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末》墨句

27、女人天性

　　塞拉摩港地处西部王国卡利姆多的东部，是人类吉安娜公主的私人城堡。这位王女虽然血统高贵且身份显赫，却与其他皇宫贵胄个性绝然不同。自幼在达拉然研习各种法术，成年后更是亲自率领兵士四处征战，凭着美貌与智慧斡旋于联盟与部落之间，促成两大对立阵营共同抵御燃烧兵军来袭。不仅赢得了联盟将士的爱戴，更令兽人领袖萨尔钦佩不己，暧昧地抛下“只要有吉安娜在的地方，部落与联盟永不交战”的承诺。

　　当然。

　　这位吉安娜公主和劳瑞拉高阶、花匠芙蕾娅姑娘一样，也只是位No People。

　　从东部王国的米奈希尔港乘船出发到塞拉摩港，用时不过短短五念。因为不知道奥妮克西娅巢穴的准确位置，茉雩不得不提早出发。早知道这样，那时候问问冰星多好。她这么想着出了城。

　　城外便是艾泽拉斯著名的三大沼泽之一——尘泥沼泽。起初还有一条三人宽的碎石小道蜿蜒曲折地引向远处，越往深走道路便越窄迫，浅淡得模糊不辨。道路两旁一色儿的泥泞水洼，草蛇野蛙、毒蛛猛鳄。

　　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会，突然斜刺里出现了一条黄土小道笔直地通向北方，与这条泥路十字相交。那里应该就是贫脊之地了吧。茉雩想。

　　那是部落的领土。

　　就在十字路口的交汇处有间破旧毁损的小屋。一半的墙面已经瘫塌，屋顶也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几根横梁孤零零地架着，眼看也快老朽不堪了。

　　屋里的摆设倒还在，甚至壁炉里还有几段黑灰木炭，炉台上面还有张分辨不出原貌的油画。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背着身挨着壁炉仔细研究着那张画。

　　高的是个人类女子。身形颀美，乌黑长发整齐地束于耳后。碧蓝色宽袖窄腰比肩，内衬月白色细褶撒花长裙，一双淡青色嵌银丝长靴在裙摆下微微露出半个脚面。

　　矮的那个身宽体胖却不显臃肿，反而是一副稳重可靠的样子。棕黑色硬直的头发粗粗地在头上抓了个髻，一身不起眼的甲胄倒也精神，全身上下最显眼的便是一付嶙峋突起的骨状肩甲。

　　“奇牙！”茉雩轻呼了一声，很快又捂住嘴。他身边的那位一定就是鱼儿了。怪不得奇牙三句话离不开鱼儿，果然是可人儿一个啊。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茉雩想着，轻手轻脚地御着小马遛了过去。回头再望时，只见奇牙不知怎么弄黑了一张脸，鱼儿手里持着小绢正捏着他的脸在擦，一边还说着什么，一脸又恨又不舍得的表情。奇牙则咧着嘴挤着小眼一副疼痛委屈的样子，可怎么看怎么透着甜蜜。

　　“呼呼~”茉雩吐着舌转回了头，双腿一使力，小马知道那是让它快跑的意思，撒开了四蹄向前窜去。

　　路的痕迹已经完全追寻不到了。有的全是一瓤湿泥一瓤浊水的沼泽。芙蕾娅果然说得没错，这种环境适合活根草生长，欢欢喜喜地长了一片。走过路过不错过，茉雩索性下了马，一路采着草药一路寻去。

　　活根草采了一大兜，路也差不多全跑遍了。眼看着太阳慢慢斜向西边山头可那什么奥妮克西娅巢穴还是没找到。若不是芙蕾娅也默认确实有这个地方，茉雩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被冰星骗了。

　　就在茉雩打算放弃的时候，前面水塘里突然飞出一只黑色小龙，凸腹赤眼，扑扇着翅膀，一边呖声怪叫着一边地冲着茉雩喷出一溜火焰。

　　“嗄！”这个地方怎么有这怪物？茉雩抬手施放护盾，紧接着吟唱圣光回击。黑色稚龙很快被放倒，可临死前的叫声却引来了更多的同伴。茉雩皱了皱眉不想停留返身向后退开，不防迎面一只剽悍的赤黑龙人四足如柱地盘距而立，碧绿的眼珠不错神地盯着茉雩。

　　茉雩倒吸一口冷气，这大家伙可没稚龙那么容易对付，以我的法术只怕……这么想着，后面的稚龙却又追了上来。前有虎后有狼……不对不对，是前有龙后有龙，我只有……跑吧。茉雩边想边侧着身向边上跑。

　　“其那格鲁利！”

　　“图老盆门！”

