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做不到 ...
-
14
他们到祝踏岚家的时候已是傍晚，院子里杂草重生，不知名的藤蔓植物爬了满墙，阴森得要命。
这地方只该给鬼或吸血鬼住，怎么看都不像人类的居所。
“式微式微，田园将芜，胡不归。”
林辉夜走到门前，突然站在门口念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诗。
杜斯随口纠正他：“式微式微，胡不归。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你念串了。”
林辉夜苦涩的笑：“嗯，我语文很差。”
杜斯看着院子里荒芜的景象，也忍不住跟着苦笑起来，叹着气说：“算了，你念的这句，放在这儿正应景。”
院里的荒草足有一人高，只在中间留出一条青砖铺的路，林辉夜踏在曾走过千百次的青砖上，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一起搅痛起来。
林辉夜身上的哀伤太过明显，杜斯也感觉到了，他觉得今天真的太奇怪，让他有逃离的冲动。杜斯暴躁的按着门铃，让叮咚叮咚的声音连成一串单调的噪音，林辉夜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难以忍受的捂着耳朵。
门被打开了。
祝踏岚提着半空的酒瓶，赤着脚，极不耐烦的皱眉，说了一个单字。
“滚。”
他的目光根本不向林辉夜倾斜，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杜斯一改按铃时突发的暴躁，好脾气的笑：“踏岚，我带林辉夜来看你，不能这么不给我和他面子，你俩还得合作，默契要从现在开始培养。”
祝踏岚显然已经有些醉了，他的眸光飘忽又阴沉，慢慢的朝林辉夜偏移，看得他心底发冷。
“踏岚。”林辉夜柔软的哀求，这是下意识的反应，犹如他们还没分开前的每一次撒娇，只是如今再叫他的名字，里面的甜蜜已经全被苦涩置换。
杜斯听他这么叫，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确认，林辉夜显然是认识祝踏岚的，这不是对陌生人装熟的叫法，语气不一样，他听得出来。
祝踏岚一听林辉夜叫他，目光立刻转到杜斯身上，“培养默契不用来我家，你想做什么？”
“你关系到我几个亿的投资，看看你住的地方，这能叫家？这就是个鬼屋，要是戏没拍完你先把自己作死了怎么办？我看你挺喜欢小林的，把他带来，让他陪你住。”
喜欢，这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杜斯不清楚这两人间有过什么纠葛，但他能让祝踏岚的情绪出现波动，这就足够了。
祝踏岚靠着门框喝了口酒，漫不经心的问：“杜斯用什么条件和你做交换？”
试镜结束后，林辉夜就被杜斯带上了车，他说要带他去见祝踏岚，林辉夜自然说好。杜斯也还说了其他的话，但那时林辉夜还处在见到祝踏岚的恍惚之中，根本不记得杜斯说了什么。
他一时语塞，大概猜到杜斯想把自己送到祝踏岚身边。
杜斯不和他拐弯抹角：“只要他能让你多像活人一点，下部戏的男主角还是他。”
“不是这样。”林辉夜平稳开口，“导演刚刚说什么，其实我没有听清。”
杜斯心中觉得好笑，挑眉问：“你要反悔？”
林辉夜摇摇头，看着祝踏岚说：“我不需要交换条件，我愿意照顾你。”
今天已经很奇怪，但事态似乎正朝着更奇怪的方向发展。
杜斯觉得自己似乎被排除在这二人的世界之外，他悄悄在画面中退场，自觉站到离他们较远的地方。
祝踏岚沉默了一会儿，视线的落点是屋外那片荒草，似乎正在认真思考林辉夜的话。
在沉默中林辉夜渐渐焦躁起来，他向前一步，开口说：“我真的想待在你身边。我很崇拜你，而且这次的角色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机会，我希望同你合作愉快。”
“我选你，是因为你的外型非常符合电影的要求。至于你本人，我不感兴趣。而且……”祝踏岚顿了顿，“我讨厌你的名字。没什么必要的话，我们俩还是不见面的好。”
“为什么讨厌我的名字？”
是不喜欢别人用我的名字，还是你真的讨厌我？林辉夜万分紧张，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枪。
可他现在既没有口袋，也没有枪。过去几年的卧底潜伏生活给他带来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改变，他现在的思维模式更接近恶徒，而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学生林辉夜。
他现在才意识到，即使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和祝踏岚曾经的好友林辉夜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仅仅是皮囊，内里的东西也早就不同。
祝踏岚冷漠的看着他，淡淡说：“我从前有个朋友，叫林辉夜。某天他突然消失了，我很信任他，我想我可以等他回来对我解释一切。但我等了五年，只等来他的死讯。他的死让我非常生气，所以我不喜欢你的名字，连带着不喜欢你。
“这部电影对我意义非凡，为了完成电影，你是必要的，我应该和你好好相处，哪怕装得和善一点也可以，但我做不到。
“和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误会我对你这个人本身有什么意见。但如无必要，我们最好不要见面。”
这样的事杜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块荒草比人高的花园看起来越发阴森了。
他的直觉没出错，的确有幽灵被唤醒，林辉夜就是攫住祝踏岚的幽灵，这个名字出现在此时此刻，微妙的和《演员》预设的情节重合。死而复生的游魂，再一次回到昔日重要的人身边，《演员》的主线概括起来也就这么一句话而已。
这才是祝踏岚接演的原因吗？命运冥冥中推了他一把，把同名同姓的林辉夜送到眼前。
“我做不到。”林辉夜简短的说。
祝踏岚神色不变，他悠然提起酒瓶灌酒的动作优美得不像话，像是出现在古装武侠片中的场景，林辉夜看得入迷，他自发向前擦掉祝踏岚嘴角的酒渍，然后放进自己口中吮掉，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
如果说六年前，抑或说见到祝踏岚之前，林辉夜还能让自己待在朋友、熟人的位置上的话，现在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贪婪。
看见就想占有。
他想完全属于祝踏岚，同时祝踏岚也完全属于他。无论花上多少时间，多少心力，他都非要达到目的不可。这大概是在试镜室被祝踏岚按在墙上的瞬间所决定的事情。
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杜斯有足够的敏感度来察觉这一点。但他并不是很想走，通常状况下杜斯不喜欢掺和别人的感情故事，可今天他的直觉数度扣响，眼前发生的一切和《演员》有着深刻的联结。
与其说同名同姓的人唤醒了幽灵，倒更像幽灵回到人世，他对此深信不疑。如果说今天以前杜斯还是唯物主义者，那也不妨碍他现在立刻向另一头倾斜。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是他的特点之一，可以为了朋友引诱林辉夜献身，也可以为了电影，任由两个主演之间奇怪的气氛发酵。
通常情况下，林辉夜的动作基本可以视作性骚扰，但祝踏岚的神色一动未动，仍旧十分淡然，他平静地问：“你想怎么做？”
林辉夜：“陪你住下来，你答应不答应，我都会住下来。”
祝踏岚平静的脸上多了一点说不出是厌倦还是什么的表情，他拎着酒转身走进屋内，留下一句：“那就随便你吧。”
林辉夜的脸上浮现笑意，他跑到杜斯身边，脚步轻快。
“导演，多谢你带我来，你可以带我去打得到车的地方吗？我需要准备日用品。”
换作常人，对林辉夜和祝踏岚这样莫名其妙的发展势必一头雾水，说不定还会觉得两个当事人有精神问题，但杜斯并不算普遍意义上的“常人”，说他一点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可杜斯会把好奇心放在肚子里，像蛰伏的猎食者那样静静观察猎物，直到找出真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做不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