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荒》景同

16、殊途6

　　“不必了。”凌歌不做考虑，便直接拒绝道。

　　梅娘知道凌歌的性子，便也没有再强求些什么。反倒是凌歌此时这般疏远又决绝的态度让她有些如坐针毡，在房里待了一会儿后，便就离去了。

　　梅娘离去后，凌歌独自一人坐在房里亦是不动不语。魔域血海的毒，也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从哪来得来的。用在自己一个小小的渡师身上，倒也是舍得。

　　晚膳过后，天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说入冬不多久，但寒冷的天气却还是把人给逼得早早回房歇息了。

　　客栈里童城派的弟子们也都在忙着收拾物什，准备明日赶早上路。毕竟耽搁了这么些天，大师兄好不容易才肯松口了，大家皆是激动不已。

　　不过，萧熠却并不打算和他们同行。虽然他没有说明究竟，但师弟们却心知肚明，大师兄这肯定是要和佳人为伴了。萧熠这些天的举动可是有目共睹的。师弟们煞费苦心地设了个计才让他好不容易出手追了上去。以萧熠在童城的地位，哪个女子会不心动。所以，那女子绝对会答应与大师兄一道去南蛮的。

　　“你当真要一个人和那女子去南蛮？”童恃一拿着合鞘的佩剑指着桌上已经整理好的包袱，沉声质问着桌边的人。

　　打从知道萧熠说不与师弟师妹们同行开始，他便猜到了萧熠定是要和那女子同行了。只是，一想到萧熠和别人在一起，他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憋屈，忒不是滋味的那种。

　　“这一路上，恐怕得有劳你照顾师弟、师妹们了。”萧熠尽量把话题绕开，嘱咐他道。但却也把自己要和凌歌单独去南蛮的事给坐了个实。

　　“和我比试，赢了，就放你走。”童恃一见萧熠在他明晃晃的剑锋下依旧一副不肯松动的模样，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这一去，本就是我有托与你，怎好再和你比试？”萧熠是大师兄，灵力自然是胜童恃一一筹。可若为了这事，萧熠怎会愿意和他兵戎相见？太在意结果的比试，通常都会输。所以童恃一此时此刻提出的比试对于他来说，早就失了它原本的意义。

　　“少废话，你若是能赢了我，我自然答应你担下这个任子。”童恃一心里不爽，很不爽。

　　“恃千……”萧熠知道他心里为何会不快。只是，童恃千对他来说，只是恩人的女儿，他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虽然他不愿承认，可是，总逃避童恃千对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办法。

　　“哼，亏你还记得我姐姐!”童恃一把剑往他包袱上一扔，径自坐了下来。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门主的恩情，我时时铭记在心。养育再造之恩，恐怕此生都难以还清，怎敢再对门主千金有其他想法？”萧熠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对于童家只有还不清的债一样。

　　“知道欠我们童家恩情，那你还不顺着姐姐的心意娶她为妻？”在外人看来，童恃一的确有些嚣张跋扈，但是，对于他唯一的姐姐，他可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亲密甚过于他和门主。所以，对于姐姐的心上人，他自然也会格外照顾。在童城派里，能入得了童恃一眼的“姐夫”，迄今也就他萧熠一人。而萧熠现在却看上了别的女人，童恃一怎能不气！居然放着我姐姐那么好的人不要，偏偏看上了这种小地方的女子！

　　许是童恃一把话说得太直白了些，萧熠果真被说得不开口了。

　　童恃千对萧熠的感情并不张扬。整个童城，知道这事的人屈指可数。童恃千是门主亲孙女，性格却出奇的好，不娇生惯养，也不嚣张跋扈，待人待物都温婉贤淑识得大体。作为大家闺秀，表露心意自然也极为含蓄。

　　所以，即便是当萧熠在此处对别的女子一见钟情，师弟妹们也不会想到这会伤了童恃千的心。反而对常年禁欲的大师兄“情窦初开”充满了好奇。处处都想着要怎样撮合两人。

　　童恃一见萧熠沉默不语，以为是被自己给说住了，于是赶紧趁热打铁，又接着说道：“上回你触犯门规被门主罚在断壁崖面壁，要不是姐姐绝食替你求情，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她知道这次去南蛮危险重重，临走前还特地嘱咐我这一路上一定要好好帮扶你。你说，姐姐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了？”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若要说门当户对，我哪里配得上恃千？倘若你真是为了她着想，就不该继续来撮合我和她。否则，日后我们恐怕都将后悔万分。”萧熠当然明白感情这种事情若是不及时解释清楚，暧暧昧昧不当断即断，那到时候可就想撇都撇不清了。既然童恃一此刻已经当着他的面把恃千对自己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那他哪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

