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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清晨,微弱地朝阳自简陋的窗格外斜射进来,将幽暗的小屋染了一层梦幻似的淡红色。
      多年养成的早起习惯,使寒无雪悠悠地醒来。

      轻轻坐起,不惊动身边仍在酣睡中的人。理了理如墨般的青丝,垂眼,注视身旁安睡中的青年。
      如衣,白如衣……

      清俊的五官,柔和中透着幽兰,露在被子外的削肩,撑着白色宽松的亵衣,隐隐可见领子里白酥的颈项。紧闭的双目,睫毛细长,在眼下晕出一层淡淡的阴影,粉色薄唇微启,气吐如兰。心中一惊,他移开视线,皱眉,懊恼自己竟看儿时的玩伴看得入迷了。

      小时的如衣,很安静。

      眼睛不由自主地悄然移回去,柔和地注视身旁安睡中的人。

      当他和小舞及飞花顽皮地玩耍于田间时,如衣却只能静静地站在田边,默默地望着他们挖泥鳅、捉青蛙、摘野花、爬树、追逐。当他们沉静在愉悦之中时,如衣他……只能望着,望着。

      莫名的心疼绕了上来,他微微蹙眉。身旁的人细吟一声,已是有醒来的迹象。他躲开眼,伸手拿床边椅子上的衣物。

      白如衣缓缓地睁开眼,抚着额头,朦胧地望着身边坐起的男子。

      “睡得还好吗?”他半撑起身子,问。

      墨无雪转过头,勾起嘴角。“嗯,睡得很香,我很久没睡得这么香了。”

      白如衣望着他轻松的笑脸,跟着淡笑,横在两人之间淡淡的生疏,因同床共枕,而渐渐远去。仿佛回到了过去,单纯的小小少年,亲密无间。

      “睡得香便好。”他低语。

      墨无雪无意间瞟到白如衣因姿势的关系而胸襟大开,露出洁白结实的胸膛,一阵口干舌燥,他尴尬地下了床,匆忙穿好衣物。

      白如衣坐起身,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肩后,当手抓在大敞而开的衣襟上时,不禁微红了脸。

      墨无雪抹了把脸,抓过小桌上的梳子,随意地梳了几下,用丝带扎成一束,垂在身后。白如衣已穿好了衣服,下了床。

      “今天,有课。”

      “咦?”墨无雪回身。

      白如衣整理好床铺后,解释:“今天私塾里有课,抽不开身。你……自己随处走走,找小舞他们也行。”

      “哦。”墨无雪应了一声,心里有股失落。或许,他期望他能陪陪他,毕竟,小舞已经有飞花了,他不好过于亲近。

      唉——

      草草地吃了早饭,太阳已爬得老高了,白如衣洗了碗筷后,拿了几本厚厚的书,向墨无雪交待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匆忙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墨无雪不由地怔忡。

      天气很好,微风习习,吹得门口那潭水旁的墨竹飒飒作响。

      他眺望着远处的黛山青云,蓦地感觉回到了归属。

      如此安静,如此惬意。

      这片净土,是外面的俗人无法想象的!

      而自己,怎能舍弃它整整十年?

      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他关了白如衣的家门,信步向村庄的中心走去。

      ****** *****

      村子的格局几乎没什么变化,多了些树木,羊肠小道加宽了,便于车马行走。村里的一些老人仙逝了,但更多的小孩子诞生了。田间青苗初长,人们忙碌着,小孩子唱着歌谣跳着。

      一片的生机!

      他的出现,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认识他的人,惊叫一声,便笑哈哈地跟他攀谈几句,不认识的好奇地打量他,问着身边的人,然后互相交谈几句,点个头,微笑。小孩子好奇地围着他打转,而姑娘们偶尔投以倾慕之光,但只远望而不近身攀谈。他感叹,岁月如梭,十年的时间变化太大。少年长成青年成家立业,少女作他人妇,怀抱小孩。

      “咦?雪儿,你终于回来了啊?”一个青年扛着锄头,向他走来。

      他咳了一声,向对方点头。“是啊,你是……阿玉?”

      “哈哈——”阿玉拍拍他的肩。“好小子,没有忘了我嘛!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好玩吗?讨媳妇了没?呵呵,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他一连串问题,轰得墨无雪头晕脑胀。阿玉还是老样子,说话连珠带炮。

      “还没定。可能,会走吧。”墨无雪回了他最后的那个问题。

      “要走吗?”阿玉搔搔头。“那……如衣怎么办?”

      墨无雪皱眉。关如衣……何事?他为何如此问?

