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的13》花曳

19、第十九章

　　周四是益丰大药房的会员日，八八折。

　　快六点半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店员迎来了他一个小时之内的第一个顾客。戴着黑框蓝边眼镜，短寸头，白衬衫黑裤子的大男孩，看过去就像个学生。

　　女店员迎上去，声音甜美：“请问要找什么药？”

　　男孩把斜挎包往边上拽了拽，推推眼镜，斯文淡定：“万艾可。”

　　“请问要进口的还是国产的？”女店员处变不惊：“一粒装还是多粒？”

　　“便宜的。”

　　女店员：“……”麻利的从柜台里面拿了一个硬纸盒扔在玻璃柜面上：“喏，国产的，一粒装。48元。”

　　男孩看看她：“不是打折吗？”

　　“哦，这个不打折。”

　　临出门的时候，男孩好像想起什么，又皱着眉转过身，用质疑的语气扬了扬手里的盒子：“便宜，不会无效吧？”

　　女店员笑了，亲切的打了个比方：“对面菜场的青菜，八毛钱一斤，烧汤炒菜好吃的很。”

　　男孩：“……”

　　回到出租屋，路易拨出了那个这几天来一直回避的号码。几乎是拨通的第一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路易……”女孩急切的声音抢了先，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易站在窗台那里，手指摸着翠绿的薄荷叶子：“沈欢，对不起。”

　　沈欢的声音哽咽了：“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你想急死我吗？你这脾气，不能改改吗？”

　　“对不起。”路易讷讷的：“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说什么呢？！”沈欢急，语气很冲：“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分手了？你什么意思？”

　　路易咽了下口水，垂下眼帘：“我想最后试一次。如果行，咱俩就去领证，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绝无二心。如果还是不行……”男孩声音愈发沉静：“咱俩就分了吧，我不能这么耽误你。”

　　沈欢大惊，一向有主见的女孩几乎失了分寸，结结巴巴的：“路易你没必要……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用不着这么拧巴。那件事……有时候越急越不行……不是，我不是说你不行……就算不行，我也没说要跟你分呀……”说到后面，女孩哭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咱俩在一块儿两年多，早在学校时候还好，现在你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闷在肚子里不说。那点事就成你心魔了吗？我跟你说我不在乎，真要有事我陪着你看病，大不了以后不要孩子……”

　　路易抿了抿唇：“沈欢你不懂，这是一个男人的底线。”裤袋里揣着那盒药，贴的皮肤那里温热一片：“明天下班，我在凯莱宾馆定了房。这一次，我想认真点。”

　　【9.4 明天，即使是纪念日，也不会跟他有关。永远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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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宁跟委托人喝完下午茶，从凯莱咖啡厅出来的功夫，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离自己那边的旋转门进了大厅，直奔宾馆前台。

　　唐宁摘了墨镜，稍稍眯了眼，耐人寻味的笑了。

　　委托人孙女士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唐宁的笑容有一刹那的惊艳：“看到熟人了？”

　　“哦，看错了。”唐宁恢复彬彬有礼的金牌大律师：“那孙女士，我们就按照今天说的，回头我让助理整理上庭资料，我们再对一下。”

　　孙女士再三感谢后，先离开了。

　　唐宁也不急着走，索性往后两步，找了个盆栽后的沙发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看后续。

　　那个青葱样的家伙从前台领了房卡，抬头挺胸不疾不徐的往电梯走，完全没有心虚或是兴奋露怯的神态。

　　唐宁冷哼一声：“开得起凯莱的房间，钓上金主了？哼，年纪这么小，也不怕肾亏……还在雅冉面前装正人君子，恶心。”

　　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腕表，五点十七分。唐宁扯了扯嘴角，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手机通的那一刻，唐大律师的语气变得无比温柔：“雅冉，在干嘛？今天感觉怎么样？……嗯，刚跟委托人喝过茶……嗯，凯莱……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心虚什么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个形象？伤心……我去陪你吃饭好不好？……”唐宁脸上神情变了变，忍住：“就算他去看你，难道我就不能去吗……我跟他打什么架，我有那么幼稚吗？……那他要是今天去不了呢？……我猜的，今天周五，那小子不是有女朋友嘛……算了，当我没说，你好好休息，别生气。”

　　唐宁挂了电话，挫败的伸手抓抓头发，坐在那里好半晌没动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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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坐在房间靠窗边的贵妃椅上。

　　窗外是这个城市最热闹的时刻。下班的人群从各个角落蜂拥而出，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堵在路口，看着电瓶车自行车游鱼般的穿行期间，完全视交通安全为无物。

　　周边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威力依然十足的夕阳，折射出炽烈的光芒，不小心瞧见，就是眼底一片花白盲点的效果。

　　三五成群的人们，拎着包提着袋，说笑着谈论着，行色匆匆奔赴自己的目的地，或是回家，或是约了好友小酌一番，过个惬意的周末。大街上洋溢着夏天的明艳色彩，翻飞的大花裙裾，靛蓝的雪纺裙裤，亮红的宽松T恤，还有夹杂期间规规矩矩的白衬衫黑裤子，就像此刻的路易。

　　路易收回目光，拧开房间里提供的免费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从包里拿出刚才到食堂买的炒面，放在桌上吃起来。

