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悬疑]》千树颜双

19、骷髅与奶糖19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才刚翻了个身就听见林洲儿激动兴奋的跟在妇产科等人的家属一样：“醒了醒了！她醒了！”

　　实在太过疲惫，纪然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看见林洲儿扑了过来泪眼婆娑握住自己的双手：“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吓死了，还好你没事。”

　　宋钉钉声音也慢悠悠飘了过来，“又不是植物人躺了很多年突然醒来，至于这么激动吗小洲儿。”

　　纪然盯着眼前几个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抬起手臂，擦了擦林洲儿脸上的泪水，“还是我们洲儿知道心疼我。乖，别哭了，我没事。”

　　宋钉钉听出来这话里话外又点挤兑自己的意思，“本来没多大点事，被洲儿这么一惊一乍，都得吓得半死。”

　　付史打趣她，“也别说别人了，听到纪然出事，你在赶过来的车上发的誓所有人可都听到了。”

　　纪然一愣，还有这么一出？

　　“就是。”林洲儿接过话茬儿，“嘴上虽然这么说，刚刚是谁在祈祷如果纪然没事的话，让自己一辈子都不嗑瓜子也关系的人是谁？”

　　众所周知，宋钉钉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嗑瓜子。如今居然愿意拿这个用来换，倒是可见真心。

　　她被人当众戳穿，面上有点挂不住。又是一副嫌弃脸：“行了，醒了该见的也见了，我该回去了。”

　　宋钉钉从分部出来一次不容易，纪然伸手拽住她，“因为向弋说我想醒过来看见的就是你们，所以你特地从分部过来等我醒吗？”

　　她还嘴硬：“顺便而已。”

　　纪然脸上有兜不住的笑意，“你们真好。”

　　＊＊＊

　　夜色渐深，向弋那边还在警局忙碌，等他们几个都回去的时候他才一个人赶过来看她，“吃过饭了吗？”

　　“洲儿帮我买过了。”她下床活动，“我没什么事，不用住院，你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不急。”

　　“主要我怕我哥突然回家发现我夜不归宿。”

　　“……家里门禁这么严？”

　　“主要咱这工作太奇幻，以前都是时间循环几遍我丝毫不差的重复几遍。以往这个时候我都是在家的。”

　　向弋眼角跟粘了强力胶水一样僵硬，“……这会儿你倒是循规蹈矩。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过？”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宋野交代他为什么专门谋害穿粉色裙子的人了吗？难道就真的因为讨厌的妹妹爱穿粉色裙子？”

　　向弋没回答，却问她：“你知道宋野的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她一愣：“不是意外落水？”

　　“死因是溺水，但事实却是被他推下河的。”

　　向弋继续说：“宋野是宋助和前妻的儿子，后来前妻出轨生下一个女儿，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给她买粉色的小裙子，买粉色的头花。

　　“宋野处于青春期长时间如此压抑且被人忽视，他甚至哄骗妹妹到河边，装作意外将她推了下去。

　　“他母亲后来知道了这件事真相，但碍于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不忍心报警抓他，只能将这种怨念转化成更深的恨意双倍加之于宋野的头上。”

　　纪然插了一句：“所以原生家庭影响太重要了。”

　　　向弋点了点头，“这一系列事件导致她后来精神有些失常，经常继续买一些粉色的小裙子放在衣柜里。甚至加倍开始虐待宋野。所以他恨透了粉色裙子，恨透了粉色这种颜色。”

　　纪然关掉病房内的电视机，“那宋助呢，他扮演是个怎样的角色？儿子有这样的举动，他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阻止吗？”

　　“他大概觉得，宋野是家里唯一没有抛弃自己的人了吧。妻子出轨，女儿不是自己的。所以即便知道儿子是杀人凶手，唯一想到的确实想把罪行揽在自己身上。”

　　“对了，这次宋助没给儿子整什么替罪的幺蛾子了吧？”

　　向弋冷笑：“他倒是想，宋野自己都承认了。”

　　一边是母亲的忽视与虐待，一边是父亲无条件的退让溺爱。在这这样一种极端的情感环境里，能身心健康的成长为人才是艰难的事情。

　　只是宋野的妹妹，以及美食街那个女孩儿再也回不来了。将自己的痛苦加之于无辜的人身上，并不是犯罪的理由。

　　纪然叹了口气，忽然说：“组长，喝酒吗？”

