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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磨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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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海大的传统,大一升大二的那个暑假,全体学生要开赴军营正式军训。
但是这一年非典余威犹在,许斐不敢冒这个险,于是改成了每个班出两个代表,接受真正的军人训练,而其他同学则在学校自由活动。当然光这样的话没人会愿意当那两个之一,于是许斐再次发起号召,强制摊派。幸好还有一定的筛选原则:男生可以,女生不要。猛男可以,书生不要。班委可以,群众不要。
第一条和第二条都很好理解,至于第三条……我们能说什么呢?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也只有在学校里才偶尔看到这种当官便是人民公仆的定义了,让我们为自我牺牲的班委们鼓掌!
精仪那边毫无疑问入选者是真田和柳,化工则是手冢和大石。原任副班长的不二一听出台了这么一个政策立刻宣布辞职。反正个人简历上曾任班委有一笔已经够了,真找工作时,谁会在意你班长干了一年还是干了四年?
大石毫无怨言地顶上了不二的缺,斗志昂扬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征途。不二挥舞着小手绢送他的时候终于良心发现,决心以后不能再一心一意欺负手冢,偶尔拿大石这样的练练手也算不错的消遣。
社科学院的代表出人意料。一开始内定的是外语系的冥户亮和芥川慈郎,临行集合时代替芥川出现在广场上的却是迹部。面对老师的询问迹部回答得理直气壮:“本大爷各方面条件哪点不符合要求了?凭什么让慈郎去不让我去?他那么贪睡的早操起得来吗,啊嗯?”
其实无论哪方面讲最能代表社科学院的也该是迹部,只是校领导们考虑到他这种大少爷必然娇生惯养吃不起苦,特地把他压了下来,拣了个看上去好欺负的芥川顶班。不然拉练回来一看他憔悴了颓废了清减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老师当然不好公开说,只好凑他耳朵边暗示。
没想到迹部丝毫不领情,冷冷一笑道:“不劳费心,别人能做的事我只有做得更好,决不会做不来!”说罢,提着行李率先上了大巴,拣个靠后的位子坐下闭目养神。
带队老师不敢动他,只好拼命打电话找人:“芥川呢?芥川去了哪里?他人怎么没来?”
找吧,能找得到才怪。
芥川慈郎压根就没报名,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入选的两人之一,委屈无奈之下昨天晚上跑到迹部房里哭诉到半夜。今天一早迹部怒气冲冲来把他给顶替了,本人还丝毫不知情,正抱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下一个冥户亮也费了一番周折。和芥川一样,他也没报名,眼睁睁地就成了军训代表。后来才听说,社科院的本来男生少结果没人上,他和芥川都是老师抽签抽出来的。
冥户铁青着脸拖着包就要往车上走,被老师拦下。
老师不知从哪摸出来把剪子非要给冥户剪头。前面说过,社科学院的男生都是比较……阴柔的,往好听处说就是风姿绰约。冥户个子不算高,身材却是修肩蛮腰一等一的好,模样又长得眉清目秀,再加上那一头扎成马尾的长发,搭眼一看和个美女还真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在校园里晃荡自然赏心悦目,但是到了军营里呢?
不为我们战士的纯洁心灵着想,也得为冥户同学的个人安全角度考虑啊……
但是冥户不干。这头长发他已经留了好久格外珍惜,人穷得连小炒都吃不起时还坚持洗头护发用全套沙宣,不说发在人在也差不多到了惜发如命的地步了。如今老师居然拿出剪刀要绞,哇呀呀,那怎么可以!
老师本来在迹部那里已经碰了一鼻子灰,此时正憋了一肚子火,凶神恶煞吼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呸!”冥户干脆利落啐了口痰,拎起包大步流星走回去,“爷爷我不陪你们玩了!”
