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人大师》袖底澜沧

21、幸运的人

　　离开事务所行走在街道上，洛青河脖子上挂着红狐狸围脖，由鬼魂带路前往黄毛狐狸出现的地点勘察。

　　盯住上门委托的男鬼看了一会儿，胡烨对洛青河说：“那只狐狸已经不在这里了。”

　　“回阳间去了吧。”洛青河不大在意的回答。

　　毕竟是妖灵，就算是人类的生魂，如果本身就掌握沟通幽冥的秘法，也不是不能自由进出两界。

　　地府对记录在案的鬼魂们管制严格，对阳世那边却有几分放任自流的味道。然而一旦发生什么事，锅就一股脑扣到鬼修们头上。

　　临时工，就是这么惨。

　　胡烨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挠了挠围脖柔软的下颌，洛青河问：“从刚才开始，你的话就有点多了。”

　　这句话的语气有点严峻，顿时让胡烨回忆起了被胖揍的凄凉，浑身皮肉一紧。

　　察觉到他的僵硬，洛青河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逗你呢，别怕。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关心同族。”

　　他说的是心里话，胡烨上来就一副怼天怼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没变成厉鬼算是妖灵先天的得天独厚，没有人类那么容易被执念迷惑心智。

　　看他这幅脾气，生前也不可能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形象，看那张脸就能看出他独来独往的一生，实在不像会有什么亲朋好友，或者是无缘无故主动关心同类的妖。

　　“你认识那只狐狸？”想来想去，洛青河只能这么猜测。

　　他的话惹怒了胡烨，围脖突然跃起来，翻了个身稳稳落地，纵身一跃，如一道红色闪电般掠过街道，消失在了建筑物间的缝隙里。

　　洛青河愣怔了片刻，难得的露出些许怅惘的神色，自言自语着轻声说：“猜错了吗……糟糕了，回头得道歉才行。”

　　“大人？”

　　隐约听见身后的动静，走在前面的男子回过头来。

　　洛青河摇了摇头表示没事，抬头看见男子阴魂中的邪气忽地活跃起来，飞速观察着周围，上前猛地将对方一拉。

　　一只飞盘几乎是擦着倒霉鬼的后脑勺飞过去，要是洛青河没有干预，怕是就直接砸中男子的脑袋了。

　　阴魂收到最严重的打击的时候会魂飞魄散，但那几乎都是阳气或者法术攻击才会造成的结果，这些普通伤害到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阴魂要是自己乐意，也不是不能没事把肢体拆着玩，只不过疼痛和心理压力都还是存在的。

　　倒霉鬼吓了一大跳，连连对洛青河道谢，随即又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寻找黄毛狐狸的身影。

　　不过狐狸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条黑色的杜宾犬。

　　“老杜。”见到熟狗，洛青河先招呼了一声。

　　老杜的毛色比上次见面时鲜亮了几分，体格也变得结实了一点。刚才的飞盘就是它丢出来的，没人陪它玩耍的时候，它就自己叼着飞盘抛出去再追回来。

　　同样发现了洛青河，老杜跑上前，在除人师脚边转了转，冲他摇摇尾巴。

　　老杜常在黄泉支流边的河堤上玩耍，顺着它来的方向望过去，两栋大楼间一条狭窄的缝隙，穿过去便是与支流相邻的马路，想来老杜是抛接飞盘随便乱走来到了这里。

　　似乎知道自己差点闯祸，杜宾犬看向男子，道歉似的呜呜低叫着。

　　接收到了杜宾犬的歉意，有些后怕的摸摸后脑勺，男子曲膝蹲下来，摸了摸老杜的头。

　　“好啦，反正是差一点，又没打到我，原谅你了，下次玩的时候注意点啊。”

　　老杜汪汪的叫了几声，在男子脚边蹭了一个来回，纵身奔向飞盘，又接着无忧无虑的玩耍去了。

　　男子站起来，注视着老杜远去的身影，微笑着说：“真好啊，我也想养这么一条狗，最好体格健壮一点，能陪我一起去登山，到时候家里放满一起登山的合影，想想就觉得开心。”

　　他问洛青河：“你认识那条狗，是流浪狗吗？”