　　两声叽哩咕噜语之后冲上来两条绿影，一胖一瘦，眨眼功夫将大龙小龙麻利解决收工转身。茉雩这才看出原来一个是兽人战士，另一个佝偻着背，双手触地，尖嘴僚牙，竟是个巨魔盗贼！茉雩本能地伸手往行囊里摸了把痛粉。可那两人却不动手反到冲她笑了起来。

　　“冰……冰星？”茉雩灵犀一念。终于找到了啊。这时身边又三三两两地出现了一堆人。冰星那只黑牛赫然站在前面。

　　“乞亚米路。”冰星说道。

　　看来下次该问劳瑞拉高阶多要些晰言药露。茉雩无奈地看着冰星摇摇头。

　　“呵呵。”冰星一副了解的神态，冲着茉雩伸出蹄子比了个“V”的手势。刚好也就两根手趾……

　　不知道是不是冰星特意关照过，冰域家族的成员都显得很友好。因为语言无法交流，有人带头跳起了舞。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音乐无国界，现在是舞蹈无阵营。很快茉雩也加入了起舞的行列。

　　说起来，羿帝对人类妹妹确实还是很偏爱的。除了给予她们匀称娇柔的身材外，连舞蹈姿态都充分展现了她们可爱温柔的邻家小妹风格。茉雩的舞姿一下子镇住了部落的广大群众，大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把她围在了中央。连冰星也眯起了小眼睛，和着拍子踩着蹄子。

　　可宾主两欢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冰姬出现。此刻的她一身紫幽莲色的长袍，黑色丝绒衬衣，金色镂空饰草纹宽腰带，镶着紫水晶和动物皮毛的发带束住额发。这身装束衬得她青紫发白的皮肤格外的妖异。

　　这是茉雩第一次看亡灵女跳舞。如果人类妹妹的舞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话，亡灵女的舞蹈堪称“娇媚”！难以想象露着半截阴森白骨，脸上映着深浅尸斑的亡灵之舞竟是如此媚入骨髓。茉雩看呆了，不由得止了舞。和她的惊艳相比，冰姬的同伴们大概是见惯了，丝毫不给冰姬面子一个劲地怪叫，催着茉雩别停下来继续跳。茉雩无奈只得与冰姬并肩而舞。一个转身却发现冰姬一脸妒恨地立在一旁，眼神凌厉地象她腰间的那把短剑。茉雩打了个寒噤，想起枫映山上那一幕。糟了，她不会又要来杀我吧……冰星！冰星呢？可原本还在一边眯着小眼看着的冰星一眨眼却不知去向了！茉雩心里打起小鼓来。

　　正当茉雩想着怎么摆脱冰姬的追杀时，东南方传来嘈杂的人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掉头望去，有机警些的悄悄把手摸向兵器。

　　东南方峭壁后面凭空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骑着一头黑灰色科多兽，铜鞍银镫，玄铠利刃，意气奋发。竟然又是一头黑牛！

　　冰星此时也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待那伙人走近了些，冲着为首的黑牛战士打着招呼。那牛头战士也落下宠兽朝冰星挥了挥手。

　　这架式……两国友好会面么？茉雩一头雾水间，却不料身边的冰姬一脸诡异地轻笑出声。她傲然地睥睨了茉雩一眼，随即两手提起裙摆，撑开两条骨感腿蹬地迎向新来的队伍。

　　她……想干什么？茉雩直觉冰姬这一笑一瞥邪气十足，一定又在谋划什么，而且肯定是与自己有关，却怎么也猜不透将会发生什么事。

　　远远见冰姬象一只蚱蜢般跑入人堆中，隐隐绰绰舞手动脚地与人交谈着什么。未多时，那堆人中便驰出两匹梦魇霜狼，其中一匹个头稍大的背上负着一名兽人。没容茉雩反应过来，他张弓引箭瞄着茉雩便是一箭。同时，那条身形稍小些的狼呲着黄牙伸着血红长舌扑了上来。

　　天！茉雩刚暗叫了声天，身上便中了招儿，鲜血汩汩地流出。尚未缓过劲来，右腿又被狼口噙住，肆意撕扯，蚀骨疼痛。

　　原来如此。她知道若是亲手杀了我，冰星定会不悦，于是竟然卑鄙到假借他人之手。真正用心良苦。茉雩惨然一笑，冰星呢？那个自信且善体人意的牛头萨满呢？那个浑身洋溢温雅气质的圣骑士呢？在哪儿呢？她举目望去，冰星依然和那牛头战士亲密交谈着什么，丝毫未察觉到这边的异动。她颓然地放弃了抵抗，任一支支疾箭刺入骨肉，只是那不知死活的霜狼咬得她站立不稳，让人生厌。“再怎样，也容不得你欺凌！”她扬臂挺胸，仰面而啸，那畜牲被啸声惊着，仓皇夹尾而跑。“怎饶得了你！”茉雩咬牙恨声自语，挥手一道心灵震爆甩向霜狼。那畜牲终只“嗷”地嚎叫一声便倒地毙了气。

