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玩笑》虹光闪闪

85、第八十四章

　　单说列曼自治州这一地区，还是很合库洛的心意的。科技先进，氛围优良，待遇极佳，也难怪是研究者们的圣地。怕是也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够孕育像游击士协会那样某种程度上算是大公无私的组织吧。可很快，这些无所谓的想法就被少年人抛到了脑后。毕竟，不论是他还是向他迎面走来的男人，都不是为了旅游观光而前来此地的。
　　“结果如何呢，狼大叔。”库洛略带戏谑的称谓引得男人扬了扬眉毛，“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有些着落了吧？”
　　“说话倒是变得不客气了嘛，小鬼。本性显露这么爽快，真想让你可爱的弟弟瞧瞧看。”
　　洛特毫不含糊的反击令银发的少年不满地咂着嘴，以眼神暗示着什么。可接收到暗示的男人很是不以为然地移开眼，像是随口提及似的补充了一句用不着过度担心什么。被洞察心思的库洛耸耸肩，没赞同也没反对，还坚持不叫出洛特的本名，连姓氏都避讳得彻底。
　　“大叔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对谁都没有个好交代，非被轮流批斗一番呢。不管怎么说最先提出来这里的人也是我。”
　　这话说的实是有些歧义，但也距离事实不远。库洛作为从部下那里收集到相关信息的最先知情人，自然会在传递信息的同时给出多套应对的方案，按他的说法就是打人情也很重要服务优良是卖点。而立即接纳了亲自前来这种建议的洛特只能算是意见附和者了。
　　“比起我，你的安危更值得担心。小鬼，做好见证修罗场的准备了吗？”
　　“正合我意哦，狼大叔。”库洛不动声色地确认了一下袖口的小刀和麻醉针，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其实我也有点在意那位凶手先生的身份呢。就个人层面而言也是。”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组合并没有引起当地人过多的注意，全当是一对父子到这里来参观。而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能够感受到的视线无疑源于他们二人的目标人物，亦或是对气息过分敏感的强者。后者顶多扫一眼确认他们没有恶意就不再关注，而前者却必然将他们放在心上持续关注。运用这种钓鱼技巧，洛特和库洛一连排除了数个区域，最后把注意力投向游击士协会总部所处的最后一块地区。
　　“灯下黑啊这家伙。”库洛嘟囔着，扶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银边细框眼镜，“难得大叔你诠释一回易容变装术的精髓还没人捧场。”
　　单论相貌已经大变样的男人一言不发，脸上强装出的那抹笑容蓦然消失，倒是让本想活跃下气氛的库洛别过头去干咳了几声。但很快洛特便至少上表面上振作起来，轻轻拍拍少年人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对方不必担心他。他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怎样都忍得了啊。为了真相，为了复仇，他可以不把昔日的同僚追杀他一事放在心上甚至是利用这种被追杀的处境惩戒活下来了的自己，直到遇到苏菲那个看似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实则心思细腻的小女人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松懈和自我放纵。十几年的痛苦隐忍让这个不善言语的硬汉愈发心性沉稳谨慎，抹不去的只是对唯一搭档的思念和身上那份血性。他大抵生来就是一匹孤狼，纵使沉寂多年有些东西也是改不了的。
　　“他马上就出来了，不会放着我们不管。”洛特淡淡地开口道，“我的变装不是单纯地扮成当年纳斯德的样子。”
　　也就是说还加了些料？饶是把当年那件事情连查带分析研究了个八九不离十的库洛也不是神，细节之处尚且不算明确透彻不说，那些只有当事人最好的朋友才知道的事情也是想破脑袋都不会猜出来的。不过他自知自己只算是帮手，不能直接插手洛特当年的恩怨。有些事，时间长了就是一块总也好不了的伤疤，总要抠破重长才会好些。
　　“叔叔，这件事上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库洛罕见地直接郑重表态道，那双红眸中的认真之意令看惯了他不正经模样的洛特都有些吃惊，“只作为受你这么多照顾的我本人而言，只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说的话，我希望叔叔可以得到真正的新生。”
　　男人起初什么都没说，可眼眶却明显微红。最后他笑了，不是平时的那种浅笑，也不是嘲讽时的冷笑，而是畅快的大笑。
　　“傻小鬼，我早就得到了新生。这一点尾巴——也会尽快解决掉，不是吗？”
　　从他遇到苏菲那天开始，他就不再是实力高强的猎兵，而是有了家人的洛特·阿奈尔，是个掌控各种情报却懒散的普通丈夫。

