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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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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林轩觉得气氛不大对。
自己以前再怎么惹妖蛾子也不会闹出人命罢……
为了向张子凡证明自己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良民,陆林轩用极无辜诚恳眼神把他瞧着,一边瞧还不忘一边看看张子凡有没有愤起而杀之的征兆。
张子凡却只是嗤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我知道你是良民。”
陆林轩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差点没有用嗓子干嚎两句“知己啊”。
然而不得不说,张子凡的包扎技术还是很直得肯定的。
譬如此时,能够风轻云淡地面对陆林轩深得见骨的伤口,又能面不改色地撕下袖口,当真厉害。
陆林轩努力拽了拽袖子,手都红了却也没撕下个边来。
挫败啊挫败。
正当陆林轩极不雅地用袖子擦拭黑玉簪,只听得张子凡闷闷的一句:
“这簪子,你若喜欢就给你了。”
陆林轩拿着簪子还也不是收也不是,直觉觉得既然人家能这么大方送出去又不心疼,这簪子品价应当不高。
“这簪子……很贵么?”
张子凡忽地抬头一笑,大有我花开败百花杀的趋势,简直可谓风流。
节骨分明的手执起黑玉簪别在陆林轩散乱的发髻上,竟显得美貌异常。
“不算贵……”
陆林轩正要缓一口气,却被他的后话生生呛住,
“也就十觥明珠。”
艹!
大爷你吃金子的啊!
陆林轩正要慌忙摘下,却被按住了手,
“取什么,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陆林轩只好无语凝噎,抬头仰望天花板。
你还有没有金钱概念,十觥明珠换成红枣糕整个公主府都装不下,换成包子小白得吃上一辈子……
果然炫富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陆林轩心中正无比鄙视张子凡这种土豪行为,自己却摘下头上的黑玉簪,粗略地打量了起来。
确是上品,雕功和风格也都是她喜欢的,黑玉漩成涡,像半朵凋谢的兰花。
不得不说,张子凡还是很有品位的。
十觥就十觥罢,陆林轩在心中咬咬牙,想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开国公主,半点好处没捞到不说,现如今还被罚了十年俸禄,以后的红枣糕都得靠这支簪子了……
好挫败啊好挫败……
肩上的伤口包扎得差不多了,陆林轩按着旧日学的礼数,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给人家道个谢。
果然,拿人手软……
雨夜还在继续着,并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陆林轩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师哥和如雪怎么样了……
朱漆门外传来一连串水洼飞溅的声音,陆林轩耳尖,心中估摸着约莫是师哥和如雪。
然而,事实证明,陆林轩有时是属蛔虫的。
两人一路匆忙赶来,这么大的雨,就算打伞也应当湿透了。
果然,李星云出现在陆林轩面前时,黑发已被泼天大雨湿透。
张子凡笑着起身,对着李星云抱拳作揖,
“张子凡参见国君。”
流李星云有些愕然,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陆林轩被包扎妥贴的半个肩头。
敛了敛心中的怒火,李星云强忍着揪起张子凡暴打一顿的冲动,尽量平和道,
“多谢。”
一旁姬如雪扶起陆林轩,替她重新理好衣襟,在此过程中还不忘向李星云使眼色,那眼神中有一种张子凡救了林轩你要死敢打他老娘就扒了你的皮…的意思
李星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将话题转向一旁的陆林轩,
“林轩,今夜公主府的人一个都不许留。”
陆林轩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张子凡却是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什么?”
李星云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道,
“我说,今夜公主府所以仆婢全部处死。”
陆林轩有些不可置信,微微挣脱了如雪的牵制,上前拽住李星云的袖子,
“为什么?”
这次接话的是姬如雪,耐着一幅比自己丈夫不知强多少倍的好脾性,向陆林轩解释道,“林轩,今夜之事非同小可,若是让旁人晓得了……”
贫血的毛病再度发作,还没等如雪把话说完,陆林轩只觉得脑子一阵迷茫,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星云打断道,“今夜之后,这宫中的所有仆婢皆由影卫易容而替。”
外面大雨滂沱,陆林轩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发愣地问着,
“那我呢?我也知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李星云只当她是不忍心,自家师妹这从小单纯的性格,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林轩,不要胡闹,今日以后,你和如雪就呆在铜阙阁,宴会早朝一律由影卫代替。”
陆林轩却是油盐不进,眼角通红地质问道,
“我没有胡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去死?”
李星云摇摇头,叹了口气。
还是太善良了啊……
若是可以,这一干奴仆他本也不想处置,却是架不住万一有什么细作混进来,就陆林轩三脚猫的功夫而言,若是刺杀的话她十成十就死定了。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便是帝王家。
那日满天大雨整整下了三天,而陆林轩也在玉白长阶上跪了三天。
新晋的影卫在一旁打着伞,陆林轩除了面上如纸苍白外,却是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李星云倚在窗旁看了一眼,翻着手中的奏折,开口,
“带公主殿下回铜阙阁。”
奉茶的内侍微擦汗,内心一阵恐惧。
这已是今日第七次了。
“禀圣上,公主殿下说,您若是不放过公主府那一干仆婢,殿下便……”
李星云冷嗤一声,“长跪不起是么?”
真是傻啊……
这白玉石阶本就属寒,再加上细雨幽凉,跪上这么三天,一场风寒也够得她受的。
李星云抬头向外望去,紫衣女子依旧是倔强地跪在原处,苍白的嘴抿成直线,被细雨濡湿的黑发贴在脸上显得分外憔悴。
略微想了想,这场景,竟是同三年前一般。
自己护了十七年的师妹,那日也是一身紫衣,跪在院中一个劲地磕头求自己,求自己去帮那个叫张子凡的男人。
三年前那场雨比今日还要大些,女子身上已经没有一处不被打湿,却依旧冲着里屋哭喊着,浓浓的悲怆溶于漫天大雨之中,
“师哥,我求你,你就救他这么一次。我求你了,李嗣源要杀了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我求求你,师哥,师妹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求你,救救他……”
就同今日一般傻……
敛回思绪,李星云合起奏折,对着内侍淡淡道,
“去给她添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