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华》堂暖米

13、CHAPTER 13

　　南宫悟闷声走进大门，径自上了楼梯，不理会坐在客厅里的继母和齐筱玉。他一脚踹开房间的门，心中郁结的闷气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问自己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和美女的约会又一次被妹妹挫败了？还是因为责怪自己太过骄纵妹妹？还是因为他经过的时候触到了洛可可的轻蔑目光？

　　他躺在舒适宽大的软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十分钟后，一只小手轻轻推开了门，一个轻柔甜美的声音飘到了他的耳边，“哥哥——你怎么躺下了？身体不舒服吗？”

　　一听到妹妹的声音，南宫悟立刻把头扭到内侧，他不想和小妖女做任何交流。

　　“哥哥，你好像心情很不好啊。是因为那个大咪咪姐姐被我吓跑了吗？”

　　“你把她吓跑了？”南宫悟没有转头，冷冷地问道，这件事绝不再他意料之外，他早就知道自己扬长而去之后这孩子不会做什么好事的。

　　南宫甜呵呵笑着，说道：“这是我的拿手好戏啊。对了，你的未婚妻今天来家里做客，你怎么表现得一点都不积极呢？”

　　“明知故问。”悟没好气地哼着。

　　“你说可爱的筱玉姐姐为什么对你这么不感兴趣呢？你不是自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么？可是我觉得她对你根本就是厌恶至极的样子。”小妖女歪着个脑袋，一副天真的样子。

　　南宫悟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瞪着饱含怒气的双眼，说道：“她有什么好？爸爸喜欢她，那个老妖婆也喜欢她，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也喜欢她。”说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又一次被自己气坏的哥哥，安慰似地说道：“哥哥，你就认命吧，你注定要娶一个不爱你的女人。”

　　“少给我幸灾乐祸！”他剑眉竖起，怒气分布在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喜欢我的人多了，多到都可以用火车拉了，我为什么非要和她在一起？”

　　她忽然冷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幽幽地说：“哥哥，你确定那些和你发生关系的女人都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才粘着你的吗？”

　　南宫悟瞪着妹妹，却没说什么反驳的话，只是沉默。

　　“吱——”的一声，半开的门被彻底推开，温莹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轻声说道：“小悟、小甜，快下来吃饭吧，有你们爱吃的菜哦。”那语气柔和亲切的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

　　“知道了，妈妈。我们马上就下去。”南宫甜的回应也是那么温馨甜蜜，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

　　看着温莹转身离开，小妖女吐了吐舌头，对哥哥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希望你和筱玉姐姐在一起吗？”

　　“钱。除了钱还能是因为什么？”

　　南宫甜站起身来，整了整粉色公主裙褶皱的部分，面无表情地说道：“D城又不是齐家最有钱。一方面是因为爸爸的极力赞成，她自然要顺着爸爸的心意。另一方面，她第一次看见筱玉姐姐就知道筱玉姐姐从心里瞧不起你，她就是要你娶一个蔑视你的人。”

　　南宫悟叹了口气，爬下床，双眸里闪着冷笑，说道：“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家已经可以翻云覆雨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我们和她的战争根本还没有开始呢，她就以为自己是赢家了。不过，”他转向妹妹，摸着她满是柔顺秀发的小脑袋，说道：“你怎么思想越来越复杂了呢？这样不好。做个小孩子就应该单纯些。”

　　“切。”她不满地发出了声音，握着哥哥抚摩她头发的大手，说道：“单纯是什么？我好像没见过。”

　　两人走下楼的时候，发现一楼餐厅里只有两位客人坐在那里。温莹去书房请他们的父亲了。

　　南宫甜亲热地坐到齐筱玉的左边，朝筱玉右边的洛可可投来温和的笑意，这个笑容倒是让洛可可打了个冷战，妖女的笑容就是这么威力十足。

　　“筱玉姐姐，等会儿我爸爸妈妈下来了咱们就可以吃饭了。”南宫甜拉着齐筱玉的手，眼里流淌着浓浓的喜爱之情。

　　南宫悟只是朝齐筱玉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坐在了妹妹身旁，一言不发。

　　“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个表哥吗？他不下来吃饭吗？”齐筱玉被小女孩的热情搞得很无奈，只能随便找个话题。

　　“不知道啊。表哥好几个月都不上学了，他现在在家里静养呢。”

　　“你表哥身体不好？上次你不是说他长得和你一样可爱吗？真想见见呢。”齐筱玉的话极为言不由衷，她对小男孩才没有兴趣呢。但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不找点什么话题谈谈，那种沉默的尴尬是很冷的，而且让人无法忍受。