　　“你!哼……真是有眼无珠!是块石头也早被姐姐给捂热了!你真是……哎！”童恃一见萧熠软硬不吃面色不改，毫无半点被打动的模样，心底真为姐姐叫不该。但气归气，理智却还是在的。也只能说是姐姐落花有意，萧熠流水无情罢了。若自己还一直撮合两人，到头来，最痛苦的怕还会是自己的姐姐。所以，童恃一也只能无奈叹气。

　　萧熠见童恃一如此反应，便清楚他这算是对自己妥协了，语气也总算是软了下来，叹气说道：“我只是不愿她后悔罢了。”

　　童恃一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转而问道:“那那个女人呢？你又怎知你于她不会像姐姐于你一样？”

　　萧熠闻言回道:“若真这么容易放下，你今晚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童恃一显然还是年少，听到萧熠的话后，嘴中喃喃，把这话给反反复复琢磨了许久，才算是弄明白了。

　　萧熠也不急，童恃一念叨多久，他就陪着坐了多久。直到童恃一彻底明白了他的话后，萧熠才就再次开口，把去南蛮路上的大小事宜向童恃一说了一遍，又嘱咐他要好生照顾二十四位师弟师妹们。

　　童恃一见他执意要走，也知道他对姐姐确实是一点动心也无，最后也只能让他去了。心里虽答应了，但嘴上还是要向着姐姐这边的。

　　……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是夜子时，更夫绕巷敲响第三声锣声，便哆哆嗦嗦地搓着手继续往城内走。

　　凌歌披着狐裘与此声错过，与更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今夜天着实大冷，下起了鹅毛大雪。幸好月依旧皎洁，银色的光照在飘落的雪上，给原本漆黑的夜增添了几番不一样的色彩。这才能让夜出的人欣赏到这般美景。

　　城门外的榆树下，一个身影早早就在此地等候了。明知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但这种等候只让他觉得心情愉悦。

　　“姑娘果然守约。”萧熠看着从城门口缓缓而至的一人一马，笑着说道。看到凌歌是孤身而来，萧熠觉得这正是顺了自己的意了。

　　“该走了。”凌歌停下的脚步，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对萧熠说道。说完，握了握手里的缰绳便翻身上马。

　　“好。”萧熠爽快答应道。

　　都说在心悦之人面前，所有人都难得理智。萧熠也一样，他此刻正沉浸在与佳人同行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身上的衣物数量明显不同。

　　萧熠身上着的是童城派的云衫，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薄薄一件。不是他不怕冷，而是当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普通的冷暖自然是不畏的。凌歌却不一样，她只是一个的渡师，一个没有灵根的渡师。再加上现在身上还中了魔域血海的毒，更是不会拿法力来御寒。所以，就只能靠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厚重衣物来保暖御寒了。其实她不是没有能御寒的灵裳，只是，那种东西实在太贵重，觊觎它的人也太多了。此去南蛮的路上，凌歌本就不想惹麻烦，而将这样一件衣物明目张胆地穿在身上，恐怕这一路都别想安宁了。故而，衣裳虽好，但她却也只放在包袱里罢了。

　　不过萧熠有没有注意到两人衣物的差别并不会让凌歌在意，毕竟凌歌也不想别人过多知道她的事情。所以，萧熠越不和她交谈，她反倒越觉得自在。即便是双手冻得通红，也只拉过狐裘掩住罢了。

　　月光明亮，城墙的影子却越显得漆黑浓重。故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城门后一抹消失的艳影。

　　......

　　天着实太冷，未行多久，凌歌十指便冻得有些僵硬发紫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凌歌非要挑在子夜时分动身。她现在已是夜里少眠了，与其睁眼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倒不如做点正事来得心里畅快些。

　　夜里动身，也是不想费心与流梦坊的那些人左右周旋。不得不说，虽然凌歌此次已决定好要彻底抛下流梦坊，但心底，终归对它还是有些留恋的。毕竟，从凌歌有记忆以来，便一直住在此处。她也的确曾经把这个地方当成家来看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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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余华：写作使我拥有了两个人生，现实的和虚构的。它们的关系就像是健康和疾病，当一个强大起来时，另一个必然会衰弱下去。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