　　一份火腿肠青菜炒面，五块钱，他的晚餐。

　　安静的吃完了饭，路易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距离他跟沈欢约好的八点还早得很。

　　收拾了一次性餐盒，路易想了想，站起身拿了房卡出了门。

　　把餐盒和一次性筷子丢到电梯间的垃圾桶里，又弯了腰细心的把露出的塑料袋边角塞进去。路易站直身体，转身回房。

　　他依然没有碰那张平整的连丝皱纹都没有的大床，安静的坐在贵妃椅上，双脚-交叠着搭在脚凳上，整个人放松的靠在后面。

　　房间里很安静，隔音效果做得好，窗外的喧嚣进不来。

　　时间在这里像是静止的，又像是飞快流过的。

　　外面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只剩一点金黄的尾色时候，路易的手机响起来。是他定的闹钟。七点一刻了。

　　路易平静的坐起，拿出那颗药，拆开，扔进嘴里，又喝了几口水咽下去。

　　废弃的盒子和说明书同样被他扔到了电梯间的垃圾桶。

　　然后就是等。

　　七点四十的时候，路易给沈欢发了条短信：“我到了。在房间等你。”身体隐隐有了发热的感觉。路易把中央空调调低了一度。

　　过了三分钟，沈欢的短信回过来：“抱歉，路易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你这样的执念就像是为了做而做，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今晚不去了，你好好休息。我希望我们的第一次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路易，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变，请不要质疑我。”

　　路易就那么盯着手机屏幕，足足盯了五分钟。一直到赵巍打电话进来。

　　“哎哎哥们儿，小路子，嘛呢？今儿周末了，一个人多无聊啊，出来耍。放心，今天不喝酒，咱们去打台球咋样？”

　　“沈欢跟你说什么？”路易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情绪的波动，更别提愤怒了。

　　赵巍怪叫：“操，你怎么知道？她还特意交代我不能让你知道她让我约你出来玩。我说你们两个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沈欢最近老电话我，神烦哎。”

　　路易伸手解开衬衫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还是热：“巍子，帮我个忙。”

　　“说！哥们儿绝对没二话！”

　　“帮我找个小姐来。急用。”

　　“我操操操！快告诉我我幻听了！”赵巍惊愕的不行了：“小路子你就算报复社会也不是这么玩的！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路易有点头晕。低头望着那里，支棱棱的一顶帐篷异常打眼：“我没法跟你解释，现在也出不去。我在凯莱大酒店1626房间。是哥们儿就别问了，帮我找个小姐。”少年咬住血色莹润的嘴唇，难受的弓起脊背：“干净点，别太贵。我身上就两百块现金。快。”

　　被挂了电话的赵巍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苦着脸都要哭了。揪着头发没辙的嚎：“苍天啊大地啊，让老子上哪儿给大哥你这个没开荤的小雏鸡找个干净的小姐去啊？还就他妈两百块！老子也没经验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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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赵在机场接到段晓辉，一路上简要的把这几天的事儿稍稍提了一下。

　　Ryan去找路易这么大的事儿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讲了。

　　段晓辉也没怪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S600匀速的在机场高速上跑，路灯飞快的向后退去。

　　“几点了？”段晓辉问了一句。

　　“七点五十。”

　　安静了一会儿，段晓辉又开口：“这几天路易下班都是去穆家了？”

　　“是的段总。不过今天我不知道，五点钟我怕堵车，就往机场来了。”

　　段晓辉唔了一声，坐起身体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

　　小赵从后视镜里看看自家老板：“穆小姐最近身体还是不好，睡得早。路先生都是这个点前后离开。穆小姐不接电话，可能是睡下了。”

　　段晓辉看着未接通下面那两个字，也没解释，转而拨通了穆雅冉的电话。

　　“睡下了？这几天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嗯，飞机七点半落地……下午结束的，多住一晚也没意思，就回来了。”段晓辉听到那个名字，不置之否的笑笑：“他在你那里？……今天没去？……也没接你电话？……好，我见到他替你打他屁股……为什么你猜凯莱……唐宁知道你这么评价他，会伤心的……好，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挂了。”

　　段晓辉想了想，哼笑两声，调出通讯录，手指悬停在“赵巍-路易”的上面自言自语的笑，英挺的眉眼间带着不自知的宠溺：“又去喝酒了？”

　　“路易跟你在一起？让他接电话……不知道？那你接到我电话第一句是什么意思？”高大的男人扬了扬浓黑的眉毛，学着赵巍的语气：“哎呀吓死我了，你们俩怎么前后脚啊，人吓人吓死人的……解释一下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我拿他当好朋友，绝对没有害他的心思……你问这个干吗？……什么叫干净的？第一次？……多少钱？看素质和场所……两百？！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找——”

　　段晓辉的语调突然紧绷起来，整个人随之坐直，肌肉在衬衫下鼓起，身体犹如拉满弦的弓：“行了，这件事交给我办。放心，我没必要害他……短时间内你找不到合适人选……我保证，用段晓辉三个字保证……都是男人，我懂。”

　　小赵惊疑的偷瞄了眼后视镜，段晓辉隐怒暴戾的样子实在可怕。

　　“妈的！”段晓辉低低咒骂了一句，抬头下命令：“去凯莱，快，立刻马上！”

　　抓着手机的大手微不可查的握紧再松开，半晌，段晓辉又拨出去一个电话：“黎阳，我，段晓辉。帮我准备个雏儿，干净的小妞，送去凯莱……不是我……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