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花恨》蒲先生

5、牧连

　　我与辽星的画像贴满了告栏，当他看到这画像时，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他告诉我他曾是庭花门下的杀手，他说不必找，司徒钦会自己找上门来。
　　我等着司徒钦来，可在江南的濛濛微雨中等来了一个带剑的女子，她说她叫若芙，名姓司徒。
　　那日我与辽星去了江南最大的歌坊，我坐卧在精美的丝绸榻上，窗内丝竹声声，窗外屋檐雨潺潺。
　　那女子突然闯入，自报家门，她黑色的衣袍肩头早已湿透，有护卫上前拦她，她用剑鞘击退了，挑开珠帘，她看着榻上的我身影未动，冷着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牧连。”
　　“可是暮色莲花的暮莲？”
　　“不是，是牧草碧连天的牧连。” 我将杯中酒饮尽，轻笑，却准备着随时动手，“姑娘，你可认错人了？”
　　她转眸看向辽星，“廖星？”
　　辽星禀退了所有歌姬，对着那小他好几轮的女子拱手道：“大小姐，经久不见，转眼多年，如今您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造次！”来无影的，正是司徒钦。
　　他以剑鞘击那名叫司徒若芙的女子，那女子吃痛竟不吭声，我听到他训斥司徒若芙，“没有我的命令，你竟敢擅自行动！”
　　我看到他手里的剑正是风鸣剑，我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是辽星先动的手，刀尖相抵，他说：“令主大人，廖星还活着。”
　　原来传闻中江南第一的剑客也不过尔尔，刀光剑影中，我看到风鸣剑刻意躲闪过我的身影，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与我为敌，我只知我答应了辽星，我须得杀了司徒钦。
　　窗外雨越下越大，是江南少有的疾风骤雨，风吹动绣着莲花图像的帘幕，婀娜多姿，宛如起舞的江南少女。
　　辽星与他对峙，他无暇分身对付我，其实他很强，辽星并不是他的对手。
　　可如果加上我呢？
　　窗外早已不是细细潺潺的微雨声，而是像砂砾被风吹起拍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好似塞外的荒漠。
　　就是现在！
　　我听到风吹过芦苇的声音，嗯……
　　很好听！
　　只是我从未设想过，第一次听到风鸣剑发出这般声音的来源竟是那个和我在沙漠里待了十七年的人，辽星。
　　见血封喉，背过司徒钦我看到鲜血自辽星的脖颈处喷薄而出，他还是那么的安静，他费劲地在唇边绽出一个笑……
　　江南真的很美，不然辽星也不会在十七年之后还对江南念念难忘，光影在他的眼里淡成了一副绝美的水墨画，他长期以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所以他才能满足地笑……
　　随着我继续深入的剑刃，我听到瘫坐在地上的司徒若芙发出惊破楼宇的阻止声。
　　“不要！”
　　太晚了，一切的止制都太晚了，剑刃从背后穿透了司徒钦的心脏，风鸣剑掷掉在地上，上面佩着的羊脂暖玉碎成了好几瓣。
　　“不要啊……不要……”司徒若芙的声音变成了哀求，是我从未听过的悲痛哀求。
　　我抽出剑，司徒钦的鲜血自心脏里涌了出来，那触目的惊红染透了他白色的衣衫，不久鲜血便在他的脚下汇成一条小河，流尽的是他的生命。
　　司徒钦要死了，我与辽星就要两不相欠了，风鸣剑将会是我的。
　　我不明白司徒钦还在坚持些什么，其实他应该晓得他在劫难逃，江南第一的剑客就要死了，杀死他的人叫牧连。
　　牧草碧连天的牧连。
　　他艰难地回过身来，浓稠的血液自他的口中涌出，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切都是徒劳，每一次张口，血便更加迅猛地涌了上来，他想碰碰我的脸……
　　我没有阻止，他靠近，我清清楚楚地从他的瞳孔里看到我的缩影，斜飞的剑眉，挺拔的鼻梁，刀削的薄唇……
　　竟跟他像得很呢……
　　我听到倒在地上的司徒钦说出他此生最后一句话，声音虚弱得像低声的耳语，他说：“其实……其实你……也姓司徒。”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滴在溪流中升起旖旎的雾气，沙沙作响的声音其实跟大漠的风沙声并没有什么区别。
　　窗内只有那名姓司徒的女子哭声絮乱……
　　她在叫：“爹……爹……你醒一醒，你看一看，我是司徒若芙，你醒一醒……”
　　原来我也姓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