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真名刍吾 ...
-
事情要从三天前开始说起，为什么要从三天前开始，因为决明硬生生扛了三天的九九天劫。
决明自幼于岭南的云梦山长大，云梦山山清水秀，陡峭险利，却盛有天地灵气，自决明从一只纯白的小虎崽子日渐一日地滚成了肥嘟嘟的大白虎子，又在云梦山几只老妖精的一番教导之下初化人形，此后便一直诚心修炼，盼着一朝位列仙班，逍遥自在去。
今日是决明的最后一次天劫，只要成功渡过今日，便一切大安。
因为念在是最后一次天劫，可能会比以往更加厉害，山顶的妖怪们一早便被决明遣到山下去了，免得被天劫的余雷殃及无辜。
运转好最后一次灵气，决明一边束紧头上的发带一边从云梦山山顶他修炼的洞穴中走出，抬眸向天空望去。
本来明澈蔚蓝的空中早已蔽如漆夜，其扩散竟达千里之外的天际，沉闷的雷声低低呜咽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滚云徐徐流动，终于变成了一层又一层的浓墨。
“嗯？”决明心下疑惑，总隐隐这最后一次的天界，好像有点不对劲。
决明正惑神间，却听闻“咔嚓”一声的巨响，再一抬头，却见一道粗达千丈的巨大银色电光蓦然间从漫天劫云中纷涌而出，一瞬间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朝他直直冲来。
决明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打开自己的灵气护甲，淡淡白光的屏障将他从头笼罩，在这天地失色间隐隐约约地流光溢彩。
那道电光砍过护甲，霎那间甲面上已经有了一丝微微裂缝。
决明眼神一凛，琥珀色的瞳孔兽类一般竖立起来，心中已有猜想。
这并不是普通的天劫。
像他们这样的山中精怪，招来的不过是最为一般的四九天劫和六九天劫，前者四九天劫最为常见，成功之后便可位列仙班，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散仙，而后者六九天劫却是登成真仙之位。
其上还有一劫，为九九天劫，为天劫中最为厉害的一劫，渡成登大罗金仙之位。
渡成则一步登天，渡败则万劫不复。
甚至于，魂飞魄散，三界无寻。
“啊啊啊啊疼疼疼！”决明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护甲碎裂开来，化为齑粉，下一瞬又是两道一黑一白的阴阳天雷双击而来，直逼得他毫无退路。
按理说这九九天劫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这九九天劫一般只由那些上古神兽或者真君转世可以唤来。
决明衣裳微碎，发丝凌乱，反手躲入一方青石后，英俊的面容上青白交加，最后腮帮子气鼓鼓地向空中喊道：“等等等等弄错了弄错了！”
那空中的天劫仿佛是听到了一般，翻滚着的云层凝滞了一下，从中扩展开来。
决明吁了一口气，以为它良心发现想改回来，却又见那从中扩展开来的云层内火光四溢，碎熔纷起，第三道天劫竟然会是个火球。
那火球长成硕大便不再长了，收敛四周缭绕雷意向青石后的决明坠去。
一时间天地崩裂，第三第四重天雷一重重地顺势而降，决明周运着丹田内的金丹死死抵御，早已是苦不堪言，面容也被汗水浸染，几重下来决明已经神智模糊间化为了原形在地上无力翻滚。
还有三重。
再一重碎冰雷劫而降，决明化成的大白虎子全身的银白皮毛早已泛了灰，再染上了霜华颇有些萎靡不振。
这天劫出乎他的意料，决明咳了几下，硬撑着站起来，天地昏暗，也不知现如今是何时了。
最后一重天劫，裹挟着五行之力，正声势浩大的朝他翻涌而来。
决明无力地晃了晃尾巴，叹了口气便阖上双眸，看来这最后一道天劫是撑不过去了。
时间有片刻间的静默和沉和，延绵的冰从天际纷扬而来，一时间整座山头便银装素裹，冰河万里，雪花凝结间极缓慢地降落，像是落入凡尘的明珠。
决明神志不清，眯着眼使劲去望身前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那男子一身素襟白袍，袍上用银线绣着浮云万里，密线衔着砗磲片堆成飞雪茫茫的形状，一眼望去，倒是一片白茫茫地望不真切。
再往上望，便是那人银簪玉冠下的三千白发，仔细端详，却是细腻的银色，一丝一缕地柔软垂下。
有几缕拂过决明的虎头和虎身，那发色的银白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他自己皮毛的银白。
“你……”
是谁？
决明嗓子干涩，仿佛像是卡了一块刀片一般絮絮不能语，只能发出几声毫无意义的微弱嘶吼声。
那男子形态从容不迫，面对面前磅礴而来的天劫仅是歪了歪头，伸手对已经仅离自己三尺的天劫轻指，冰华霜雪亦自指尖而生，飞玉碎花一般而去，迅速地缠绕冰冻住那道天劫。
指尖微动间，早已是冰碎雪散。
天劫已过，乌云尽散间已是晴昼万里，决明纵是自己扛了八重，便再也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隐约间感到一只冰冷纤长的手摸了摸他的虎头，便挟着一身冰雪霜华而去。
决明踡着身子而栖，空中乍晓的五彩霞光将它牢牢笼罩，伴随着梵音袅袅，几道金光细碎降下，化了一方九瓣莲台便托着决明去了天界。
决明再次醒来，只觉得周身清爽，丹田充溢，浑身流动着五彩霞光，虎目一望，便瞧见正揪着他那根比他身子还长的尾巴仔细观望的黑衣少女。
决明与她对视半晌，嗷呜一声咬回尾巴滚到角落去。
环顾四周，仿佛是一方宫宇，宫中书卷气极重，宫壁上嵌着的大块剔透玉石发出莹莹柔光，照射着金桌云台上堆满的一宗又一宗的书录，再看眼前的少女。
乌发红唇，黑衣云裳，颇为冷艳清丽，一把青丝用墨云雕花簪高高绾起，垂了几枚圆润的珠子，额前平整齐眉的散发下一双眸子宛若深不见底的夜色，轻抿红唇，面色也是一派沉静无波。
黑无常！