　　“……老杜有主人的。”洛青河回答。

　　他记起了和老杜有关的那个梦。

　　那个小男孩，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打听到了，超市的老板叫罗武，这一片是以前的农村直接改建来的，住户互相之间都知根知底。这个叫罗武的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超市也开了好几年。”陈羽心说。

　　方莫同祛除邪气之后，两人便开始在小区内搜寻妖物和鬼怪的下落。

　　寻了一遍，他们发现小区内妖气和鬼气最浓郁的地点居然是重合的，一共两个地方，一个是某栋楼的某户住家，另一个就是眼前这间小区超市。

　　女生比较不容易让人起疑，方莫同监视着超市和住宅，陈羽心装作找人的样子，向附近闲坐的老人们旁敲侧击的打听起消息来。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住宅和超市的主人都是一个叫做罗武的本地老人。不过老人两年前就搬了出去，现在住在那间房里的是一个叫王成的年轻人，同时这个小年轻也在小区超市担任收银员。

　　“欢迎光临。”

　　门边安装的电子感应器自动播报欢迎词，超市装有监控，王成也没怎么在意两个陌生人。

　　随便拿了两瓶饮料结过账，方莫同和陈羽心走出超市，没有走远，就在超市对面的居民活动区边上停下脚步。

　　“狐妖附在他身上。”事关人命，陈羽心没有废话，直接说出结论。

　　方莫同的脸色也不容乐观：“鬼气倒不在他身上。不过看他的面相，本身就是八字较轻的那种人，长期住在这种鬼气森森的地方，沾染的邪气已经超过了他自身阳气驱散的速度。”

　　他注意到了王成打着石膏的腿。

　　以对方身上邪气的浓度，出现这样的重伤方莫同丝毫不觉得意外，他感到惊奇的是，这种浓度的邪气聚集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个活人随时惨遭横祸陈尸街头才是正常情况，而王成居然还活着。

　　陈羽心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皆感到不可思议。

　　“那只狐狸在保护你。”

　　跟随男鬼沿着他往日上班的路程逆行，走过从地铁到小区，最终调查过男子的家中后，洛青河做出论断。

　　“什、什么？”鬼魂感到不可思议，下意识反问道。

　　洛青河看着他：“请你好好回想一下，遇到那只狐狸之前，你是不是每天都会受伤？”

　　的确是这样。

　　不用特意去回想，脑子稍微往这方面一动，层出不穷的意外伤害就充斥了倒霉鬼的回忆，令他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哆嗦。

　　这么想来，在遇到黄毛狐狸之后，他每天受到的最大伤害就是凌晨被惊醒那段。

　　由于这部分诡异现象带来的印象太过鲜明，他竟然没有发现，原本每天肯定会带来伤痛的意外，居然在狐狸出现的场合全部变成了“差一点”。

　　“可是，为什么？”

　　比起感激，男子更多的是感到疑虑和不解。

　　他明明打伤了狐狸，狐狸为什么要反过来保护他？

　　洛青河想了想，半开玩笑似的回答：“也许只是单纯的好心？”

　　男子露出古怪的神情，显然不大相信洛青河这个随口的结论。

　　“不过，”洛青河的表情冷淡下来，语气变得严肃，“不管它本意是好是坏，它终究阳寿未尽，不是属于阴间的生物。它过多干涉你的生活，只会加重阳气对你的侵扰，还是得尽快将它送回去才行。”

　　倒霉鬼一听，慌忙点头同意。

　　意外事故什么的，他每天遭遇早就习惯了。相反一只阳寿未尽的狐妖成天盯着他，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问洛青河：“接下来该怎么做？”

　　洛青河向他微微一笑，笑容亲切而令人信赖：“你原地站好别动，剩下的交给我来。”

　　“天心。”

　　温婉古典的女子应声显现，双臂曼舒翩然舞动，随着她莲步姗姗，只见步步生莲。

　　青色的莲花绽放开来，莲心之中吐出幽蓝的火焰，瞬间包裹住了原地站立的倒霉鬼。

　　还未接触到火焰，便感受到其古怪的气息和惊人的伤害，可怜的阴魂露出惊恐的神色，慌乱的望向洛青河。

　　在他不成调的尖叫和连连的呼救声中，清俊的除人师笑容都没有变化一丝，平静和善的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