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一张门票 ...
-
陈韶起得很早。
让他很意外的是,大小姐也十分的早。
她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房檐下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姿势,她望着门口,陈韶望着她。
又是十分钟过去——
陈韶的脑子里已经跑完了一辆火车……不,跑完了八圈操场,以精神形式间接的完成了每日晨练。
鄢澄估计是在发呆,她还是看着门口,双眼无神,眼底两片乌青,表情怎么看都是生无可恋。
陈韶默默地回想昨晚的床是不是太硬以至于无法入睡……
“鄢小姐?你还好吧?”
想了想,他还是尽职尽责的上前关心一番。
于情,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他带到乡□□验生活,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都十分值得鼓励。于理,这是他头顶上大boss的亲闺女,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应当做到尽情尽心尽力。
喊了两遍,鄢澄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对上他一脸关切的脸,有一瞬间茫然,“怎么了?”
陈韶:“……”所以你是没睡醒不在状态吗?
他更愧疚了,boss可是说过,这位在家里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因为有失眠的毛病,昨晚的床铺明显不具备创造好眠和赖床的条件。
“鄢小姐是没睡好吗?”陈韶更殷切了。
鄢澄眯着眼,看着一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小鸡崽从她脚上踏过去,抖抖毛走远了。
这么小的鸡崽子能不能吃,用清炖好还是油炸更好。
清炖也不行吧,太嫩了,油炸还不错。
“你觉得我能睡好吗?”
她脑子里还装着一团乱糟糟的东西,理不清。
陈韶没说话,因为理亏。
吃早餐的时候,鄢澄终于回了神,陈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瓶牛奶,是她平常喝的牌子。
“这是鄢总嘱咐的,鄢小姐什么都可以挑,但早餐一定要吃。”陈韶在一旁为自家老总打call。
鄢相虽然坑女儿,但是他的本质还是个女儿奴,为了下乡这事儿,给全家人做了不少心理建设。
真正让鄢澄对这个无良律师改观是在下午——
鄢澄签了字,捐助事宜算是告一段落,整个人松了口气,心里既轻松,为留村孩子们高兴,又着实的为自己开心,总算可以回家了。
乡下的人们总是淳朴又热情,带着鄢澄不十分习惯的憨厚,跟精打细算的人交往久了,会渐渐忘了朴实是一种什么样的品质。
在附近逛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陈韶人,鄢澄给他打电话,那头嘟了两声,陈韶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过来。
“鄢小姐……”
鄢澄愣了愣,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这人在干什么呢?咳……
“你在哪儿?”
陈韶抹抹汗水,“村长家的地里。”
鄢澄找到村长家地的时候,陈韶和村长老李正在地里吭哧吭哧的挖地,头上戴着平时用来挡雨的那种斗笠,因为太大号,倒是一下子遮住了大半的阳光。
遮太阳倒是好,不重吗?
鄢澄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果,递给给她带路的小孩儿,道谢之后让他先回去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里铺在地上,带起一片斑斓的光圈,鄢澄坐在树底下的石块上,惬意的吹着凉风。
陈韶十分接地气的撩起衣裳下摆往脸上一抹,一头汗水全擦在上面了,他也不在意,扭过头来朝鄢澄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几年没干活了,不称手了。”
他以前也是农村孩子,也是受到鄢父捐助才走出了贫困,走进了海城,在大城市里拼打了十多年,又挤进了鄢父的手下工作。
励志,感恩。
鄢澄给他贴了两个标签。
她一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你没有想过自立门户?”
她爸手底下不缺乏人才,但是年轻又有能力、声名在外的,陈韶算一个。
陈韶又挖了一锄头,喘匀了气儿,抬头笑得爽朗,“鄢总给的待遇已经是优厚有加了!自立门户,哪里有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梦想有多大,野心就有多大,看来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野心家。
老李在一旁吭哧吭哧的挖地,偶尔蹲下来用手清理一下过高的杂草,两人在说话间也没有休息,更不会主动插话。
鄢澄眼珠子转了转,把话头转到他身上。
“李叔,听说你们村准备修路了吧?”
