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与太子长琴》秋水晴

2、002章

　　凤锦正在丹穴山的清和宫里，太子长琴站立在一个博古架前。在博古架中，放置着一盏淡青色的灯，微微的火光在灯中燃烧着。

　　凤锦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姿态休闲且惬意，只是他的双眉微微皱起：“你的意思，是觉得宵明已经转世了？”

　　太子长琴的目光从淡青色的灯上移开，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她会出现，即使没有出现，那么我总是可以在她从前所喜欢的地方，找到她已经破碎的元神。但我一直都没找到，她好似就这么消失在了天地间，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凤锦，难道你从未想过，她或许已经转世了吗？”

　　凤锦缓缓抬目，看向太子长琴，他沉默了半晌，然后摇头，“没有。我设想过千万种可能，但从未想过她已经转世了。”

　　余瑶手里拿着点心去清和宫的时候，内室静谧无声，如果不是她听到凤锦拿着杯盖轻敲着杯沿的声音，她都要以为清和宫里空无一人，而谷夏让她带茶点到来，不过是看她闲着无聊想要耍她而已。

　　她眨了眨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靠在太师椅背上的凤锦已经抬眼看了出来，见到她，眉毛一挑，“今天这么懂事，主动送茶点过来？”

　　余瑶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带笑。

　　她似乎是个天生就适合笑的少女，五官俏丽，当她眉目带笑的时候，掩不住的神采飞扬、活泼灵动之意。

　　余瑶好似没听到凤锦刚才的那句话一般，她笑着走了进去，跟凤锦说道：“这是谷夏让我端过来给凤主和太子的茶点。”

　　少女脚步轻盈地走进了内室，将端盘上的热茶以及点心一一放下，低头摆弄点心的时候，还偷偷抬眼瞥了一眼凤锦。

　　听说许多年前，凤锦和太子长琴两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名叫宵明的神女。谷夏说，宵明是个温柔又美丽的神女，一出生的时候东方便有青鸾神鸟飞来起舞歌唱，长大后美丽动人又精通乐律，她与凤锦、太子长琴，都曾在同一个老师门下学道。

　　年轻的神君神女们凑在一起，能有什么事情？

　　余瑶虽是一只尚未尝过人间清欢百味的小小锦鲤，可她从前在昆仑山的时候，可没少听那些个侍女们在闲话家常。这些年轻的神君神女们，平常没事，当然便是找寻那些令人觉得快活的事情去做。好比天帝有了太阳女神羲和之后，还是会喜欢上月亮女神常羲。

　　凤锦和太子长琴不约而同都对那个温柔又美丽的神女动了心，听说最后宵明选择了太子长琴。

　　余瑶身为一条锦鲤，而且还是刚化形的小鱼儿，要她揣测这些出身高贵无比的神君神女们的心思，也太为难了些。但她从前在昆仑山的时候八卦没少听啊，她可还记得那时候天帝的女儿跟羲和女神说如果千千万万年都对着同一张面孔，那也太腻味了。

　　看，有其父必有其女。

　　余瑶没觉得天帝的女儿说的有什么不对，她想了想，觉得要她对着再好看的面孔，可能也是会腻的。好比说，她从前天天待在昆仑山待在心月湖，其实也腻得慌，如今化形了能在丹穴山满山遍野跑，可时日久了，又觉得腻，所以才跑到洛水去玩，认识了素女。

　　余瑶从谷夏那里听说了凤锦和长琴太子的事情之后，心里就痒痒的，好奇得不得了。

　　情敌会变成朋友吗？

　　余瑶的一双眼睛瞅着凤锦，心里十分狐疑。

　　凤锦迎着余瑶的视线，眼角微微一挑，好似就挑出了无尽的风流神采。

　　可惜，余瑶瞎。

　　凤锦看到余瑶毫无反应的模样，也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端起刚才余瑶搁在桌上的一杯茶，慢条斯理得喝着。修长的指映衬着白色的瓷杯，格外的和谐。

　　凤锦：“小鱼儿。”

　　余瑶连忙站直了身体，“是，凤主。”

　　凤锦的声音淡淡的，“你没事了吗？”

　　余瑶一愣，摇头：“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谷夏说了，我的任务就是陪着凤主，别让你饿着冻着，也别让你闷着。”

　　当然，还有最后一句话余瑶没说，谷夏让她别惹凤锦生气。

　　凤锦正想说些什么，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太子长琴没忍住，轻笑出声。

　　余瑶抬眼，看向他。

　　太子长琴跟凤锦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言行举止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但这两人都长得十分好看。对着脸上带笑的太子长琴，余瑶想起了天帝女儿所说的话，寻常的相貌别说对上几百年，约莫是一年半载就会腻，可如果是凤锦和太子长琴这样的，大概是可以对上几百年的。

　　太子长琴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端起了一杯热茶，在暖云缭绕的内室，这两个风格迥异的神君就像是一副画像似的，十分赏心悦目。

　　太子长琴：“洛水上的素女，是你的朋友？”

　　凤锦有些诧异地看了太子长琴一眼。

　　余瑶手里还拿着托盘，她干脆将托盘抱在胸前，“素女吗？应该算是吧，我经常去找她玩。”

　　太子长琴脸上带着微笑，“那她平常喜欢唱歌吗？”

　　余瑶一怔，她想到自己当时和素女在洛水边上，太子长琴忽然出现，是因为听到了素女的歌声。虽然素女哼的小调是挺好听的，但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素女在唱歌呢。

