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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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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1日。
上海。
屏幕里的马里奥大叔穿着蓝红色的工装服跟着背景音乐左右摇摆,两条小短腿来回蹦哒蹦哒,灵巧的躲避着乌龟朱盖木扔出的刺猬。
只要再一点。
再往前一点。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蓝红胖子,嫣然的唇瓣微微张着,盘着腿坐在电视机前,变换的光影打在她脸上,斑驳陆离。
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游戏手柄,指如葱根,在纯黑的手柄上更显白皙,拇指灵活地在按键上来回,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跳过去就可以打究极怪了!
猛地按下A键,少女随着马里奥跃起的动作,弯着的背慢慢的伸直,抻着脖下巴微微扬起,拜托一定要跳过去啊!
“邵佳希,你最好给我好好地解释一下。”
吧唧。
马里奥大叔被库巴喷出的火焰击中,四脚一伸,升到高空后急速下坠,消失在屏幕上。
Game over。
邵佳希嚼着嘴里已经没有味道的口香糖,发脾气地将手柄一摔,侧过身撑着茶几边缘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她坐太久了,又一下子站起来,因为低血压大脑缺氧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摇着脑袋缓了缓,过了两三秒才慢慢能看清东西。
不过……
邵佳希咽了咽口水。
眼前冉宜正一手托着笔记本电脑的底部,一手扳着屏幕对着她。
少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不好两个字来形容了。黑着的一张脸,嘴唇紧抿,一双鹿眼瞪得浑圆,连带着眉头皱成个川字,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人吃拆入腹似的。
如果眼神能射杀人的话,邵佳希想此刻她应该已经被冉宜给射成个筛子了。
15.6寸的游戏本屏幕,TGP助手被放大到全屏,历史战绩那一栏正是祖国河山一片飘红。
邵佳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搓着手“嘿嘿”地笑了两声,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嘴里还没蹦出一个字,脚已经是出于本能地往远离冉宜的方向挪去。
“邵佳希!”
冉宜怒气冲冲地将笔记本往沙发上一摔,捡起个抱枕就朝她掷过来。
邵佳希眼疾手快,一脚踩上茶几躲了过去。踮着脚一跃,蹦到冉宜身边制止住冉宜再去拿桌上的橘子。
“宜妹,冷静,冷静!”邵佳希夺过橘子,把暴怒边缘的冉宜在沙发上按定:“这事我可以解释的!”
“你要怎么解释?”冉宜冷哼一声,“解释一个下午就把我的号从大师俯冲回钻2还是解释你把我的ID改成‘我屌大我先杀’?嗯?”
冉宜睨着她,一个“嗯”字尾音拖得上扬,这种从鼻腔里溢出来的声音,听得邵佳希头皮一麻。
“我建议你最好从掉段这件事开始解释,因为这关系到你到底是会被清蒸,还是爆炒。”冉宜掀着嘴角,看向她的眼神跟盯着砧板上的仍人宰割的猪肉如出一辙。
邵佳希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这个……如果我说……是游戏先动的手……你……”
冉宜果然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给你机会你也解释不出个什么卵”的表情。
“呵,邵佳希你可真有本事,我就出去那么一下午,你就给我整那么大一出戏?要不是李嘉齐下午rank遇到我的号告诉我,我都还不知道我id竟然是‘我屌大我先杀’?”
“我怎么都不知道您还会玩LOL呢?玩的还是德莱文?您倒是专一啊,玩了10把的德莱文都不带腻的?0/16/3的德莱文,哟您这是要成为中国最后的两把斧头么?”
“……”
“拖您的洪福,我这个18线的电竞女主播可是好好的在微博上火了一把啊。”
冉宜这句话说得是咬牙切齿,今天下午她不过是出门交个网费的时间,微博的消息就狂弹不止,直接把她的微博给卡死了。这边微博还没缓过来,微信的消息提醒又不断的往外蹦。
一票的电竞主播都纷纷给她发消息问她怎么回事,其中还不乏调侃她屌大的。
看得冉宜是十脸懵逼,直到她看到李嘉齐给她发的消息——
【你这个独臂德莱文接的不是斧头怕是镰刀吧???】
【?????】
【??????】
【????????】
【冉宜你被盗号了?】
【屌大的冉宜????】
原来李嘉齐今天给小号上分的时候排到了冉宜,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注意的这个“我屌大我先杀”是冉宜的号,直到这个号玩的德莱文在二十分钟出了三个攻速鞋,怒送16个人头送到己方辅助挂机骂娘。
终于在22分钟被点掉基地水晶。李嘉齐出了游戏第一件事就是举报adc恶意送人头,可弹出的好友列表里这个id赫然在列。
李嘉齐呆住了,瞄了眼备注发现竟然是冉宜。他开着直播,直接在镜头里愣成了个傻逼。
一众吃瓜群众也纷纷看到了这个号称是咪猫直播第一ADC的女主播,改了个和萌妹人设完全不符的ID以外还祭出了自己0/16/3的德莱文。
一时间弹幕被“屌大的宜妹”和“6666”承包。
邵佳希想了想,觉得还是保命要紧:“你要知道,我是个刚失恋的人……”
少女低垂着头,双手摆在膝前绞着衣角,黑色的长发细软柔顺,遮住侧脸只露出鼻尖一点,灯光在头顶氲成一个光圈,瘦弱的身影,我见犹怜。
可惜冉宜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十几年的老友,邵佳希屁股一撅她就知道她是想拉屎还是放屁。
邵佳希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她就更是来气,当下就伸着食指往邵佳希脑门上戳去。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失恋的人?”冉宜指着客厅的垃圾桶,“你见过哪个失恋的人一天要吃七份外卖的?”