　　小女孩捂住嘴抑制住想笑的冲动，说道：“你真的很想见表哥吗？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南宫甜诡异的表情让齐筱玉觉得蹊跷，到底这个表哥是何方神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南宫叔叔是家里的独子，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也就是说，这个小男孩应该是南宫甜母亲那方亲戚的孩子。可是她听人说过，自从南宫叔叔的前妻自杀之后，那边的亲戚就再也不和南宫家来往了。难道小男孩是温莹家的亲戚？那可就惨了，这孩子肯定逃不过小妖女的欺负的。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南宫先生在妻子的陪同下已经走下楼来了。

　　午饭席间，每人各怀心事，丰盛的饭菜在洛可可吃起来感觉索然无味，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陪人吃饭也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温莹笑容满面地左右逢源，说起的话题让不苟言笑的丈夫常常面含笑意。南宫悟只是偶尔插上几句话，完全没有继母和妹妹表现得那么热情积极。齐筱玉只是被动地回答着问题，盼着这顿午饭尽快结束。虽然只吃了不到五十分钟，但对于她来说就好象过了一年。

　　饭后上了一些精致的茶点，南宫先生和齐筱玉聊起了天，而且很投机的样子，温莹坐在丈夫的身边，满脸效益。南宫悟借口太困倦了想午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南宫甜又一次把洛可可拽到了一边，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说道：“筱玉姐姐好像很忙的样子，不如我带你玩吧？”

　　洛可可在心中叹着气，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个小女孩很讨厌她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个小女孩又很喜欢招惹她，这点她就不明白是为什么了。她轻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去楼上好了。刚才筱玉姐姐不是要见我表哥吗？既然筱玉姐姐没空，我带你去看好了。”

　　她跟着南宫甜走上台阶，二楼那一层有五个房间，从走廊的设计看来十分简洁温馨，可是走上三楼的时候，她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墙体的暗紫色给人一种深刻的压抑感，她不禁问道：“三楼是不是不常用啊？”

　　“你说对了，在表哥来之前，我们还没想好这里的用途。看不出来啊，狮子座，你还挺有观察力的。”小小的嘴里吐出的总是嘲讽。

　　她跟随南宫甜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前停下。感觉这一层完全没有生活气息，甚至让人窒息。

　　“表哥，你在睡觉吗？家里来客人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南宫甜笑了笑，把门推开了。

　　屋子里有一扇大窗户，但被暗紫色的绒布帘子给彻底挡住了。只有三件家具，一张安放在窗边的床，一个中型写字台，一张椅子。南宫甜口中的表哥对着暗郁的窗帘坐着，背对着门的方向。洛可可被这一景象吓到了，她还以为自己进了鬼屋。她终于意识到预感是对的，南宫家不仅是龙潭虎穴，还有比此更可怕的人间地狱。

　　“表哥，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就把门打开了。客人们对你都很感兴趣呢，是慕名而来的。”南宫甜的声音轻飘飘的，她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即使是骄傲的哥哥也总被她气得无可奈何，只是这个表哥却不仅不能被她控制，还成了第一个让她心生畏惧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吓一吓洛可可的兴奋感，她不喜欢洛可可看待一切的眼神，那种不以为然的样子让她反感，她甚至觉得之前那次绑架事件导致她被哥哥责备的罪魁祸首就是洛可可。她一定要让这个穷酸的女高中生知道她的厉害。

　　床上的男孩没有任何动静，依然默默地坐在那里，他对这个小表妹一直是无视的态度，他已经对一切无视了，他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所以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表哥，这个姐姐是悟哥哥未婚妻的好朋友呢，你不想见见吗？”南宫甜一边说着一边转向洛可可，问道：“对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什么……可可？”

　　“洛可可。”可可低声说道，她进来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由此可见这孩子不是被囚禁的，他应该有人身自由。但从他坐着的姿态和沉默不语的状态来看，若不是得了身体上的怪病就是精神上受过巨大的打击。而且在南宫家这种环境中还有可能被一个小妖女欺负。她完全忽略了这孩子的危险性而对其产生了深切的同情。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孩在听到可可名字的时候身体竟然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转身。

　　“不要打扰你表哥了。”洛可可柔声说道，她仔细观察着南宫甜的面部表情，深切地怀疑这个小女孩就是想让她看那个男孩转过来的样子。

　　“我表哥平时生活很闭塞的，自从他不再去念书以后，除了妈妈会每天固定来送三餐给他，根本就没有人陪他说话，多无聊啊。你过来拜访他他应该很高兴的。“小妖女一意孤行地继续说着，她没有告诉洛可可的是，之所以很少有客人来拜访这位表哥，完全是因为怕他吓到别人。

　　小男孩静静地从床上走下来，低着头。屋子太昏暗了，从门里透过来的光也不能让她看清他的脸。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只眼睛。没错，她能看到仅有一只闪亮的大眼睛，另一只被挡在了厚厚的头发下面。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她同时还看到了男孩脸上的烧伤，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剧院魅影》的场景，身体甚至有些战栗，因为她从未看过如此丑陋的面容。