　　最后很快还是有了明确的结果。就在二人踏出这片区域的那一瞬，他们不约而同地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静等恶战的发生。毫不掩饰恶意的犀利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来来回回几乎将他们完全分解开来，透着残忍的味道。
　　“这么凶巴巴的吗？”库洛苦笑着摸摸胳膊，“叔叔你是下了多狠的料啊？”
　　“普普通通罢了。”洛特的面上看出什么情绪，只有那青筋紧绷的双手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既然对方读懂了我的暗示，那么他就毫无疑问地——”该死。
　　其实洛特真的没有多做什么。他只是“担心”对方淡忘了纳斯德的存在才特意多表现出一些能够让对方一眼认明白的东西而已。毕竟对于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人对别人来说很可能不值一提。而若是这些暗示被读懂了，那就说明读懂的人只会是凶手。对，他表现出的东西只有凶手才会理解。
　　那是纳斯德和他年少时一起做最初的猎兵委托期间玩笑似的定下的约定的表现。

　　——“如果我哪天意外去见女神了的话，绝对会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你是哪个混球干的哦。”
　　——“好啊，我替你报仇。可是你要怎么告诉我？”
　　——“我把对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吞进肚子里，你帮我取出来就好。”

　　洛特扫了一眼脖子上不起眼那条十字架项链，意识到盯上他们的那个人更加恼火了些，嘴角微微扬起。他无比感激纳斯德那手出神入化的扒窃本领，足以神不知鬼不觉从任何人身上偷走饰物，特别是从那些放松了警惕的人身上偷来东西。这十几年来他始终带着这条复仇对象的饰品反复研究，却由于无法缩小嫌疑范围而咬牙切齿过无数次。这条项链绝对有问题，但问题在哪里却也只是当事人清楚不是吗？那么他就让当事人告诉他问题在哪里便是了。至于他为何如此肯定时隔十几年对方也能认得出自己的东西？因为稍稍有些眼光的人就会发现这条十字架项链的样子有些特别，其造型之奇异绝对数一数二，与大众偏爱的那些十字架有着明显的区别。那十字架的表面镌刻着细密的花纹样的塞姆利亚大陆通用文字，且含义晦涩难懂，似是胡言乱语又暗含哲理，便是对这类玩意儿有点研究的洛特也不很明白其中真意，只能肯定那是某种堪称精神古代遗物的东西。
　　两人有意走到空旷无人的场地，一前一后站定望向一直死死盯着他们的某人所在的方向。
　　“那边的那位，脾气还不小嘛。一直盯着我和狼大叔是要做什么啊？要论打架的话，大叔可是很强的哦。”
　　库洛出言挑衅道。他没有现在就出手的打算，而洛特应该也不会希望他出手。因此他只是扮演着一个调皮张扬的单纯大男孩充当洛特的代言人，不让对方过分警惕他的存在。毕竟他还请来了远方的客人旁观的啊，他若是抢了主角的风头那算什么。
　　“狼大叔？哼，识相的话就快点把我的东西还回来。说不定我可以留情考虑下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一名沉着脸的浅金发男子从巨石后跺着步子缓缓向两人走来。洛特见状偏偏身子全然护住了身后的库洛，不给对方伤害少年的机会。
　　“名字。”洛特面上依然是淡淡的，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他寻找了十多年的复仇对象一般，“我是洛特。”
　　“洛特？洛特·阿奈尔？呵，倒是巧了，难怪要找我。”金发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后挑挑眉轻笑了一声，居然显出几分愉悦，“被陷害成杀了自己最好朋友的恶棍的感觉如何呀？我倒是没料到事情会如此收场，啧啧，真有趣。”
　　库洛觉得这个尚且不知道名字的家伙有点蠢，唔，可能是很蠢也说不定。洛特显然想要他的命，而他却如此嘲讽洛特。是有自认十成把握不会被杀还是蠢到嘴里吐不出好话？不论是哪一种他都不觉得对方这种的表现是明智人的选择。
　　“名字。”洛特又重复了一遍，简直耐心极了，“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金发男人撇撇嘴似是觉得无趣，“汤尼·鲁泽尔。现在你可以乖乖把东西交出来然后让我干掉了吗？”
　　“我需要知道纳斯德是怎么死的。”
　　汤尼显得很不耐烦，但在看到洛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后又像是改变了想法，换上副得意的嘴脸。他可能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以至于不在乎承认当年自己所做的一切，或是说根本在以此为荣。
　　“可以啊，无趣的阿奈尔先生。如果能够看到你变脸的样子，那似乎还能给我一点乐趣。不过，让你身边那个小鬼听这么有趣的事情真的没关系？我对小孩子还是很宽容的，连在需要解决这类对象的时候都会手下留情让他们去得爽快一些。”
　　洛特回以沉默。库洛耸耸肩，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倒不知戳到了汤尼的什么笑点让他捧腹笑了会儿才开口说起了当年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