　　余瑶轻轻摇头，“我认识素女的时间不算长，并不是很清楚。”

　　太子长琴微微颔首，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余瑶看看太子长琴，又看看凤锦，觉得这会儿的功夫好像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而且……她看着凤锦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忽然就想起了每天被逼着化形之恨。

　　真是没有比凤锦更可恶的人了。

　　她抿了抿唇，然后退了出去。

　　长琴太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莞尔地看向凤锦，“你对这条小鱼儿倒是挺纵容。”

　　凤锦食指弹了弹桌面上的瓷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是天后所养的小锦鲤，虽说后来天后将她送给我养，可我看天后的份上，总得对她多担待些。更何况——” 他笑了笑，语气有些恹恹的，“日子漫长，那些个神女仙女们花容月貌，可性情一板一眼，处得多自然也觉得乏味。再一看丹穴山上有条天真烂漫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鱼儿，也挺解闷的。”

　　太子长琴：“凤主这么游戏心态，当心哪天遭报应。”

　　凤锦闻言，朗声笑了起来，不屑一顾的语气，“我可不怕遭报应。”

　　太子长琴也跟着笑了笑，“可我怕，但是怕也没有用。我觉得我如今，正在遭受报应。”

　　凤锦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一双眼睛看向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想去找宵明。我不想再这样待在瑶山等她回来，那一年，她就这样消失在了大荒的黑暗沼泽中，没有谁看到她的元神，也没有谁看见她从黑暗沼泽中出来。我们都觉得她可能是元神破碎，散布在天地之间，所以取来聚魂灯，收集她的元神。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聚魂灯依然没有找到她的元神，哪怕是一点点的碎片，都没有。”

　　“可你要找她，从何找起？如果她真的已经转世，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是同样出身神族，还是一个凡人？或许都不是，她还有可能会变成一只狗一只猪，又或者是一株山茶一棵树。没有任何的线索，你怎么找她？”

　　太子长琴沉默，随后又说道：“我觉得我已经有线索了。”

　　凤锦抬眼，狭长的眼里带着疑问，“你说什么？”

　　太子长琴双手撑在椅子的两边扶手上，缓缓站了起来。

　　“凤锦，我在到来丹穴山的路上，看见了你的小鱼儿和一条人鱼玩得十分愉快。而那条人鱼，竟会吟唱当日我和宵明到人间游玩时，宵明所作的小调。”

　　余瑶从清和宫里出来，丹穴山上的神官走来走去，显然是因为太子长琴猝不及防的到来，谷夏又在支使着这些小神官们忙来忙去。

　　谷夏一看到余瑶出来，神色一整，朝余瑶招了招手。

　　余瑶见状，脸上挂着十分灿烂的笑容，“谷夏，我将茶点都送去给凤主了。”

　　谷夏是丹穴山上的老神官了，听说是看着凤锦长大的。老神官除了双鬓已经有些斑白之外，额面光滑，并没有什么老的感觉。余瑶刚化形的时候，凤锦还不知道游荡在大荒的哪个山哪条河，是谷夏到心月湖去看化形的小锦鲤，带她在丹穴山上走，教导她一些规矩。

　　余瑶觉得谷夏真是丹穴山上的好人，比凤锦好多了。

　　谷夏看了她一眼，少女脸上笑容灿烂，一派无忧无虑的模样。老神官端着颇具威严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凤主没要你在清和宫里伺候？”

　　余瑶眨了眨眼，“凤主要我伺候什么？我将茶点送过去的时候，他正和太子长琴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呢，没有像你担心的那样会吵起来又是打起来的。”

　　谷夏愣了下。

　　余瑶看着谷夏的神情，嘻嘻笑着凑近老神官，“谷夏，你说凤主和太子长琴都喜欢过那个宵明女神，是真的么？”

　　老神官听到余瑶的质疑，双眼一瞪，“我说的不真难道你猜的就是真的？”

　　余瑶神情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

　　看神官看着她不经事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有气无力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别在我跟前闹腾了，一边玩儿去吧。”

　　余瑶“哦”可一声，然后十分干脆地跑到后山去了。丹穴山的后山，有一棵十分高大的帝女桑，帝女桑哪里都有，就丹穴山上的这棵尤其大，余瑶还没见过洛水边上的帝女桑又比这棵更大的。

　　听说帝女桑原本并不叫帝女桑，听说凡间一位帝王的女儿向仙人问道，成仙后化为鸟儿在桑树上栖息，帝王想让女儿下来相见，女儿并不愿意。帝王一怒之下，让人起火焚烧桑树希望女儿下来相见，但帝女却在火中升天，始终没有与父亲相见。因此她所在的桑树，从此被人称为帝女桑。

　　余瑶在丹穴山上时常无所事事，在谷夏的安排下，学习认得了不少字，看了许多凤锦收藏的书。各种各样的，有人间的戏文话本，也有大荒的传奇故事。

　　余瑶特别喜欢帝女桑的故事，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喜欢。

　　在离帝女桑不远处，有一汪清泉源源不断地涌出，然后流到山下。这些水源，到山下之后，会与洛水汇集。

　　水至清则无鱼，这泉水未免也太清了些，她都能看到水底摇曳着的带状水草。

　　就在余瑶打算一头扎进水里，将一潭清澈的泉水搅一搅的时候，她后颈的汗毛忽然全部升了起来。

　　身为动物最直接的本能让她瞬间警戒：是谁擅闯丹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