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高粱甘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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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谦觉得心中不着痕迹地一软，嘴上还道：“兔子怎么是彩色的。”
九舒道：“没找到好些的宣纸，否则倒是合用，将就着吧。”
聂谦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又道：“兔子怎么不是一对。”
九舒轻声笑道：“哪来那么多话。拿去玩，出去走走。”聂谦接过他递来的竹竿，那竹竿上毛刺和竹节均已被打磨光滑，触手温润，便披上衣服，执着兔子灯，和他一道推门而出。
兔灯的光线只能照到面前三尺多的距离，月光明亮，照得草叶上露珠如霜。驿站之外一条官道蜿蜒着向远处延伸出去，入了夜并无多少行人，偶有快马得得而过，不久便没了踪迹。九舒问：“冷吗？”
聂谦紧了紧身上的女子衣物，道：“还成。”
九舒自然地握住了他那只空着的手，掌心温暖干燥，莫名地叫人安心。聂谦任由他握着，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若是被人瞧见，必定当我们是哪里的狗男女连夜私奔。”
九舒漠然道：“没有私奔男女走官道的。”
“……你好没情趣。”聂谦没好气地道，拎了兔灯四处照照，官道两旁很是一些荒烟蔓草，再远一些有些农田，参差不齐地长着一些庄家。
聂谦道：“这是什么？”
九舒道：“高粱。”聂谦“哦”了一声，为了不显得自己十分无知，内心斟酌了半天，终于问道：“做饭的吗？”
九舒点点头道：“用石磨子碾成粉后蒸成馒头或锅贴。”聂谦从小的养生法便是晚饭不可吃多，此时肚子本就有点饿，听到食物的名称咽了咽口水，道：“我好像没吃过。”
九舒看了看他，道：“宫中做饭不用这个，这是普通百姓吃的。嚼起来颇为粗粝……驿站中有，但驿站接待的多是官家，高粱馒头都掺了精面，味道好许多。”
聂谦微有些茫然，不太懂这种所谓“粗粝”的食物是个什么味道。九舒看了看成片的高粱，挑中了一棵长得歪歪扭扭十分矮小的，折断了茎，剥掉外层的硬壳，递给聂谦道：“这个可以吃，甜的。”
聂谦将信将疑地啃了一口，嚼了嚼，道：“啊，跟甘蔗似的。”九舒点头道：“嗯。这种杆子到了中秋还不成模样，是结不了好的穗子了，但反而比那些结实健壮的高粱杆水分足，还有些甜，折下来也不浪费。我们在外行军时口渴得狠了，常常挑些来吃，只是有些新兵不知道如何挑拣，往往把农家种的好高粱掐断了，后来将军就严令不许摘。”
聂谦咯吱咯吱嚼完一根高粱杆子，甜味暂时满足了饥饿感，挑着兔子灯上下打量那片高粱地，忽然道：“长得真不错啊。这片农田的主人，这一年来必定在这里花了很多心血。”
九舒未料他忽然来这么一句，还没有想好怎么接茬，聂谦又道：“似这般一年到头在农田中辛苦劳作，只求能吃饱穿暖的，在楚国有多少？”他顿了顿，又道，“辛苦到头还是不能吃饱穿暖的，又有多少？”
他静静望向冷静孤独的官道，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燕楚边境一乱，朝中一乱，这些就都没有了。”
九舒望着他的眼神渐渐柔和，摸了摸他的头，道：“不会，大楚必定海晏河清，国祚绵长。”
聂谦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僭越，只在凉凉的秋夜中和他携手望着面前的高粱地，想着同一个心愿。未几，九舒道：“回去吧，冷了。”
聂谦点点头，拽着兔子灯转身，却因面前忽起的光亮愣了一下，道：“那是什么？”
九舒眯起双眼，仔细看了看，忽然将他抱了起来，低声道：“别说话，那是火光……我们悄悄回去。”说罢抱着他连续几个轻巧的起落，已靠近驿站三丈之外，隐在灌木丛中。
只这一小会儿功夫，他们在远处看到的火光已蔓延成熊熊大火，驿站之外，主要出入口都围起了一圈手持弓箭的蒙面兵卒，一名驿站马夫半身着火，大叫着狂奔出来，被嗖嗖数箭射成了刺猬，血花飞溅，登时扑倒。驿站出口另有好几具被射死后又被火烧过的焦尸，已面目全非，完全不可辨认。
“……”聂谦与九舒对望了一眼，心中知道这群人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九舒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耳语道：“别怕。”
聂谦原本只是惊愕，还没来得及怕起来，倒是被他弄得耳朵痒痒的，不由得晃了晃脑袋，脸颊轻轻擦过他的嘴唇。两人都是一愣，聂谦耳朵根不知为何刷地一下红了，心中无比庆幸在黑暗之中也不会被九舒瞧见。九舒气息平稳，双手抱着他，在灌木丛中屏气凝神纹丝不动，一双眼睛直视着火光中的驿站，等待一个机会。
他们带来的五名大内侍卫如今不知生死，而围在客栈外的弓手们仍是全神贯注，一毫都不曾放松。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三名身手矫捷之人手持短刀，齐声长喝冲出，左突右闪过第一波和第二波箭雨，终于在第三波时尽数倒地而亡。
火光之中现出一个人形，正当围攻的弓手们箭已上弦，将弓弦拉出紧张而整齐的声响，千钧一发之间，那人高喝道：“太子——不在这里！”
聂谦与九舒俱是一惊，那人又继续道：“我——知道太子在哪里——！”
众弓手即将离弦的箭忽然放下，有一人压低声音道：“在何处？”
火光中的人慢慢走出，聂谦依稀能认出他便是五个侍卫之一，只是完全叫不出名字。此人矮小精悍，面容平静，缓缓道：“你们将此处所有人格杀勿论都没有用，太子已不在此处。”
他眼睛徐徐扫过所有弓手蒙着面的脸庞，继续慢慢道：“我带你们去找太子。”
聂谦隐隐觉得九舒的身体热了起来，知道他在全神贯注提防这名侍卫真的看出了他们的藏身之所，然而若是这侍卫真的带弓手围住这个灌木丛呢？此时杀人灭口已经来不及，何况杀人灭口的同时必将暴露自己，然而现在逃走，两人正在弓手射程之内，实不知有几分生机。
聂谦牢牢搂住了九舒的脖颈，九舒呼吸微微急促，仍是用口型道：“别怕。”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高粱甘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