　　看着洛可可惊愕的模样，南宫甜显然十分满感，她幽幽地说道：“听筱玉姐姐说，你的功课相当好呢。表哥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能上学。妈妈一直在张罗给他找个家教，可可姐姐，你愿不愿意来帮忙呢？薪水很多的。”

　　洛可可十分震惊地看着小男孩，根本没有听到南宫甜说的话。她只是错愕地觉得那只眼睛勾起了她很多的回忆，她见过这样的眼眸，似乎是在梦里，也似乎是在现实中。她想凑近仔细看看那个男孩，却又没有十足的勇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唯有站在那里，搜索大脑中的记忆。对了，她终于想起来了。这孩子的眼睛非常像小润，那个陪她度过冷清童年的乖巧小男孩，如天使一般美丽无邪的小男孩。可是，不会的，小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小润怎么会和南宫家是亲戚呢？小润怎么会到D城来呢？这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宽慰。虽然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到那孩子，但不知道他的消息总比看到他满脸烧伤要好。她长舒一口气，对小男孩说道：“小弟弟，要经常晒太阳身体才会健健康康的哦。不晒太阳的话你是长不高的。”

　　那男孩唯一可见的一只眼眸里闪过一丝哀伤，他缓缓地转身，走到窗前，“唰”地一声把暗紫色的窗帘拉开。午后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洛可可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小男孩的背影。

　　没有人注意到这时候温莹已经出现在了门前，她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她发现南宫甜不见了，就怀疑那个小妖女是要打自己表侄的主意，于是来到三楼一探究竟，却没想到竟然看到这常年阴冷的小屋洒满了阳光。她走到洛可可身边，意味深长地投去疑惑的目光，幽幽地说道：“你真不简单，半年来，这孩子从不肯踏出房间一步，窗帘也一直是掩着的，你竟然能说服他把窗帘拉开？”

　　洛可可默默地看着温莹，不知该怎样回答。此刻她的心里正交杂着各种奇怪的情绪。

　　温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诚恳地看着可可，说道：“我知道这么说很冒昧，我也知道你现在是高中生，功课很紧。但这孩子只听你的话，也许只有你能帮他，你愿意做他的家庭教师吗？”

　　南宫甜差点没笑出声来，她这个表哥的性格可不是一般的乖张，之前的四个家教都是被气跑的，洛可可要是答应下来的话以后可就有好戏看了。

　　“可是……我……功课真的很紧。”洛可可小声回答道，目光却依然落在那孩子的背影上，她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的后背竟然抽搐了一下，是因为失望吗？

　　温莹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这孩子身世很可怜，他是我表兄的孩子。我表兄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后来家里发生了火灾，他妈妈为了救他也死去了。他年纪那么小就在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烧伤，再加上父母去世的打击，所以内心一直有阴影。本来他一直住在乡下外婆家的，可是后来那位老人也去世了，我就把他接了过来。我想让他过正常孩子的生活，所以坚持送他去上学，但他在学校里总被同学嘲笑和欺负，后来干脆就不去了，一直呆在家里。他的心情一直很恶劣，脾气也很暴躁，他还说不喜欢以前这里漆的淡绿色墙壁，他喜欢暗紫色，我们也只能照他的话做了。但他的状况并没有好转。可可，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你是第一个让他肯自愿打开窗帘的人，我相信你也会成为让他打开心门的那个人。请你答应我的请求吧。”

　　“答应吧答应吧。”南宫甜在一边添油加醋。

　　洛可可望着一脸殷殷恳求之情的温莹，又看了一眼满脸冷笑的南宫甜，最后目光还是停留在了那男孩的背影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该死的齐筱玉，只知道在楼下陪未来公公聊天，也不来看看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困境！她一边在心里怨道，一边反复思忖着如何答复。

　　这个时候温莹微笑着对着那男孩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洛可可的心从肚子里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温莹轻声说：“润，你愿意让这个姐姐做你的家庭教师吗？”

　　那男孩缓缓地转身，他的头发长过耳朵，一大半都用来盖住右脸伤疤密集的部分，左脸靠近下巴的部分也有一大块烧伤疤痕。纵使这样，纵使他已经彻底毁容，那眼眸是绝对不会变的！洛可可能感觉到无比熟悉的气息。当那孩子无声地点了点头的时候，洛可可已经彻底确信这孩子就是那个陪她度过苦难生活的小润了。

　　一瞬间，一颗泪珠轻轻地滑落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可是这一次她真想大哭一场。她极力地抑制着发泄悲痛的冲动，转向温莹，轻声问道：“阿姨，这孩子的全名……叫什么？”

　　“胡润。”

　　那个名字像坠入枯井的石子，砸在了洛可可的心上。她终于和小润再会了，只是小润已经不再是天使般的小润了，那她呢？还是那个坚强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