　　向弋脸上露出一个酷似扭成手撕面包的表情，“还没出院你和我说喝酒？”

　　“你也知道皮外伤而已，我来这就是睡了一觉而已。现在能蹦能跳，能吃能喝，更多的是心灵上的伤害。”

　　她这一通胡扯倒是让向弋留了心，“……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这钱用来喝酒不香吗？”

　　向弋：“……”

　　“酒精能麻痹恐惧啊……”

　　“……”向弋蹙眉看着新招来的酒鬼，觉得真是没救了。自己招来的人，跪着也要发工资。

　　＊＊＊

　　街道灯火通明，脚下散落着几罐啤酒。两人在天桥上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流。向弋看她咕咚灌了两口，皱了皱眉：“少喝点。”

　　　纪然忽然说：“我其实有一点一直不明白。”

　　“什么？”

　　“小雯和我明明在十月三十一号第六次循环那天被你救了，为什么在1号的新循环里又和凶手在另一个地方碰上了？”

　　　“因为历史，有修正作用。”

　　“修正？”

　　“即便有时候我们帮助别人避开了死亡，可是很多时候只是暂时的，它会自动合理化任何事情，把历史带向一个趋近于第一个时间线所发生的轨迹。”

　　她笑了笑，开玩道：“听起来很强大，更加衬托我们的工作像是无用功。”

　　“不是无用功，你也知道，每次受伤害的疼痛是真实的，心理创伤，身体上的创伤，每循环一遍受害者就要经历一遍。”

　　纪然以前从来没有把“正义““高尚”这些虚无的词语有过实际的想法，现在看来，向弋就是这样一种人。

　　“如果我早点认识你们的话，或许也不至于在这个混乱循环的世界里过得浑浑噩噩。”人总要找点事做，她此刻更加确定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够为别人做什么。

　　“不用遗憾。”他抬头望了望星空，“如果某天时间忽然回到了几年前，我们会在过去相遇。”

　　我们可能会在过去的任何一天相遇。

　　纪然细细品味了每一个字，她重复了一遍忽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在过去相遇，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浪漫。”

　　　 “还有个恐怖的说法。”他歪了歪头，“听吗？”

　　　 “洗耳恭听。”

　　向弋转过身背靠着天桥栏杆：“这世界是个磁带，每次时间波动，就好像有一只我们看不见的手在给磁带倒带，有时候他可能觉得某一天，某一周，某个月很有意思，于是反反复复倒带重复。”

　　纪然听到倒觉得没什么，反而说：“他在倒带，我们在修正错误。那这只手知道我们的存在吗？反反复复这么多次，他就没发现这世界线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向弋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喝了酒容光焕发？”

　　“没事。”他回过头，“你这种想法倒是让我有点害怕。”

　　她笑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桥下车来车往，灯光明明灭灭地映射过来。向弋在光影里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那这只让世界倒带的手到底是谁。”

　　天桥下面忽然喧嚷起来，两人默契低头望去。看见有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怪异男子正逮着一个另男人狂揍。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穿裙子的男人撸起自己的长裙，又踢了一脚恶狠狠道：“我可算是蹲到你这个变态了。”

　　等穿裙子的男人开了口，纪然才意识到那是之前为了抓国字脸骚扰女性，而男扮女装的周益。本来他也是这次案子的受害者，因为倒带小组的及时，从而改变了后面事件的发展轨迹。

　　因为在这次循环里早早抓到了凶手，所以周益和他们两个人并没有见过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然有一瞬间觉得他往自己的位置瞧了一眼。

　　　向弋托起下巴，眼神盯着下面乱作一团的场面：“看到没，这也是历史的修正。即便他得救了，我们没去过周益家里，我们依旧在这个场景这个时间看见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让他有些许兴奋，“你看见他们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有没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很伟大？就好像……我们赢了时间？”

　　她若有所思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说是和时间赛跑，其实是从死神手里抢人。”

　　很奇怪明明中午还是阴天，到了晚上却晴朗起来。星星也一颗颗显露出来。纪然抬头，忽然想到光的传播速度是每秒300000千米，他们现在看到的是过去的星星。

　　如他所说，我们会在过去相遇。

　　也会和“过去”相遇。

　　未来与过去到底如何，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