泰安新区基本框架构建完成,镇级以下都重新纳入规划,乡村改造从修路开始,俗话说得好,要致富先修路。
老李这才停下锄头,抹了把汗水,“是啊,鄢小姐消息比我们要通达,我也是前几天才接到通知。”
“叫我鄢澄就好了,不用那么客气。”鄢澄笑眯眯的说道,“我也是听村里人说了,才来向您证实呢。”
老李点点头,没说话,不知道怎么回应。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姓曲吗?”,她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老李把锄头底下的泥块翻过来,闷声道:“是啊,留村以前就叫曲家村,是后来改革了,曲家的本家散了,也来了许多外乡人,后来才慢慢改的留村。”
他的父亲也算是当时迁过来的外乡人。
鄢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李叔认识曲流光吗?”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本意上,鄢澄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打探那个人的私人问题,做了那么多建设。
“曲流光?”
老李愣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号人,“他啊……”
鄢澄的心忽的提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提起曲流光老李脸上会出现一种叫做复杂的表情。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她天马行空的脑补起来,没等她脑补完一个故事梗概,老李又开口了。
看起来是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孩子是随母姓,他的母亲是留村西头曲木匠家的女儿。”
“他的父亲呢?”怎么会是随母姓。
“这个我也不清楚,没见过,大概是没有的。”老李摇摇头,闷声点了旱烟,扛着烟枪里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不清楚,也就是父不详。
鄢澄早就愣住了,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那个人请冷冷的样子又浮现上来,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双眼睛,明亮得过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一个复杂的身世,或者残缺的家庭。
那个人,是她的神啊。
仿佛他一直站在那个高度,只要有灯光,掌声和鲜花一切就很完美。
…
鄢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才猛然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吃饭了,鄢儿?”,门外响起鄢父的声音。
鄢澄被喊的烦了,一把扭开门,又倒回去继续找。
鄢父倚在门框上,叩了扣门。
“一回来就拆家呢?”
鉴于前两天跳的坑,还有三分生气的鄢澄没理他,翻了半天,才终于在从学校拎回来的包里找出了她要的东西。
一张门票,八月十二日,下午三点半,LPL季后赛门票。
ORK对TFM。
鄢父一脸好奇,“ORK不是黄煊那小崽子打游戏的战队吗?你是要去给他加油助威?”
鄢父为了贴近儿女身心成长,悄悄在公司里找年轻的助理教他打游戏,还在午休的时候忘我的研究比赛视频,搞得公司里掀起了一阵LOL风……
去看黄煊?鄢澄翻了个白眼,把门票塞到兜里,又去整理被搅得一团乱的房间,不屑道:“我才没空去看他打比赛。”
平时看看直播就算了,还不至于劳动她去买票去现场观战。
鄢父挡住她越搞越乱的手,把她撵到一边去,三两下帮她把房间复原,“这么大的人了,连个房间都整理不好,要你何用!”
鄢澄:“……”
鄢父瞅了瞅她的衣兜,装作不经意问她:“那你是去看谁?你一直念叨的那个什么神?”
鄢澄用手捂着口袋,眯着眼睛与鄢父对视,沉默了两秒。
决定先下手为强,“不要你跟我一起去。”
去年她去看德杯,她爸非要陪她一起去,最后的结果就是吸收足了年轻LOLer们的好奇眼光以后,在现场看比赛看睡着了!
鄢父:“……”
小兔崽子!你爹那黑历史你敢不敢不要拿出来晒?
鄢总日理万机,能腾出个陪女儿看比赛的时间,往往都是提前做完了超份额的工作,睡了不足量的觉。
甚至于亲自开车送女儿去看比赛,到了现场精神力也挥霍得所剩无几。
“不去就不去吧,你真以为老子的时间不要钱的?”鄢总怒瞪了不识抬举的女儿一眼,摔门而去。
鄢澄默默地把票藏起来,正在摸门,鄢母就进来了。
她抬了抬下巴,往饭厅的方向示意,“你爸又摔你门?”
……这不是重点吧,鄢澄点点头,一脸无辜。
鄢母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温柔的脸上都是笑意,“他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乐意去,你就让他去呗,就当多个免费司机得了。”
鄢父别扭的性子她最清楚,他的世界就是围着女儿在转的。
鄢澄抱了抱母亲,把头枕在她的肩窝里,低低的笑出声,“我知道的,妈妈,爸爸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我也不想他那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