　　周围原本围着她的冰域族人三两散去，竟没有一人去解释劝解。是啊，要怎么说呢？我是联盟，他们是部落，不注意时偶尔的触碰都会给对方划上一道伤痕。这便是现实。不容质疑。所以，我算什么？真以为是他们请来的客人吗？算什么？！自找的！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那兽人猎人因着爱宠被茉雩杀了，正心疼呢，下手愈发重了。一箭双发。支支入骨。

　　就这么早点结束吧。茉雩这么想着便倒了下去。耳边隐约听着一声“茉茉！”是冰星的嗓音。他终于还是看到了……

　　可是……

　　又能怎样。

　　故意在墓地待了许久。因为不想再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冰星、冰姬、兽人、牛头人。茉雩依偎在灵魂医师宽大的裙裾下。

　　“医师，请让我在这里复活吧。”茉雩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中间。眼泪濡湿了衣衫，冰冰凉。

　　医师默默地轻抚着茉雩颤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请让我在这里复活。好吗？”茉雩抬起头，浑浊的黑白灵界里，弥散着湿冷的雾气。

　　医师仍旧不出声，灰白的眼瞳里竟似夹着一丝怜悯。

　　“连您都觉得我傻是吗？我并没有冒犯她啊，为什么她三番四次地要杀我？”茉雩呜咽地哭诉着。

　　又一次跑在没入泥沼的小道上。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灵宠相伴。魂魄是没有灵力招唤宠物的。不期然，再次遇见了奇牙和鱼儿。他们已离开了十字路口的小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沼泽里相偎而行。彼此说着知心的话儿，甜蜜地笑着。茉雩第一次感觉到孤独。她再次选择避开他们，却是因为不想被他们看到她落魄的样子。

　　尸体躺倒的地方，大批人马已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进入奥妮克西娅巢穴去了。他们今天还有任务要完成。不会因为一个敌人的死亡而改变或是停留的。

　　茉雩慢慢靠近尸体，正要复活的时候。突然急急忙忙地跑来一人，狠狠地在她的尸体上踩塌着。是冰姬。

　　茉雩无声地笑了。冰姬气急败坏地样子让茉雩窥见了她惊恐地内心。原来她是怕我的。

　　又有人过来拉走了冰姬。持重的身影。

　　因为你是部落，我是联盟。

　　是吗？冰星？

　　牛头人拖拽着亡灵女远去消失。诺大的沼泽空荡寂静。复活。起身。除了有些晕眩疲惫以外，其他一切如常。皮肤光润，血迹无踪。伤，在不为人见的暗处。

　　“茉茉，我等你。”原来这真是一个邀请。死亡邀请。

　　抬手拢起零乱的长发时，却落下一样东西。低头看去竟是镶着蛋白石的束发带断了，跌在泥污里。

　　刚才冰姬那几脚是踩在脸上的吧，茉雩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完好如初，只是沾上了些污渍。她恨这张脸。是吗？可她不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幻像吗？

　　茉雩拾起发带，念起回城口诀。

　　霁雪山坳断木边。冰盖草籽仍未长出。茉雩望着光秃秃的山坡发呆。

　　“又在研究你的冰盖草了？怎样，进展如何？”好宽厚醇浓的声音，带着丹莫罗山风般柔韧的坚毅。

　　茉雩抬眼望着布武。

　　“咦，这是怎么了？”布武看出她的不妥，在她面前蹲下身。茉雩忙立起身，慌乱躲避着布武的审视。

　　“手里拿得什么？”忙乱的结果便是更快地曝露。布武起身伸手取过茉雩执于手中的断裂发带。“不是给魔怪蹂躏了吧？”他笑问道。

　　“没有。”茉雩急忙否认，却更不愿说出真相。期艾着默不作声。

　　“下回别一个人去野外，找个人陪着，一个牧师乱跑什么。”见茉雩支吾着不肯说，布武也不追问，用从未听见过的语气柔声说道。“这个…”他掂了掂手中的发带，正打算说什么，却不防被空中飞来的雪掠鸟啄了去，丢进了属于它的藏宝洞。

　　“小星！”茉雩追了过去，伸手便往树洞里掏。雪掠鸟叽喳着在里面扑腾。

　　“什么？你叫它什么？！”布武突然高声问道。

　　“啊？”茉雩愣了一下，回头看见布武一脸古怪地望着她，“小星……”

　　“哈哈！”布武爽朗地笑起来，“小星……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哈哈！”

　　“因为它的眼睛象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茉雩被布武笑得莫名起来心慌，“怎么了？”

　　“没！没什么！很好！哈哈！”布武纵情大笑着。那个人若知道了一定很有趣！他暗暗想着，越想越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