动地说：“那好极了！我们这就去请玉佛寺的和尚下山收妖！”
　　韩梦慈连忙阻拦：“不！但是……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因为……”
　　她说话支支吾吾，李逍遥听得着急，焦躁地问：“到底为什么啊？”
　　韩梦慈低下头，眉间一片哀愁。
　　韩医仙叹了口气，道：“梦慈，让爹来说吧。其实，尸妖刚来做乱的时候，老夫也曾派人去请智修大师下山，但是……至今见过主持方丈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
　　“没有一个回来？”李逍遥难以置信地问，“不会吧……难不成那些和尚会吃人？”
　　韩医仙道：“当然不是……而是那些人……都当了和尚。”
　　“都当了和尚？！”李逍遥瞪大眼睛，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半晌喃喃地说，“也许……那位大师真的是佛法无边……”
　　韩医仙摇摇头：“不……少侠且听我说……”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女儿，道：“小女梦慈和江家大公子少云自幼就订了亲，俩人感情一向很好。前不久两家才说好，等到梦慈满十六岁就来下聘。一个月前，老夫听说玉佛寺的智修大师法力高深，于是想请他下山除妖。少云和二个弟弟便自告奋勇前往，结果一去不返，老夫和小女多次前往查问，才知道兄弟三人都出家当了和尚，这件事至今仍令人想不透……”
　　李逍遥干笑两声：“听起来……你们这村子的灾难还真不少……”
　　林月如柳眉轻皱，对李逍遥说：“李大哥，那个智修和尚八成有古怪，我们去玉佛寺看看吧！”
　　李逍遥点点头：“好，我们去玉佛寺看看，要是智修大师真制伏尸妖，我们就请他下山，要是玉佛寺有问题，我们就把江家公子他们救出来！”
　　说完，李逍遥转头看着赵灵儿，柔声说：“灵儿，你留在韩医仙这里，好好养身体。”
　　赵灵儿痴痴望了望李逍遥，暗想他们此生注定殊途，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相见了，今后一别，不知道是否还有重逢之日。她黯然垂下眼皮，轻咬下唇，然后幽幽地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李逍遥愣了一下，立即阻拦：“不行，灵儿你别逞强，此行或许会有危险，你的身体……”
　　赵灵儿不待他说完就摇摇头，仰起脸，神色透出执拗：“我没关系的。”
　　韩医仙心知赵灵儿不愿离开李逍遥，他怜惜赵灵儿命运凄苦，乐得撮合二人，便笑道：“李少侠不必顾虑，赵姑娘之前只是体弱气虚，没有受伤，她休养了这么久，和你一起去玉佛寺也无妨。”
　　听了韩医仙的话，李逍遥才放下心，笑道：“那好！我们一起去！”
　　林月如转身提起放在桌上的包袱，从包袱里取出一柄长剑，递给李逍遥：“李大哥，你的铁剑都生锈了，切块西瓜都费劲，先用这柄长剑吧！”
　　李逍遥接过长剑一瞧，此剑长约四尺，修长轻盈，拔剑出鞘，薄如蝉翼的剑身立即闪过一道似雪银光，剑锋远比铁剑锋利，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名剑，但也让李逍遥爱不释手——他自幼在盛渔村长大，哪儿见过像样的武器，一见长剑比自己的木剑和父亲的生锈铁剑都好，便忍不住赞道：“好剑！真是好剑！”
　　林月如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对弯刀，笑盈盈地递给赵灵儿：“赵姑娘，你的双剑落在了厢房，那里有人把手，我不方便去取，就给你找来了这对芙蓉刀，芙蓉刀轻薄锋利，最适合女子使用，你用着应该很顺手。”
　　赵灵儿避开林月如的目光，低眉垂目接过了芙蓉刀，淡淡道：“多谢林小姐。”
　　三人收拾好行囊后，便离开了白河村，在山中走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玉佛寺的踪影。
　　李逍遥担心赵灵儿的身体吃不消，有意放慢了脚步，温声询问：“灵儿，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赵灵儿摇摇头：“逍遥哥哥，我能坚持的。”
　　林月如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步法又轻盈，早已经跑远了。她站在山崖处眺望了一阵，回首朗声道：“李大哥，赵姑娘，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前面探探有没有近路。”说完，凌空一跃，失去了踪影。
　　李逍遥扶着赵灵儿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休息，见林月如走远了，他凑到赵灵儿身边，小声说：“灵儿，逍遥哥哥问你一件事……”
　　他突然凑过来，几乎与赵灵儿贴在一起，呼出的气撩到了赵灵儿的耳朵，让赵灵儿不由得红了耳根。
　　自仙灵岛一别后，两人就从未如此亲密地依偎过，赵灵儿感受到李逍遥的滚烫的呼吸，不禁心魂一荡，仿佛突然回到了仙灵岛那一夜，两人肌肤相亲的一刻。
　　赵灵儿的脸蛋烧红了，腼腆地低下了头，然而，在听到李逍遥接下来的话后，她瞬间脸色苍白，血色褪尽，心底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将她浇透了，连每一寸骨头都冻住了。
　　“你说……月如是不是喜欢我？”
　　赵灵儿怔怔地问：“什……什么……”
　　李逍遥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着脸说：“其实一开始，我觉得她是故意耍我，才要嫁给我的。毕竟我把她绑在树上，害得她险些被人轻薄，后来又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胜了她，让她丢了面子。我以为她想等成亲之日，突然悔婚，然后嘲笑我攀龙附凤，让我成为笑柄……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心思坦荡，不是睚眦必报的人，那她为什么愿意嫁给我啊？还有，这次我出来找你，她爹爹不许她跟着，她却违背父亲的命令，一路跟着我斩妖除魔、风餐露宿……她要不是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逍遥拉拉赵灵儿的衣袖，像撒娇一样央求她：“灵儿，你是女孩子，你帮我旁敲侧击，问问她好不好啊？”
　　赵灵儿强忍着心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故作坚强地问：“逍遥哥哥为什么不自己问林小姐呢……”
　　李逍遥立即露出一副头大的模样，站起来抱怨道：“我怎么问啊！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上去直接问，月如妹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她要是不承认，再嘲笑我自作多情，痴心妄想，我不要面子啊！”
　　说完，他又坐回赵灵儿身边，推推赵灵儿的手臂，问：“好灵儿，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
　　赵灵儿垂下睫毛，嗓音干涩发颤：“灵儿不知道。”
　　李逍遥抓抓头发，半晌笑道：“也对，你一个小姑娘，当然不懂这些事了！”
　　想来灵儿一派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又怎么会懂得这种男女之事呢？自己问她也是白搭。
　　李逍遥忍不住歪头看着赵灵儿稚气未脱的小脸，觉得赵灵儿雪白软糯的腮小肉小肉的甚是可爱，于是抬手在赵灵儿软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嘻嘻地说：“灵儿呀，快快长大吧！”
　　说完，他起身走了。
　　赵灵儿抬头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凄清，喃喃自语：“长大……”
　　其实她早已经长大了，在仙灵岛那个夜晚，她在逍遥哥哥的怀里，褪去了青涩稚嫩，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妇人。
　　可是她的逍遥哥哥，已经不在乎了。
　　她奉上她纯洁的处子之身，共他颠鸾倒凤，他许给她白首之约，却又留给她一腔幽怨，肝肠寸断。
　　有风吹过脸颊，湿漉漉的寒凉，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