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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半哭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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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北京时间1点25。
躺在床上睡觉的祁鸿雪,耳边清晰无比的听到哽咽的抽泣声,隐忍又悲凄。
“来了,又来了。还让人睡不睡觉了!”几天以来积压的烦躁一瞬间在心中爆开。迫使祁鸿雪强睁开困乏的双眼皮,一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打开床头的台灯。
在朦胧的视线中,瓷白的地板上凭空多了一个女人,一个白衣白裙,长发掩面的女人。
“啊---”祁鸿雪的烦躁和睡意已经完全被驱走了,恐惧重新占领了她的神经。
她哆嗦着拽起白色太空被,自家果然出鬼了!在上下牙齿打颤中说:“你不要胡来……我……我可是请了左慈大师第32代传人白眉真人,在家里撒了符水,布了法阵……还向他求了道珠。”
左慈是东汉末年人士,晓房中术,懂占星术。就是戏耍了曹操的那位“妖道”。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一个学历史专业的,才不会相信这些糊弄人的把戏。
“对对……我有道珠。”祁鸿雪说着将脖中的用红绳系起的圆珠露出,摸起来温润光滑,还带着体温。
那白衣女子本是蹲坐地上,双手抱膝,长发掩面,隐忍啜泣。她忽的抬起头,臻首娥眉,延颈秀项,面色略苍白,眉间愁雾拢锁,眸中滢光点点。此时整个人如梨花带雨,雾罩白莲。
这个女鬼可真美,祁鸿雪一时呆愣,竟忘了心中惊恐。现在可不缺美女,君不见整容医院门前队伍长如河。进前路人,出后美人,就是脸的辨识度不高。
这个女孩子,额,不,是女鬼不仅貌美如花,还清丽绝伦,气质脱俗,就是有点冷森森的感觉。一向自视甚高的祁鸿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容貌气质输她一筹。
“奴祁氏惊扰了小姐,万望小姐恕罪。”她清音柔美,字字婉转,声声似莺啼入耳。
声音好听,但不是吴侬软语,应该是北方人。她又自称奴,称呼自己为“小姐”,再结合身上穿的白色宽袖短褙子和绫罗长裙,应该是燕、卫朝代的人。嗯,答案就是……
忽然,她想起自己的处境,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她还忍不住犯了“上课病”。课堂和考试的时候老师会出这种类型的判断题,好让他们抽丝剥茧,利于了解历史真相。没想到祁鸿雪却做上了瘾。
不过刚才的走神冲散了她不少恐惧。
“那个……就是,你不会害人吧?”祁鸿雪望着那地上女子秀婉的脸庞说。她虽然一直恐惧,但是见到女鬼的脸和眉眼后,内心深处有竟然有种她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
白衣女子摇摇头,说:“奴未出阁时,父亲也时常教导奴知书明理。何况奴弱不禁风就是有歹心也谋划不成。”
祁鸿雪看到她在说父亲时,眼中闪光幸福的醉色,之后便是痛苦和泪光蔓延。看她神色,她的痛苦肯定与父亲有关了,不知为何自己也升起了感同身受的悲凉。
祁鸿雪问:“这几天晚上在我床头哭泣的人是你?”
自从一星期前,祁鸿雪每到半夜甚至黎明之前,耳边都有哭泣的声音。根本就睡不安稳,要不是这套公寓是出车祸的父母留下的她早就搬走了。不过要是再解决不了夜半哭声事,她也打算人走楼空了。
那女子苍白的脸色染上了淡淡的霞红,眼中似有愧色,脸上因此添了几分人气和魅色。她说:“奴对小姐深感愧疚。只是奴家破人亡,父亲被问斩,母亲流放,家仆散尽。实在悲痛不已,情不自禁。”
她尚在闺中时,父亲疼爱呵护自己,无忧无虑,又哪受过后来的苦楚和侮辱,想着想着不禁泪如雨注。
遭遇比自己还惨,她实在不忍责怪,恐惧也在此刻消散。因为这个女鬼看起来实在不像女鬼。像一个遭遇巨大不幸,从而家庭破碎,教养良好的贵族少女。
祁鸿雪顺手将床头柜上放的抽纸,抽出几张递给地上的白衣少女。说:“你用它擦擦眼泪吧,不要伤心了。我想你父亲也不忍你如此悲伤过度吧。”都哭一个星期了,直逼孟姜女哭长城,白素贞水淹金山寺。
女子犹豫了下,要接住。毕竟入乡随俗,只是这位小姐住得地方好奇怪,住得房子像四四方方的盒子,屋内的有些摆设看着精巧无比,却奇形怪状,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几页正方形的卫生纸在灯光下薄如蝉翼,看着光滑如白丝。她伸出皓腕去接住,道谢:“谢谢小……”
二人同时惊愣住,因为伸过来的那只纤纤玉手穿过了纸巾,祁鸿雪碰到的是空气,那只玉手在半空中变得透明。阴间之人怎能取阳间之物?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女子不仅是惊恐还有难以接受。
祁鸿雪心中诧异,我忘了她是鬼就罢了,她自己怎么忘了?