      见他一脸不解,阿玉疑惑。“不是吗?毕竟,如衣他可是……”

      “阿玉哥——”后方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阿玉的话。两人回头,只见寒纪舞和燕飞花手拉手的走来。

      “是你们啊?”阿玉招招手。“我正和雪儿说如衣的事呢”

      寒纪舞与燕飞花对望一眼。

      墨无雪不解。

      燕飞花冲他淡笑,询问:“你昨夜在如衣那里吗?”

      “呃,是的。”他点头。

      寒纪舞道:“如衣哥哥做的饭菜好吃吧?”

      墨无雪不禁回味着昨日与今早的饭菜。一看他回味无穷的模样,其他三人立即面露馋相。

      “无雪哥哥真好命,如衣哥哥的手艺不是经常能尝到的呢。”寒纪舞羡慕地说。

      “咦?”

      燕飞花敲敲寒纪舞的额头。“少来,你不是常去如衣那里蹭吃蹭喝?”

      寒纪舞吐吐舌,闪躲着不让他敲到。

      他们亲昵的动作,惹得阿玉向墨无雪挤挤眼。“喂,你们,不要在我们这两个单身汉面前打情骂俏了,惹人眼红哦。”

      寒纪舞抬脚便要踢他,阿玉跳开了。

      墨无雪煞是羡慕他们的轻松玩笑。

      燕飞花来到他身边,低声问他:“你对如衣感觉怎么样?”

      “为何如此问?”墨无雪不懂。像阿玉,刚才提到如衣时,也是小心翼翼的。

      他的疑惑与不解,使燕飞花欲言又止。寒纪舞跳回他怀里,他断了要说的念头,朝不远处指了指,对墨无雪道:“过去一点,便是如衣的私塾了,你要去看看吗?”

      “呃……嗯。”墨无雪没有追问,将疑问摆在了心底。扫了眼燕飞花与寒纪舞的亲昵,暗叹一口气,便知自己无任何希望了。

      顺着燕飞花所指的方向,他望过去。如衣的私塾吗?

      阿玉向他们挥挥手:“好啦,我去田间啦,你们再聊。对了,雪儿,你如果呆在这里还有些时日,多陪陪如衣吧,他一个人……怪寂寞的。”

      墨无雪点点头,燕飞花拉着寒纪舞,向他说声再见,便双双去别的地方了。

      然后,又剩他一个人了。

      孤独地立在小道上,禽畜的叫声起起落落,双脚无意识地向村里的私塾走去。

      如衣,清雅的如衣当夫子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 *** ****

      年少时,他要离开村子,到外面闯江湖了。走之前,玩伴们都来送行,众人送到村口,便跟他挥手了,唯有如衣,一路送他至十里亭。

      那时候,两个人默默地行走着,交谈的不多,但总是依依不舍的。

      如衣问他:“出了村子,何去何从。”

      前途一片渺茫,他望着天上的云,轻叹:“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如衣沉寂了几许,低着头,说:“保重!”

      他停了停脚步,拉起了如衣的手,问:“你呢?将来你要做什么?”

      “将来……”如衣望着疏云,似乎有些困扰。“或许……当个私塾的夫子吧。呵呵,我家里书很多呢。”

      是啊,如衣家里的书很多,从他曾祖父那代传下来,到了他这代,数不胜数。如衣一家,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一家。听说,他们曾祖父当过某国的谋事,为国主打得天下,但因国主猜忌,他曾祖父带着家小来到了这个世外桃源。

      如今,如衣如愿的当了一名夫子。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私塾里,如衣一身素衣,手执书卷,用不高不低的声音,缓缓地念着诗句,而学生稚嫩的声音随着他起起落落。

      墨无雪无声无息地立在窗台边,窗边桃花盛开,正是春意闹。

      视线柔软地落在屋里那抹温润的身影上,不知不觉中,发怔了。

      沉浸在学海中的如衣,圣洁而飘渺,那低低地一笑,轻轻地一挑眉,颔首,扬嘴角,眯眼,如此的从容不迫。

      不经意地,他向窗外瞟来,视线对上他的,微一愣,即而,淡笑。

      他没有开口说话,笑过之后,移开了视线,继续讲学。

      失落窜上心头。

      墨无雪手搭在窗边的桃枝上,抚着含苞欲放的花蕾。眼移向淡蓝的天空,望渺然的天空,淡如纱的云随风飘过。

      不知过了多久,学生下课了,喳呼着出来,几个孩子经过他时好奇地瞅瞅他,有的指指点点。

      他没有在意,白如衣走向他,问:“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儿。”他随着如衣的步子,和他并肩走着。“完课了?”