决明抱紧柱子，默默的与她对视。
那少女似乎皱了皱秀眉，瞥了他一眼，不消不刻，又一名白衣少年笑吟吟地从门口走过来。
那白衣的款式和黑衣少女身上的很像，皆宽袖长袍，不过那少年墨发墨眸，眉目俊朗，一张脸看着就知道是很爱笑的。
白无常！
决明又默默往里缩了缩。
那白衣少年直奔黑衣少女，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白衣少年点了点头，望了一眼角落里的决明，问道：“刍吾玄君你躲角落里干嘛？”
“这里不是地府吗？”决明心生疑惑，却还是抱紧了柱子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俩不是黑白无常吗？”
那白衣少年面色未改，倒是那黑衣少女翻了个白眼与少年对视了一下，白衣少年眨了眨眼睛，面色复杂道：“刍吾玄君你九九天劫已过，已位列仙班称为玄君了，只是称号还得天君命名。”
决明抱着尾巴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自己最后一重天劫等死的时候有一位神君出手相助，如此便渡劫成功了。
决明这才放下戒备，只不过依然是一头大白虎子的原形，轻咳几声问道：“哦哦，那刍吾是什么？这里又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依旧是那黑衣少女有所反应，决明依稀间仿佛又看见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与白衣少年对视了一下，白衣少年才点点头回过身向他答道：“刍吾乃是玄君的原形，这里是天界文昌帝君的文昌宫，我名为瑞霖，和晴岚一同作为文昌帝君的两个随侍，天聋和地哑。”
如此一来二去，决明再傻也知道那黑衣少女不能言语，那白衣少年不能倾听，此处又是文昌帝君的宫殿，那两人估计也真的是文昌帝君身边的天聋和地哑了。
有道是“文昌帝君为文章之司命，贵贱所系，为掌管士人功名禄位之神，故用聋哑于侧，使其知者不能言，言者不能知，天机弗泄也。”
这决明是知道的，但决明却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真的聋跟哑。
决明心下诧异，问道：“我的原型不是白虎吗？”
决明只看见晴岚又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未与瑞霖对视，便听闻一道温和的声音调笑道：“你若是寻常虎妖，能引来这九九天劫？”
瑞霖晴岚闻言垂袖行礼，立于一侧，决明好奇望去，却见一面容俊美，眉眼温润的青衣男子手持一把折扇走了过来，玉冠束发，气质出尘，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
未等决明出声，那男子已经挥扇迸退了天聋地哑二人下去忙他们的，对着决明温和一笑道：“在下为天界文昌帝君瑾瑜，见过玄君。”
决明嗝了一声，作为一头白虎，或者已经不能算白虎了，十分人性化地用肉垫托腮，说好的白胡子老爷爷呢，这气质不对啊。
瑾瑜却是摇了摇折扇，笑眯眯问道：“玄君你是打算用原型去面见东王公西王母和三清天君吗？”
凡升仙者，依照惯例都是要先拜东王公，后拜西王母，才方得升九天，入三清殿，拜太上老君，见元始天尊，最后再面见天君，才算正式得道成仙。
决明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原形的状态，忙不迭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回一/丝/不/挂的人身，瑾瑜适时轻挥折扇，替他扯了一身银冠玄衣的行头出来。
瑾瑜啧了几声，笑道：“玄君骨架生得好，很适合画春宫啊。”
决明：…？？？
决明面色复杂，一定是他听错了吧，此春宫非彼春宫吧。
决明问道：“那个，刍吾是？”
瑾瑜面色不改，缓缓叙道：“刍吾，南疆上古神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刍吾，乘之日行千里，可号令百兽。”
瑾瑜又叹了口气，打趣道：“玄君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自己和普通白虎不一样吗？”
决明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总算知道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自己的额头上跟别的老虎不一样，没有王形皮毛，而且自己实在白得太过诡异，一般的老虎都有点花纹，自己不但没有花纹，而且周身还有五彩霞光。
瑾瑜摇了摇折扇，失笑道：“只有上古神兽才能引来九九天劫，玄君既已得道成仙，可要记住了。”
见决明点头，瑾瑜笑意盈盈，摇了摇扇子，笑道：“我们走吧。”
决明第一次见到天界，九重天上金碧辉煌，云霞环绕，白裳仙娥提灯而行，浮云千里，缱绻不绝，左手边是天光乍晓，右手边却是日暮西沉，还有些仙鹤玄鸾，正缓缓飞舞。
但本该是井然有序的天界此时却是颇有些杂乱槽哄
瑾瑜轻摇折扇，也是眉头微皱，伸手扣下一名貌似朝他直直撞来的小仙娥，问道：“怎么了？”
那小仙娥虽是惊慌失措，却也本本分分地行礼道：“禀告文昌帝君，琅嬛福地被盗，天君命众神君仙使前往凌霄殿。”
瑾瑜长眉轻挑，面色不变，折扇却是摇得更欢了，展开一幅青玉案三字的扇面，转头对决明笑吟吟道：“啧啧，恭喜恭喜，这第一天成仙就不用去拜东公西母，连三清殿都省得去了，玄君你可是这开世以来的第一人。”
决明心下一颤，面色复杂道：“…我觉得这可不能并是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真名刍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