“这叫化悲愤为食欲。”邵佳希愤愤不平。
冉宜挑了挑眉,质问:“是吗?那你见过哪个失恋的人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连牙都不刷眼一睁就开始玩超级玛丽的?”
“我是在排解心中的郁闷。”邵佳希继续狡辩。
“哦?那请问失恋的人,你昨晚看《家有喜事》看到凌晨三点哈哈大笑又是怎么回事?”
“……”
邵佳希一噎,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但做人怎么也不能输了气势,而后又梗着脖子喊:“你没有同情心!”
冉宜一戳到底,直接把邵佳希摁在靠背上,“我没有同情心?我要是没有同情心,三天前某个分个手就要回国,在我家门口抱着我大腿哭哭唧唧的人,你以为她是凭什么现在还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和我说我没有同情心?”
“……”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澳大利亚?”
邵佳希绕开她,若无其事地捡了颗苹果,语气就跟“我今天吃了番茄炒蛋”一样稀疏平常,“我办了休学,怎么说也要一年后再回去了。”
休学!!!
冉宜觉得自己脑袋里涌上来的一股热气几乎要把她最后仅存的理智也连根拔起。
对着安静如鸡的某人,冉宜气得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休学?”
直着的手指像要在她脑门上戳出个洞似的,话语尖酸刻薄,“邵佳希你可真出息啊,人家分手顶多哭个天昏地暗,天一亮又是一条好汉。你倒好,分个手直接打着飞机就回祖国母亲的怀抱当缩头乌龟去了。诶我还挺好奇的,你那骨子里的那股倔劲怎么在此刻就荡然无存了呢?刚刚不还梗着脖子骂我没同情心吗?”
冉宜和邵佳希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闺蜜了,一顿数落的话里关于为什么分手这种话题是一点儿也没涉及。
对于这段开始和结束都发展的莫名其妙的感情,邵佳希是一毛钱都不想再回忆了。
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要怪就只能怪那天太阳太耀眼,以至于瞎了她的钛合金汪汪眼居然对一个披着人皮的渣男产生了觉得爱情的魔力无法抗拒这种想想都让人蛋疼的想法。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冉宜这几天在她耳边的说教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了,手上的苹果往冉宜喋喋不休的嘴里一塞,月牙似的眼睛因为笑意而微微眯着。
“我好饿,你饿不饿?”
冉宜就着邵佳希的手咬了一口苹果,并没有要就此放过她的意思,“饿什么饿,你下午四点刚吃完一个披萨你现在喊饿?你的胃是不是在澳大利亚吃屎吃多了?怎么不见你胆子和胃一样大?分个手就秒变怂逼小鸡仔?”
邵佳希答非所问,撑着下巴望着她:“火锅吃不吃?”
“屎你吃不吃?”冉宜一把拍开她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到底谈的是哪门子的恋爱?伤财劳神又费心的,也就是你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才会觉得陈放那种油头粉面的男人是你的真命天子。我就搞不明白了,追你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自戳双目的选了个残次品中的三等品?”
……
冉宜换了口气,显然是还没有骂尽兴。但反观邵佳希却已经是被冉宜说得脑子都有些发涨了,趁着她喝水的空档,邵佳希连忙开口——
“太和殿火锅,去不去?”
冉宜一怔,骂人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了两声,“分了手的暴发户良心发现地想起我这种在无产阶级垂死挣扎的底层劳苦人民了?”
“冉宜同志你再多说一句,今天就AA。”
“你敢!”
邵佳希确实不敢,此刻只要是能堵上冉宜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就算是让她承认“她是猪”这种有辱尊严的命题她也会毫不犹豫。
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人均一千的太和殿火锅。
邵佳希捂了捂钱包,再次感叹道分手果然是对人精神和经济的双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