老师没想到他会当场撂挑子,登时傻了眼:社科的名额可怎么办……
幸好没过一会儿忍足便呵欠连天匆匆赶到。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迹部一把拽上了车。
比起社科学院,其他的就容易很多。不但那些慷慨献身的同学视死如归毫无怨言,还有不少人发扬团结友爱的精神,起个大早来给他们送行。
幸村就破天荒地五点起床,依依不舍拉着真田的袖子惜别:“弦一郎,我舍不得你啊~~~”
柳在他身后提醒:“收敛点,乐得臼齿都露出来了。”
“有那么明显吗?”幸村摸摸脸,转身搂住柳,“莲二,我也舍不得你……”
“有,简直是非常明显。”柳很不给面子地推开。
不二噗嗤一笑:“精市,你真是越来越像学长。”
幸村表面装作不在意内心飞速回忆,自己的本质是什么时候被他们看穿的?听到报名名单之后虽然心里乐得开了花脸上可一直把感同身受的痛苦伪装得很好,不会是半夜做梦时笑出声来了吧……
不过没关系,还有比他更找抽的。
同样送别,比起幸村的煽情不二走的就是含蓄路线,两眼泪汪汪咬着小手绢情真意切地告别:“国光你走吧,我舍不得英二!”
手冢不动声色,心里差点被气吐血。
“真是过分!”幸村怒斥。
“也不知道谁才越来越像学长……”
大巴发动的那一刻车里车外顿时分割成两个世界。车外的人目送手足同胞前往未知的旅途顿时痛不欲生心如刀绞,凄风苦雨追着车一边奔跑一边呼喊“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更多的人站在原地大放悲声,高歌“送战友,跨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惹得路人纷纷侧目,知道的说他们这是送同学去军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当年上山下乡的电影,又一拨知青开赴新疆去支边了。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充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与其相反,车里的气氛却很活跃。这些人说到底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活泼乐观的年纪,前途虽然暗淡毕竟不是死路一条。很快他们便一齐唱起了歌鼓舞士气,歌词是这样的:“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咱亲人解呀放军……”
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学生代表们被送到了军营。
真正的军训是什么样子,大和曾经给这些学弟们讲过。那时正是新生入学的一周训练,他从旁边经过,摇头叹息道:“唉,你们啊,哪里像个军训的样子!想当年我去军营的时候,那才叫当兵。”他说,当时的情况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娱乐基本靠手,美女基本没有,他还说,从军营回来之后他有三个月没有再戴墨镜,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和烈日暴晒,他已经不再需要墨镜的掩护,走大街上直接有小孩指着他说妈妈我要看熊猫了。一群学弟们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便把他集体暴打——人家正顶着太阳练正步你却过来指手画脚,不打得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如今真田他们面对的,是比大和他们更为悲惨的境地。
这个军营和立海大是长期的友好合作关系,每年大二学生都会送这来操练。往年他们迎接的是十四个学院,每个学院少则六个多则十二个班级,其中不乏青春年华的女大学生;而今年他们迎来的却是乏善可趁的学生代表,不但人数寥寥无几,还清一色的大老爷们……
原本满怀期盼的教官们看到那辆可怜兮兮的大巴后全部默默走开。俗话说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教官经过一晚上的郁卒恢复了精神,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变本加厉全在这些小子身上讨回来!
教官们有多少呢?原本定的是一个班分配两名,而现在一个学院的学生才来了两个,也就是说目前教官和学生的比例约为八比一,每个学生都有至少八个教官盯点盯梢全面监督,从吃饭到洗澡都有专人负责,训练的时候更是四面八方射来各种审视的视线,看也看死他们,车轮战也战死他们。
一天下来大家已经疲惫得什么也不想做,匆匆洗漱便全体钻了被窝。柳躺在床上评价:“我们彻底掉进了子弟兵的汪洋大海中。”
对面的忍足忍着笑接话:“可不是么,这时才发觉敌我力量对比是多么悬殊啊。”
隔壁屋的黑羽春风说得更直白:“操,这已经不叫群P了,压根就是□□!”
