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非神，人非人》坞桦

5、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树上的蝉聒噪的不停，鹿先生抬头望了望天上炙烤着大地的太阳，热风卷着热浪，空气又中还裹着闷热的湿气，让本来温度就高的气候又添了几分不适。回到葫芦巷子，才发觉平日里舍不得开空调，又担心受凉的大爷大妈们也纷纷打开了年久失修的空调，空调里的热风一阵阵的糊在鹿先生的脸上，
　　这是近一百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鹿先生还记得上次如此炎热的酷暑还在一百多年前，兵荒马乱的一百多年前。

　　鹿先生掐指算了算，许革过了这个月初七就八十整了。
　　若是常人，八十大寿就该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小辈再挨个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普通人能活到八十岁，便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也都走入了生命的后半程，即将迈入终点，虽然多数人到了八十岁时耳聋眼花，行动不便，可能会终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与此同时，回想一生中走过的路，有喜有悲，有青春和疯狂，也有平稳和安逸，最终大多会安享晚年，膝下子女成群，享天伦之乐。
　　可惜许革都没有这个机会度过普通人的八十岁，也没有机会享受膝下子女成群的安乐。

　　鹿先生推开家里的大门，迈过从搬来时就破旧不堪的木门坎。院中还摆着十年前的藤椅和小凳子，住了十年的房子，终于要走了。

　　鹿先生和许革每十年便会换个地方，社会会发展、人类会进步，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浮现出岁月的痕迹，可是许革的面容已经定格了六十多年。每当在一个地方住的久了，总会有人夸奖许革说，这小伙子，长得一点也不像快三十岁的人。

　　许革近几天闹的厉害，活了八十年从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为了给许革过回“八十大寿”，鹿先生特地定了特价机票，带着许革去了昆仑山旅游。鹿先生的房间，就是昆仑山几万年前的样子，鹿先生一直怀念住在曾经鸟语花香的昆仑的日子，便幻化出一片大好河山装进了房间里。
　　许革自从知道鹿先生的房间是昆仑山中的一景，便时常吵着要去真正的昆仑山去看看。这个时候何随就会从书架上翻下来一本厚厚的大册子，指着书中的字句逐字读给许革听。
　　“因人类发展迅速，昆仑山被开发过度，生态环境与之前也大不相同。”

　　合上册子，何随高抬下巴，眯着眼睛，一脸得意的看着许革，“大哥，我敢保证昆仑山现在和先生房间里的绝对不一样！山上也没仙女，去了也是白去。”
　　许革一个抱枕砸在何随的头上，“管谁叫哥呢，你去照照镜子，胡子拉碴的，出门和别人说你是我哥都有人信。你就是嫉妒先生带我出去玩不带你，快去背化学方程式吧！”
　　对，何随就是嫉妒许革能出去玩，而自己上高三之后不能随意请假。只能留在小县城里看家。

　　鹿先生和许革踏上了飞往格尔木的航班，留下何随一人独守空房。

　　许革下飞机后的头件事，开手机。智能手机真的是自许革出生后最深得许革欢心的发明。世上的万物都能承载在这个小小的屏幕里，想知道什么，随时随地就能通过智能手机获取到。
　　边开手机，何随边向鹿先生炫耀：“做神仙能办到的事儿，现在人们大多都能做成了。能在天上飞，能去水下游，还能拿个小盒子尽晓天下事。”
　　打开手机之后不到五分钟，一个新闻软件的推送消息闪现在许革的手机屏幕上：

　　“豫恒县第一中学遭陨石碎片坠落，校园大面积损毁，一人轻伤。”
　　新闻中图片没有正脸，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姿势，那种熟悉的感觉，和每天晚上与自己同住一室的人如出一辙，躺在病床上的，就是何随。

　　“先生，何随出事了。”

　　鹿先生一怔，捻上指头算了一阵，昨日是许革八十岁生辰，这灾祸本该是降在许革头上的，如今不知怎的，竟然落到了何随头上。
　　许革活了八十年不老，甚至还能如此长久的停留下去，原本就是违背了天意。每十年，上天便会降下一次灾祸在许革头上。刑罚司的主管顾子衿与鹿先生是相识了数千年的故交，天劫便一次次的被顾子衿给偷偷拦了下来，没有声张。
　　如此一来，定是有人违背了顾子衿的意思，偷偷降了天劫，却错降在了何随身上。

　　究竟是谁要故意害许革，却害了何随呢？

　　“许革，你快回豫恒把何随接回家，到家之后你们两个人都要躲到我的房间里，我回来之前不要出来！我现在有点事要马上处理，何随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先生，我会照顾好他的。”
　　“对不起，这次又没能好好带你去昆仑……”

　　坐公共交通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豫恒，许革咬咬牙，一狠心，打开手机地图，找人最少的地方，一路小跑就回去了。
　　从晌午跑到天色昏暗，跑了几千里，到豫恒县医院的楼下，许革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大片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衣。因为天色已晚，住院部楼下的人已经很稀少了，只剩下许革站在楼下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口气跑到病房门口，才发现何随身上的伤毫不碍事，自己正在床上翻跟斗，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口中还念念有词，什么美少年，什么走近科学。
　　许革想想自己累得半死，，就是怕他自己一个人，又受了伤，心里难过埋怨他们，连飞机都没坐，生生从大老远的青海高原跑回内陆，这小子还自娱自乐，床上躺的挺舒服。想到这些，气就不打一出来，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抢了何随手中的瓶子，打在了他后脑勺上。
　　“啪！”

　　“啊！这么大劲儿要得脑震荡了！”何随狠搓着自己的后脑勺，在床上摇摇晃晃，活像个跳蚤，回头看了看，许革站在自己身后，拿着矿泉水瓶，眼睛睁的溜圆，瞪着自己。
　　“嘿嘿，大哥你们看新闻了吧。”
　　“我刚下飞机，就看见你四仰八叉躺在病房里的照片，我连飞机都没坐，担心明天中午到太晚了，我是跑着来的！累死了。”
　　何随赶忙往边上挪了挪地方，左手拍平了床单上的坑洼，笑的一脸谄媚：“大哥您坐着！千万别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