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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归途异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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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山的确是个好去处,离着皇都近,打探消息方便,弥灯大师又是柳燕来亲自盖章的自己人,人身安全想来也是有保障的。最最最主要的,那位大师的斋饭实在是好吃得过分,花鼓有些不争气的馋了。
宋螭在与柳燕来达成了绝对不会大喊大叫无理取闹,要么做一个安静的男子,要么做一个安静的死人的不平等条约之后,终于被心情大好的柳大阁主撤掉了缠在嘴巴上的布条。
他的面具已经不知道被抛到了什么地方去,那张全是烧伤的脸就算摆着鼻涕眼泪的可怜状也显得有些狰狞。
宋螭一获得自由便扭动被捆得像个小青虫的身子往花鼓的身边靠近,沙哑着嗓子哀叫了声棠夜。
花鼓望着他惨兮兮的脸,柳燕来靠在马车的另一角正别有趣味的打量着“眉来眼去”的两人,只见着花鼓与人对视了半晌,最终还是于心不忍的伸出手慢慢的解开了绑在宋螭身上的绳结,手脚麻了许久的宋螭哭叽叽的往花鼓身上扑,很快便被一只指头给抵住了额头,拉开了距离。
“公子不必惊慌,阁......柳公子并无恶意,我无法规劝兄长答应你的请求,但是此行一路柳公子必能保证你的性命无虞。”花鼓道。
“可是他......”宋螭怯生生的望了柳燕来一眼,初见这人时的惊骇惶恐依然笼罩在他的心间,对上柳燕来那双含笑的眼睛,更是让他不自禁的抖了抖,竟生出了一股恍若隔世的错觉,他欲言又止反复张嘴,最后只能哭丧着脸将自己缩成一小团靠着车壁,“他捆我,捆得好疼.....”
花鼓哭笑不得,只能从自个儿的小包袱里掏出了装着伤药的瓶子:“如有伤着了,先拿这个去擦擦吧。”那是云岫山上弥灯大师给他找来化瘀的药物,如今他大半时间都在马车上,脚腕的筋骨已经大好了。
“棠夜,我......”
啪,柳燕来的折扇轻轻拍在了窗扇上面,惊得宋螭又是一哆嗦,将后半句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看不出来你这么依赖他嘛。”柳燕来此话带了几分讥讽,令宋螭想要去拿花鼓手中药瓶的双手堪堪悬在半空,转而悻悻的垂下。
“对......对不起......”他嗫嚅道。
往事烟云,当年的事情他难以论断无法插足,如今坐在这里却是无法冷眼恶语,满腔恨意。
花鼓瞧着宋螭是怕狠了,泛了层泪光的双眼,那嘴唇若是弯个弧度也是能依稀看出当年的好皮相的,如今却是微微颤抖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一类的字眼。
他只能点了点头,拍了拍宋螭的肩膀权当是安慰,多的,便只能保持个看客身份。
“过来。”柳燕来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
花鼓顺从的车厢门边半佝着身子挪到了柳燕来旁边的位置,柳大阁主大手一勾便将花鼓揽住了怀中,掏了块绣帕仔仔细细的擦了擦花鼓方才碰过宋螭的那只手。
宋螭见此情形,浑身颤了颤,含着泪珠子的眼眶发红,想要上前又慑于柳燕来警告般的眼神,很没骨气的捂着自己半张脸尽量的缩在了离着两人较远的门边。
“你又何必?”花鼓不赞同的摇摇头。
“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也不嫌脏了自己的手。”柳燕来道。
花鼓轻笑道:“若是脏手,阁主捆他之时便就脏了。阁主欲引孟霍一行回皇都,随意将他藏起来并不是难事,贴身带着,实在是......”花鼓张嘴无声的比了几个口型,分明是“口是心非”四字。
他可没忘了,昨个儿自己说要救的时候柳燕来怎么的不高兴怎么的说不救,自己说算了的时候柳燕来亮堂起来的脸色。
柳燕来摸了把花鼓的长发,凑近了他耳朵轻声道:“还不是你这个小狐狸将麻烦的事情推给我。”说着望了花鼓一眼,这一眼夹了万般无奈。
花鼓淡然的拨他的头,柳燕来垂下的发丝搔得他脖颈发痒,手刚触碰到柳燕来的下颌,便被那人紧紧的攥住了。
随即只听得一声嘶鸣,车厢猛然一顿,柳燕来扶住花鼓的腰身,缩在门口的宋螭因着这一下颠簸一路向后滚来,磕着脑海还大叫了几声痛痛痛。
“出了何事?”花鼓问道。
马夫哆哆嗦嗦的撩开帘子,身心渗了汗,惊魂未定的说道:“前头出事了,前头......前头有人死了!”
