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救世主的七个世界》洛临安

4、第一梦境（4）

　　“我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哈利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喉咙里一片干涩，他早就猜到这里大概有些问题，却绝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么一出，虽然还不知道那光芒究竟是什么，但某种本能正在他心底逐渐苏醒过来，疯狂地催促他远离。

　　“那里面大概会有你绝不想知道的东西，但我们还是得去看看，我想下一个提示，大约就该出现在这里了。”里德尔沉吟着，他仿佛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但对线索的渴望却压倒了谨慎，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只是他自认为自己还保持着完全的理智。

　　“幻身咒还能保持多久，我其实也可以……”哈利犹豫着捏紧了魔杖，他很庆幸自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否则他现在恐怕就真要变成一个负累了，而他的同伴——

　　哈利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里德尔不会容许一个无用的同伴一直跟随着他。

　　“暂时不用，不过幻身咒失效之后我们得靠别的办法撑一段儿，剩下的魔力应该被用在更要紧的地方。”里德尔若有所思地低声说。

　　哈利没有再接话，因为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条路看起来很长，但走起来却全不是这样，尽头矗立着的那栋汽车旅馆因此越发显得诡异，它仿佛是拥有着某种未知的力量，能够源源不断地将路过的人们吸引过来，然后吞噬殆尽。

　　这里面该死的会有什么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忽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就是为答案而来的呢，哈利深吸口气，就要抢在里德尔前面拉开旅馆大门，但余光一瞥的瞬间，他却看到街道的另一边忽然出现了一抹幽灵似的影子。

　　哈利猛然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安静乖巧的白衣女孩儿。

　　金发雪肤，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嵌在娇嫩的脸庞上，花瓣似的嘴唇却没有半点血色，一种难以形容的死气在她身上盘旋着，好像是久病不愈，又或者……她根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让人不能不警惕起来，但她看上去又偏偏是那样单纯，那样无害，几乎像是一捧清水，一眼就能看到底。

　　哈利觉得自己没法将魔杖对准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但他也不敢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就在几分钟之前，哪里还什么都没有。

　　那么，这个女孩是怎么出现的？

　　“你在看什么？”里德尔察觉到了哈利不自然的神色变化，他顺着男孩的目光将视线投了过去，却只看到了空无一物的街道。

　　“我不确定，但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她刚刚还不在这里的……”哈利只将视线移开了一秒钟，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孩儿却又消失了。

　　后半截话被哈利生生塞回了喉咙，他困惑地打量着她刚刚站立的地方，终于发现那里的地面比别的地方要深上许多，看上去就像是积着一团洇开的水迹。

　　是……错觉吗？

　　这些变化实在太诡异，甚至于让哈利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终于放弃了研究这件事，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去的同时，一抹白色的影子却忽然从那团水迹中蹿了出来——

　　瞳孔的颜色完全褪去，幽灵没有瞳仁的眼眸显得空洞无神，她看上去就像是个小瞎子，但随着里德尔的手掌触碰到旅馆大门，一点火星便落进了这双眼睛。

　　怨恨刻毒的火焰顷刻之间就烧成一片赤红，无色的粘稠液体从她脸上，身上滴滴渗出，而后纷纷滑落，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道。

　　她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咧开嘴，笑的像个恐怖的人偶娃娃，迈开步子的时候又显出了四肢的僵硬，好像身上的每一处连接点都被人打碎，生生塞进了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球形关节。

　　现在，哪怕里德尔没看到那女孩儿的出现，也知道他们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发现了，他飞快地打开门，脚步却猛然停顿在半空——

　　女人凄惨的尖叫穿过空气，尖锐的像是要撕碎他的耳膜！

　　里面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他们的运气真的“好”成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碰上凶案现场？

　　哈利的大脑飞快运转着，他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走进去，却没发觉到身边的温度也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飞快下降，还好他的同伴反应的足够快。

　　一阵寒意倏忽从背后袭来，哈利却在同时被忽然施加在手臂上的力道拽的踉跄一步，有什么湿滑温软的东西擦过他的后颈——

　　男孩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在目光触及到那玩意儿之前被里德尔用力拽进了面前的旅馆。

　　就在门被里德尔用力甩上的瞬间，他们都听到了清晰的一声“咔哒”，那是大门落锁的声音。

　　但外面的幽灵却没有就此放弃，她紧紧压在透明的玻璃门上，被不明液体泡的浮肿的惨白脸庞显出了它原本的样子，令人不忍直视。

　　“我说……”哈利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本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头顶的枝形吊灯却一下子熄灭了，落地窗前的百叶窗帘“刷拉”一声齐齐合拢，惨白的幽灵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重黑暗吞噬，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前台的一盏壁灯还在明明暗暗地闪烁着。

　　那女人的惨叫仍在继续，配合着四周的气氛只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哈利现在是真有点儿慌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同伴，却发现里德尔的黑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猩红光芒。

　　冷酷，残忍，和杀戮开始前的兴奋混合成似曾相识的色彩，哈利脑海中的绷的紧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断开了，他本能地抬起手腕，将魔杖对准了里德尔。

　　“够了，这又是你设计好的，对吧？我不打算再陪你玩下去了，让我离开这里！”哈利可以肯定那就是伏地魔会有的眼神，剧烈波动的情绪就随之彻底崩溃，他简直没法想象自己会蠢到这个程度，一次又一次地被对方玩弄于股掌却全然不觉。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对方。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最好立刻冷静下来。”里德尔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那点光芒转瞬即逝，顷刻间就消失在纯黑的背景之中，他不避不闪地和哈利对视，语气不容置疑:“如果你还想离开这里，就照我说的做。”

　　柜台后面的小屋忽然寂静下来，女人的尖叫停止地异常突兀，脚步声紧随其后地响起，这意味着里面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哈利的手腕抖了抖，魔杖终于垂了下来，但他还是坚决地往一边让开几步，刻意和里德尔保持了距离。

　　这幅姿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里德尔眯了眯眼，对他的动作不置可否，注意力旋即转移到从小屋里走出来的人身上。

　　那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小市民的精明市侩，金丝边眼镜下的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冷漠和算计。他和里德尔互相打量着彼此，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里，谁都不肯主动开口。

　　“那个……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里面……”哈利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打破了局面，他的目光示意性地往柜台后面扫了一眼，就没再多说，这么明显的痕迹摆在眼前，对方当然不会听不懂他的暗指。

　　“一个有趣的电视节目，怎么，现在的青少年对这些感兴趣？”男人慢条斯理地回答，眉头微挑，冷冰冰地向哈利看过去，他似乎能从区区一眼的打量中分辨出对手的实力，对上哈利的时候明显没那么紧张。

　　“当然不，只是碰巧听见罢了，不过我们进来之前，倒是在外面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里德尔把话头接了过来，他对主动权的把握向来到位，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让男人变了脸色。

　　如果这是个结构完整的世界，那么它必然有自己内部的运转逻辑，里德尔猜测外面那玩意儿大约不是专门冲着他和哈利来的，那么除此之外呢，还有谁可能招惹上这种东西？

　　答案不言而喻。

　　“你们需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一人十五美元，这是钥匙。”男人像是忽然间遗忘了谈话的内容，他弯腰从柜台里取出一板带着锈渍的黄铜钥匙，将其中一把取下来推到他们面前，声音里平平板板的，再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算什么意思？

　　哈利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但里德尔却上前一步，随手将钥匙捞进了掌心。

　　“我相信那东西不会半夜闯进来的，是不是？”他轻嗤了一声，目光满含嘲讽地从男人身上扫过去，不能说里面没有威胁，但他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捉住同伴的手腕，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