      “嗯,接下来是许夫子的课。”

      “许夫子?”

      “呵,这村里可不只我一个夫子。”白如衣捧着书本,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墨无雪配合着他的步伐,闲情逸致地与他走在乡间小道上。

      “早些……遇上小舞他们了。”他低语。

      “小舞啊。”白如衣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他和飞花住在一起了。”

      墨无雪咳了一声,不自然地张望着。“……我知道,我……会祝福他们的。”

      白如衣只是抬眼瞟了他一眼,扯了一根草梗,择了一条道,继续走着。

      墨无雪莫名地感到慌张,他不明白如衣身上为何隐约缭绕着一股哀伤气?昨日,初遇他时,并没有特别明显啊!那时候,自己乍见他时,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收留了他。

      “要到‘燕尾瀑’那边走走吗?”白如衣将草梗咬在嘴里,动作间多了一丝顽皮。

      “呃,好……好的。”迷失在他的自然中,墨无雪木讷地点头。

      白如衣扬了扬嘴角,拉起了他的手,阔步而行。

      两人手拉手的行走着,穿过片小树林,转几个弯,便到了“燕尾瀑”。

      “燕尾瀑”,如其名,高两米,水分两股飞泻而下,如燕子的剪尾,剪尾下面是一个颇大的水池,不是很深,清澈见底,水流成一条小溪,弯延而下,流过村子,形成村子的主要汲水之道。
      溪潭附近有许多光滑的大石头,人坐在其上,观看着飞泻而下的瀑布,感受着水气,美不胜收。
      两人立在瀑布前,迎着凉如丝的水气,满足一叹。

      水气清爽,能去疲惫。

      白如衣找了一块可坐两人的石头,墨无雪和他一同坐了上去。

      两人并肩坐着,享受着自然之气。

      “这瀑布还是老样子,十年了,丝毫未变呢。”墨无雪捡了一块小石子,扔向溪潭。

      “不,它在变,只是我们未察觉。表面虽未变,内在定是在不断的变化。”

      墨无雪思索了一下,点点头。“的确,有些事不能只看表象。”

      一阵风吹过,摇晃着瀑布旁生长着的野花儿,那粉嫩的花儿被吹落几许,顺着瀑布,融入了水中,随波逐流。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清雅的声音,突然响起。

      瞪着那被水冲散的花儿,墨无雪脊背一僵。

      “其实,真正的是落花无意,流水有情。”白如衣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

      “此话怎讲?”墨无雪不解。

      白如衣修长的手指一抬,笑语:“你看,花儿原是不情愿的,却是被风儿强行吹落了,而水带着它,流淌着,不离不弃。这不正是落花无意,流水有情?”

      墨无雪先是一愣,见白如衣认真而正色的表情,笑逐颜开。“你啊,还是那般的独特,总是有你的道理。”

      如衣年少时,便学富五车,能举一反三,最叫人哭笑不得是,他有时歪理一堆,却令人无法反驳他。

      “我愿做那流水。”白如衣没有怪他的取笑,掠了一下耳际的发丝,转脸对着墨无雪的笑脸。
      笑意,渐渐地凝固,墨无雪面对着白如衣俊美如斯的脸,不禁深沉了黑眸。

      “我喜欢你。”

      轻、淡、雅的声音,融合着水声,在墨无雪的耳边如波痕般划过。

      他微张了张嘴,呆愣。

      白如衣专注地望着他,较一般人淡红的薄唇轻启:“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在你离开村子之前。”

      “我……”墨无雪哑然。他不知道,不知道如衣……喜欢他。他们是儿时的玩伴,是青梅竹马,在离开村子之前,他向小舞许诺,许诺十年后回来找他。可如衣……如衣却在他不知的情况下,喜欢他?

      白如衣见他傻愣地望着自己,便笑出声。“不必如此惊讶吧?”

      “呃……是,是有一些。”他挪了挪身子。

      如衣瞟了一眼两人之间多出来的距离。

      “我知道你……喜欢小舞,我不会勉强什么。”他耸耸肩。“很早就没有奢望了。”

      墨无雪的心随之一纠,他哀伤地望着白如衣。

      白如衣低垂着眼,轻道:“只是这种情愫埋在心里十几年,很想吐露出来,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

      “不——”心里有些乱,但并不反感,也没有抗拒,只是莫名的心疼。

      “午时了!”白如衣倏地起身,抚平了有点皱的衣袍,冲他一笑。“走吧,回去弄午饭吃。”

      墨无雪复杂地望着他。

      他向他伸出手,偏着头,温润如玉。

      没有犹豫,墨无雪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

      温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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