花鼓与柳燕来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跃出车外,柳燕来手把着花鼓腰侧,一溜风将他带到了百米开外,那辆失事的马车如今呈现在他们面前,车身上的木板被打碎了几块,有些扭曲变形的部分密布着巨大的坑窝与杏核大小的洞眼,马车顶盖被掀翻开去,断裂的部位似是被利器直直的削断,留下平滑的断面。
一旁的地面上洒着大量喷射而出的鲜血,残留了两件破烂衣裳,远远一望,倒真像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死人。
花鼓的面色沉重。
这辆马车他在三个时辰前曾在红杏酒楼的门口见过,而早在昨日他曾经坐着这辆马车驶入那座繁华的城府。
为了保持距离,他们走得并不快,加之孟霍应是归心似箭,照理来说两拨人差着的路程绝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得上的。
如今孟霍的马车停在此处,很是让人费解,只道是马车遇难已有了时辰,这前不着村后不找店的地方看着就像拦路打劫的山贼所为,只是花鼓深知车上两人厉害,这一番打斗绝非是普通人能弄出来的名堂。
“车里可有人?”花鼓问。
已经绕道了车前去掀破破烂烂帏裳的柳燕来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用折扇掩着鼻子别开脸去,道:“死了一个。”
“谁?”
“何问休。”
花鼓惊了一跳,忙问道:“只有一个?孟霍呢?”
“不见了。”柳燕来答。
“那何问休是如何死的?”
柳燕来沉默,不作声响。
花鼓两步绕到前头,伸手想去拉帘子,却被柳燕来的折扇压下,那人冲他摇了摇头道:“别看。”又补充道:“死状难堪,割舌断臂,还是别看的好。”
花鼓顺从的点头,转身去观察那些马车上残留的痕迹,细细看来,车壁上残留的如半碗大的凹痕约莫就是死者的拳头所造出来的,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圆洞,凑近了瞧正是孟霍随身那杆子长笔笔头的大小。
“可看出什么名堂?”柳燕来将马车周围的地面都仔细查探了一番,凶手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他转过头来问向花鼓。
“凶手是个使剑的,”花鼓手掌轻轻覆盖在马车的断痕上,道,“长剑,硬剑。”绝不是薄蝉那般软剑,或是乾坤那样的轻剑。
柳燕来道:“这种剑最是常见。”
“可使剑的人绝非寻常。”花鼓道,“当今武林,能以一己之力,力创八岗拳和青衫客两人还全身而退之人,阁主可知几个?”
柳燕来默不作声,良久才道:“你可是对此事上了心?”
花鼓愣了愣,他似乎越发的习惯性将自己带入这个世界的角色中去,对于眼见着的每件事情都抱着好奇的心态,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时好奇。”
“好奇事小,可别总给自己招揽一堆的麻烦,惹得一身腥,一点都不叫人省心。”
浓烈的腥臭气彰显着此地的惨烈,他虽对何问休这么个大活人转头就暴尸野外赶到惋惜,但他同样不想把自己卷入涉及到命案的麻烦之中。
花鼓点头道:“还是速速离开此地的好。”
柳燕来带着花鼓回到他们马车的地方,这地儿正是半道上,离了官道便是山林,纵然那位马夫吓得不轻,也不敢随意朝着这些无人之郊里跑。
宋螭正凑在掀开的帘缝边不住的打望外面,看见两人回来忙退退缩缩回到自己原本的小角落蜷成一团妄图降低在两人眼里的存在感。
“看得还清楚吗?过瘾吗?要再凑近点不?”柳燕来一把折扇打在宋螭脑门上,这位公子哥很不争气的又抖了抖。
花鼓忽然间想起来这人也是认得孟霍的。
柳燕来叫马夫驾车从旁边绕过来,能赶紧离开此地固然是好的,马夫领命卯足了劲,很快就将那案发现场都抛在了脑后。
“阿痴公子。”花鼓唤了一声,“你可识得那辆马车?”
“不认识。”宋螭连连摇头撇清关系。
“那是孟霍与何问休的马车。”花鼓道。
宋螭一僵。
花鼓又问:“你可知孟霍公子此行鹧鸪城所为何事?”
这话像是扎了宋螭的心肝子让他愈发的胆颤。
看着此人畏畏缩缩的样子,花鼓心里直道,或许他应该问得更加简单粗暴一点,这人到底是求了花大少什么事情,才让孟霍他们来到这里。
先前他以为是为了护送他来,但是仔细一想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安抚人心如此大的作用。
“我......”宋螭哭丧着脸,目光躲闪,又被柳燕来笑眯眯直勾勾的盯着,犹豫了半晌才道。“账本,花大哥交给我的账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