这句话立刻被广泛流传。
学生在军营里毕竟还是受照顾,这些人分到的不是男兵的二十四人大通铺,而是女兵的六人宿舍。化工精仪由于长久以来的亲密关系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机械和理学院不打不相识,也很友好地占据了隔壁屋子。迹部对于住哪个房间都没意见,但当他推开2号寝的门,看到黑羽坐在椅子上抠脚丫,树希彦摊在床上打呼噜,赤泽吉郎近乎□□在检点肌肉,还有野村拓也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当机立断抽出脚,义无反顾奔向1号寝。剩下南健太郎和东方雅美给大家收拾行李来得最晚,只好挤进被人挑剩下的2号寝空位。幸好南和东方都是老实人,还没学会抗议啊静坐啊绝食啊自焚啊那一套,顶多梦里呜咽着抱怨几句。
第二天开始正式训练,大家早上睁开眼,发现枕头边已经放好了各人的迷彩服。
忍足率先抖开喜滋滋地试穿,真比到身上才傻了眼。其他人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奇,也纷纷拿起自己那一份往身上套。
之后全体失语。
屋子里沉默良久,大石小声说:“军队好实在啊……”
我们这么形容吧,1号寝里六个人个子最矮的是大石,而身量最高的是柳。大石分到的那套军服裤子柳穿着可以跳HIP-HOP,而柳的上衣套在大石头上,基本上这个人就没了。
这种型号不亚于面口袋的衣服想穿在身上只有一个办法:使劲束武装带。男生本来就是邮筒身材上下一马平川,不得不咬紧了后槽牙拼命勒出曲线,出操时看过去一个个鹤势螂形,虎背蜂腰,实在是一大奇观,令人叹为观止。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柳把自己勒得不行,走两步便气喘吁吁,“弦一郎,我快窒息了……”
即使这样也有问题。大家立正的时候还好办,一齐步走起来衣服一摆动一摩擦,武装带自然而然地松开,还没走出两步四五个哥们裤子全掉脚背上,露出羞于见人的小内内,剩下的也是两手抓着裤腰满面通红。幸好这里没女兵,还不存在走光的问题。
教官吹着哨子跑过来挨个检查,气急败坏:“还大学生,就没见过这么笨的!裤子太肥你们不会在里头加条腰带啊!”
众人恍然大悟。
黑羽那一组的训练项目是军体拳。指导教官站在场地中间气沉丹田,扎开马步,猛喝一声:“哈!”瞬间出拳,踢腿,招招结实有力,打得是铁钩银划,虎虎生威。
见学生们都张大了嘴看得目瞪口呆,教官得意地招手:“你们谁上来试试?”
“哦——我来!”树希彦第一个跳进圈子摩拳擦掌,岂料教官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立定,收腹,提臀,狠狠一个飞腿,小树立刻横着飞了出去。
赤泽往手心啐了口唾沫跟着走进去,腰往下一蹲,双目紧紧盯着教官的动作如临大敌。配上他夜里就让人发现不了的肤色,这幅尊容还真能吓倒一般人。但我们人民子弟兵岂是那么好吓住的?教官轻蔑一笑,立定,收腹,提臀,飞腿,于是赤泽也步了小树的后尘,傻乎乎吃了一嘴的土。
“真是有意思。”黑羽咧嘴一乐走进场地,“我也来。”
……
真田那一组休息时过来看热闹,正看到黑羽穷追不舍,教官被他打得四处逃窜。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柳摇头叹息,“事先怎么不打听一下黑羽的实力呢,人家可是跆拳道黑带啊……”
紧接着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内务问题。别的不说,第一条:如何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便难倒了英雄汉。眼看教官三下两下便弄出来个四方体,同志们照猫画虎良久,出来的成品仍然珠圆玉润,看上去便有如手冢与不二的区别,统统不合格。
真田以眼杀被了半天仍然不得其解,默念着不能松懈不能松懈一边用巴掌把被子努力拍实,一下下铁砂掌扇得旁人心惊胆颤;迹部翻箱倒柜,从包里翻出两本杂志塞进被子里,勉强鱼目混珠撑出个平整的样子;大石叠好了被子整个人扑上去压试图用外力强制个豆腐块出来,柳干脆直接把被子平铺,大言不惭说这也是四方体的一种,就是扁了点。
赤泽过来串门看见柳的被子,沉吟道:“我本想说日的,但考虑到它的形状,我还是说曰吧。”
柳垂目不语。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忍足最轻松,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弄不好这个,立刻跑去给教官大灌米汤,没过多久两个被夸得昏了头的教官就傻乎乎来到1号寝,嘴里说着“给你们做个示范”,手上几下把忍足的被子叠了个端庄方正。
忍足得意一笑,推推眼镜表决心:“从今天起,这床被子我再也不盖了。”
迹部眉毛一挑,立即追问:“那你打算盖谁的?”