“请问小姐现在是今夕何夕?”女子强做镇静问道。
祁鸿雪看穿越小说或者影视时,会看到或者听到这种问话。只是很少是古人发问,一般都是穿越的现代人会敏锐地意识到世变时移。一个养在深闺的古代女子能认识到,还是很让人意外的。
祁鸿雪说了能让她好理解的话:“如果你是燕朝人的话,现在是四百多年后,我们这个国家被称为华夏。”
那女子神色恍惚,身子似乎要摇坠,她似在自语又似说给别人听:“改朝换代了吗?怪不得一切都不一样了……我还以为会千秋万世呢。”
她这个“千秋万世”自是指,燕朝千秋万世。古来今来有多少封建帝王,忠臣志士都如是信着,并为之奋斗终身。但是他们又有多少知道自己以为的千秋万世不过区区百年,甚至几十年?
封建朝代的更迭,是历史的必然和规律。
祁鸿雪有些怜悯地看向这个不知今夕何夕的女子。
她语气急切:“怎么可以!父亲,儿还要给你洗去冤屈,看着李瑞成这个奸臣认罪伏诛!怎么可以……”
李瑞成。祁鸿雪咀嚼这个名字。
她是燕朝永熙年间的人。
李瑞成是历史上有名的贪官奸臣之一。他手段残酷,狡猾善忍,排贤嫉能,树敌无数。她父亲又是其中哪一个?她说过自己姓祁,看她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不是寻常女子。
她该不会是——
明道帝亲政后任命的第一任首辅祁松之女吧?
祁松是自家老爹崇拜的历史人物,崇拜到将自己名字也跟他女儿取一样。所以她对这个历史人物很“熟悉”。
“祁小姐,你父亲是祁松祁首辅吗?”
那女子稍稍冷静,恢复仪态。点点头说:“奴失礼了,但是奴好生不甘心。奴的父亲一生为君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说着,两行泪水顺下来。
祁鸿雪立马回道:“不不,李瑞成也是死了。”
祁小姐黯淡绝望的眼神里突然闯进了一丝至亮的光芒,犹如一个人举着微弱的火炬行走在黝黑的洞穴里,虽然那光不够明亮不足以照亮整个山洞,但是足以让黑暗中行走的人得到慰藉和安全感。
“在后世传下来的史书中,令尊最后不仅沉冤得雪还名留青史册,流芳百世。李瑞成也得到了应有惩罚。”
“真的……真的吗?”祁小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在美梦里被惊醒。
祁鸿雪微笑并坚定地点点头。
祁小姐的眼里不再是一丝光芒,而是千千万万的光芒闪进她漂亮的眼眸里。她问:“请问好心的小姐,奴的父亲是在什么时候得以沉冤得雪?李宗瑞那个奸臣又是什么时候伏诛认法?”
那千千万万汇聚的光芒由于太过密集已经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在她眼里,在她心里燃烧起来。盯着她的眼看一会儿有种被重重火焰包围的窒息感。
“李瑞成在永熙四十年被明道帝下诏狱,其后抄家。隆启初年,祁大人洗刷冤屈,复官复荫。”祁鸿雪微笑着说。现在的人无法真正的理解过去的痛苦。
短短的两句话,不知承载着多少惊心动魄和红稠鲜血。这个舍弃舒适安稳生活,也要为父报仇的女子,显然无法用平静的心态去接受。
祁小姐抬起头望向她,秀婉而又苍白脸柔柔一笑,上下牙齿轻微打颤:“这是真的吗?”
祁鸿雪勉强微笑点点头,心中升却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直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侧脸,为她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说:“难道真的是帝王皆薄幸吗?父亲一生正直清廉,从不结党拉派,一心为君为民。被罢官时还蒙谢皇恩,还未出京就一杯毒酒就赐下来。怎是一句‘君心难测可解’?事情末了,他也不肯舍下薄颜,恢复父亲清誉。”
祁鸿雪听到她语气中很是不甘,恐怕不是郁结在心这么简单,只好略带轻松地说:“这不,新帝登基就给沉冤得雪了吗?”
祁小姐猛地望向她,眉间黑气隐绕,声音冷清:“这不仅太迟了而且又有什么用?继母在流放途中已有身孕,只是路途奔波,条件艰苦,流掉了。奴父亲绝后了,绝后了!”似发泄地喊完后,一侧脸庞流下生理泪水。
“祁小姐……你冷静点,冷静。”正义终会到来,只是迟来的正义也许会将当事人逼疯。祁鸿雪一阵哆嗦,她即使心中同情也无法控制生理上再次苏醒的恐惧。现在她想起那个“骗子”,不,应该是白眉大师说的话---
“不要害怕,她不会伤害你的。有了我赐的东西一般鬼怪对你动了邪念也会遭到反噬。她哭上七天怨气散了,自然也就去投胎了。”
“所以,奴不甘心,不甘心!。”祁小姐这回不仅是面上黑气洋溢,白衣白裙上也是黑气一圈圈的缠绕。
她现在想问,真人要是怨气没散反而加重了怎么办?嘤嘤……
祁鸿雪趁祁小姐沉浸怨念世界不可自拔的空,颤颤巍巍摸寻到被子里的手机,给白眉发去求救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