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人大师》袖底澜沧

3、徘徊于天台的少女

　　阴市一中，周一至周六上课，没有晚自习，只有周末这一天是休息的。

　　空荡荡的校园，只有被称作陈老爷子的门卫和一个姓张的值班老师留守。

　　听洛青河表明身份，两只鬼热情的将他请进了学校。

　　问明了初中部三号教学楼的位置，礼貌的拒绝热心的陈老爷子和张老师的同行要求，洛青河说：“虽然除了她们三位女生，其他鬼都没有发现异常，但很难保证现场是否有残留的阳气，我自己过去就行。”

　　一听可能遇到阳气，两只鬼立刻不再坚持，摆摆手，笑呵呵的目送洛青河离开。

　　登上三号楼顶的天台，便将整座学校的景色尽收眼底。

　　洛青河虽然是鬼，但是极有生活情调，虽然在工作中，此时登高望远也不免生出几分心旷神怡。

　　“这风吹得真舒服，”稍许表露出心情愉悦，锁定天台残留的阳气位置，如同召唤墨书时那样，洛青河轻声低唤，“镜辰。”

　　于风中悠然浮现的，是一个宛如游弋于水中，发丝衣袂翩然飘舞的少女。

　　和墨书一样，她的衣着打扮也充满了古意，宽袍大袖不大看得出来具体年代，浑身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玉青色。

　　她的性格比一板一眼的墨书活泼一些，歪了歪头，喊道：“青河？”

　　“是我，”洛青河点一点头，对名叫镜辰的少女说，“请让我看一看，过去一周每天下午五点半至六点半之间，这座天台我现在所站的区域的景象。”

　　“好的，青河你稍等一下啊。”

　　镜辰语气轻快的回答，举臂牵起衣袖，遮住左半张脸。

　　她俏丽的面容上，双眼原本是闭合的，此时遮住左眼，右眼缓缓张开。

　　刹那间，整座天台原本鲜明的颜色褪去，宛如褪色的旧照片一般，所有景物呈现出黯淡泛黄的色调。

　　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生突兀的出现在洛青河身边。

　　由于只是过去的影响，女生完全没有在意近在咫尺的清俊青年和飘浮着的古装少女。

　　“哎呀，”镜辰发出惊呼，“好奇怪的女生啊。”

　　洛青河笑了一笑，冲镜辰比了个嘘的手势。

　　女生穿着校服，却并不是阴市一中那种蓝白色的运动服款式。她的校服是衬衫加上西服裙，外套松松的系在腰上，长发染烫过，即便是在褪色的环境下也能看出漂亮的色泽和曲度。

　　虽然还是个学生，女生脸上却化着淡妆，指甲精心修饰过，看得出来她很爱护，时不时举起手来吹去指甲装饰的亮片上沾染的浮灰。

　　洛青河心中也有几分诧异，这个形象，和与许雯她们三个勾起共鸣，想象中在阳世被欺负的女生感觉大不一样。

　　可如果不是同样由于遭受欺凌而心生怨恨绝望，又怎么会这么恰巧被那三个女生看到？

　　女生在天台上走走停停，不时转头说几句什么，说出的话简短且没有太大意义，像是在和身边看不见的朋友进行日常交谈。

　　女生说几句，笑几声，忽然转头望向天台大门，挑高眉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洛青河回过头，天台门边当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女生的反应，却好像是有谁来到了天台。她转头对身边的同伴说了几句话，往前方一指。洛青河根据她的举动想象着，应该是女生和她的朋友们抓住了谁。

　　女生的兴致变得高昂，走上前去，忽然抬起腿，在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上踹了一脚。

　　她穿的是有防水台的硬底皮鞋，这一踹下去力道可不轻。

　　看到这里，洛青河已经明白了。这个女生不是被欺负的受害人，反而有八成可能是一名加害者。

　　画面在继续，女生和她的朋友冲被抓住的目标拳打脚踢，将侮辱性质的谩骂当作炫耀，高声笑闹着。

　　“啊呀，现在的孩子呀……”镜辰光看外表比面前的高中女生还要小上一些，语声也是稚嫩柔软，现在说出这种老气横秋的话，透着一股故作成熟的违和感。

　　洛青河倒是没有笑，镜辰的真实年纪做这些小姑娘的祖宗都绰绰有余。

　　场景一切，女生忽然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洛青河便明白，这是一天结束，跳转到了第二天的场景。

　　不过，第二天只是前一天的重复，女生在天台上和朋友们恣意欺凌着谁，把这当作有趣的游戏，尽兴之后一哄而散。

　　行动不同本质却没有差别的行动持续了整整六天，画面全部重放完毕，镜辰合上右眼，放下衣袂，灰白的黄泉水流下，周围的景色恢复了正常。

　　洛青河向镜辰表示感谢：“辛苦你了，请回去休息吧。”

　　镜辰颔首回礼，笑道：“黄泉彼岸清冷寂寞，要多喊我过来玩啊。”

　　说着，身影袅袅消散于风中。

　　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现在还是上午，离女生惯常出现的五点半还有好几个小时，洛青河不打算在这里干等，就先离开了学校。

　　黄泉之水从阴市上方流过，宛如阳间的天幕，一径支流垂天而下，横过阴市，形成阴市中唯一的一条河流。

　　河流的颜色时刻变化着，与头顶的黄泉交相呼应。

　　“呜汪……呜……”

　　一条毛色鲜亮的杜宾犬在河边的堤岸上纵情的跑来跑去，这是十分罕见的景象，因为动物和人类不一样，思想单纯感情也就纯粹，大部分死后进入冥府就直接投胎去了，很少会有动物在死后依然留有必须在阴间长期生活才能消磨干净的执念。

　　不过这只狗倒是在阴市生活了有几年了。

　　注意到洛青河的到来，杜宾犬叼着一只飞盘跑过来，在他脚边绕来绕去。

　　这只木制的飞盘还是几年前，这只老杜宾刚到阴市时，洛青河偶然看见它每天待在河岸边孤单寂寞的无所事事，一时多管闲事亲手帮它做的。

　　从那之后两只鬼就熟悉起来，不过当洛青河提出让老杜宾跟自己回事务所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这是一条有故事的狗，洛青河也只是试一试，失败之后也就不强求了。

　　在河堤陪老杜宾玩了一阵，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洛青河回头，就看见河堤上方的人行道旁，一只碧眼黑猫以极其优雅的姿态端坐着，尾巴从背后绕过来一丝不苟的覆盖着前足，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洛青河，窥视被发现也没有半点移开目光的意思。

　　蹲身摸了摸老杜宾的脑袋，洛青河和对方道别，把飞盘还给它，转头向黑猫走来。

　　他的表情有点儿无奈。

　　“一中、老杜，再加上你，最近怎么了，事情好像有点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