“我,我打地铺还不行吗……”
教官示范的时候手冢一直旁观,此时便不言不语回去折腾自己铺盖,居然也似模似样,弄了个有棱有角的出来。
大家欢呼,一致推举手冢为1号寝的福音,并全票表决以后所有的被子都由他叠,正所谓物尽其用,能者多劳。
手冢绷着脸反对:“这是作弊,破坏纪律的人不可饶恕!”
没人理他。
手冢又说:“不愿自己叠被子的,都出去跑圈!”
这招他是跟教官学的。现在的学生压根就不怕什么罚站检讨关禁闭,又不能体罚,无奈之下教官只好出台相应对策,违反纪律的一律去跑马拉松,果然整得捣蛋鬼一个个哭爹喊娘。手冢他们虽然还没来得及犯什么原则性错误,也已经被罚了不少次。
不过众所周知,金属还有疲惫的时候呢,大家经过这么久磨练,早不拿跑圈当回事了……
群众纷纷表示宁愿跑圈,被子也得你叠,忍足为了表决心当即围着宿舍转了一圈,而后无辜地说这不怪我你自己又没说一圈多长。于是手冢正式成为1号寝的专业叠被员,之后的一个月里,六个人的被子都是他一个人负责。
自打进了军营大家的手机就全部上缴。唯一和外界的方式,便是花钱买电话卡,然后去走廊尽头的IC电话打七毛钱一分钟的长途。
柳舍不得花那份钱,迹部懒得花那份钱,手冢根本不跟任何人联系,但那部电话仍然有个忠实的消费者,一个月下来愣是花了三位数的通讯费。这位冤大头,就是真田。
每天晚上8点钟真田必然会出现在电话亭那里,握着话筒喁喁私语。忍足曾好奇地问柳真田是不是交了个女朋友要每晚报备,得到的是一声不敢置信的冷笑。柳说:“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听不到他每天说些什么吗?”
忍足连忙摇手:“我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兴趣。”
“谁要你偷听了。”柳不屑,“就弦一郎那声音还用得着偷听?他躲卫生间里念情书,走廊上都能听见有人朗诵抒情散文。”
忍足深以为然,竖起耳朵听了好几晚却没听到任何有用的内容,跟迹部说起这事只换回一个白眼,迹部说:“本大爷对别人的私事没有一点兴趣。”跟手冢说的时候连个白眼都没得到,他直接站起身,一言不发走人了。
于是,真田究竟和谁联系便成了忍足心里一个不解之谜。幸好忍足虽有出谜的乐趣却没有猜谜的欲望,很快就把这茬忘了,不然真田他不敢去问,柳又问不出来,非纠结死他不可。
日子如流水般哗哗过去,开始再多的不适应,到了最后的感觉也不过如此。那个月快过完的时候,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黑了一层,瘦了一圈,唯独精气神却练了出来,一双眼睛明亮亮的,到哪里都是昂首挺胸决不服输的神气。
他们的成绩被军营指导员亲自批复,全体合格,黑羽的搏击成绩还特别记了个优秀。教官宣布的时候全体欢呼,涌上来一起抬起教官高高抛向空中。教官感动地摔下,却发现这帮混蛋已经跑光了,迎接自己屁股的只有光秃秃的地面。
如果说来的时候这帮人不过是乐观,回去的路上他们简直就是在撒欢,气氛热闹得差点掀翻车顶,连最沉默寡言的南都抢着为大家高歌一曲:“是你让我感受爱情这东西,四个字,冷酷到底~哦哦~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的死心塌地,我应该在车里,你应该在车底,让我开车轧死你……”
柳说,能把阿杜的歌唱成这样,也算是个奇才了。
真田坐在角落里没有搭话,一个劲傻笑。
昨天晚上他照例给寝室打电话回去,汇报当天战况(自己和柳两个人的)顺便接受对面的挖苦,讽刺,幸灾乐祸,没想到对方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尖牙利齿取笑自己,沉默良久,幽幽叹了口气。
那边轻轻地说:“弦一郎,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了。”
真田受宠若惊,一直乐到坐上大巴,一颗心早就飞回了立海大。军训生活再丰富多彩,毕竟只是个点缀,真正的故事还是发生在校园里面,对不对?
可惜他不知道。昨天幸村放下电话后,得意洋洋向不二伸手:“怎么样?肉麻的话谁都说得出口。愿赌服输,钞票拿来!”
这件事情,真田还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