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似白午北

9、偿债

　　一日，阳光灿烂微风徐徐，我翘着二郎腿，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啊，空气真新鲜，就像我当时在王母那里当差，旁边有饕餮给我端茶送水，然后有琲姬给我捶胳膊揉腿，还晒着暖暖的阳光，只有那么棒了！
　　这么一说，好久都没有看见饕餮和琲姬了啊，还挺想他们的。
　　我点点头，想着如果饕餮和琲姬看着阿猊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不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插着腰在院子里大笑起来。
　　他们会不会惊讶得连下巴都嗑掉了呢？
　　“青鸾，许久不见你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呢。”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墨桑施施然站在我面前，俊逸的脸上挂着宠溺的微笑。哎呀不好，腻死人腻死人了。
　　我脸一红，讪讪转过身去，不看他。
　　墨桑转眼间就站再了我的面前，定定地看着我，说:“你想要找回记忆吗？”
　　“那你呢？你想不想……我恢复记忆？”我反问。
　　“自然是想的。”他回答。
　　眸色深深。
　　我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见墨桑将一个琉璃瓶子递在我跟前，说。
　　“青鸾，你的记忆，就在这个瓶子里。喝不喝下，你自己决定。”
　　我愣了一下。
　　伸手接过瓶子，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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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突然窜出的大量记忆让我头晕眼花，就在我要倒下去的时候，墨桑一把扶住了我。但我看到墨桑的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着。
　　琲姬，饕餮，狻猊的死，犹历历在目。
　　我真残忍，真自私。
　　就这样故意忘掉他们，给自己一个救赎。可我没想过为自己而死的他们。
　　“青鸾……”墨桑伸手抚摸我的脸。
　　我仰起脸，微笑道:“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确实是你的妻子呀。那么阿猊就是你的儿子咯？真可怜啊，一出生就在人间，梼杌你可以把他带上天看看吗？”
　　“当然。那青鸾你……”
　　“我嘛……我还有事儿，过个十来天就会上去的……我得去找我的神识，它被我藏起来了。”
　　“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推了推他，“你就乖乖在天上待着，等着我来找你吧。我也逃了那么多次，这次就换我来追你！”
　　“那……好吧。”墨桑似乎有些勉强，“如果有什么事就掐碎这个珠子，我会马上赶来的。”
　　我不动声色地接过珠子，在心底默念道: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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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底默念了三遍“我很渣”后，我挥袖离开了居住很久的小屋。
　　墨桑和阿猊已经去天上了。
　　我当然也要去天上，可是这个方向……并不和墨桑在一处。我要去的是西王母宫。
　　如今的我神识不见，自然是要去找的，但这个过程很轻松，最多要个一天。所以说我对墨桑说的，都是废话。
　　很快，我就在一棵树上解开了禁制拿走了我的神识，走到了西边儿的雪山上去。
　　刚到雪山时，如眼是一片白茫茫。耳边寒风凛冽呼啸而过。我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往天梯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的样子，我就看到了一株绿草，在寒风中傲然屹立着。我心说自己记性不错，这么久还没忘记。
　　我走上前，掐了一片绿草的叶子埋在神识里。不消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一座由冰砌成的梯子，偶尔有雪花落在上面。踏上梯子的第一阶，便有人来搜我的神识。
　　“晋俚你这家伙，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就来搜神识，小心姑奶奶我揍得你下不来天梯。”
　　“咯咯咯”地一声娇笑传来，晋俚在天梯顶端说道:“哟，您老总算来了，王母可惦念您呢~”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情况不容我退缩。我只恨自己当初是傻掉了，疯了一样把自己往死里整，一个劲儿地想逃避。如果我早一点来找王母，也许良心上就不会受那么多的煎熬了。
　　正想着我登上了天梯。晋俚顶着一副清纯至极的样貌出现，说了声“好久不见”，然后悠悠地将我领去见王母。
　　西王母就躺在一张床上，看见我，浅浅地抬了抬眼皮，笑着说:“青鸾你来了，我可想你了。”然后挥了挥手叫晋俚退下。
　　“王母，青鸾罪该万死。”我跪下，将头抵至地板。
　　“哦？小青鸾，”王母眯着眼打量我，“你说说，你找我来干什么？”
　　王母已有上万岁，但是容貌却极年轻且清秀的。据说王母几千岁时，曾爱上过一个凡人——能被神看中的凡人，样貌肯定是不差的——只是那凡人最后却娶了一个容貌艳美的凡间女子。自此，王母就特别厌恨那些容颜妖艳的美人儿。而且，经此一事，王母的性格也有点儿……
　　但是，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我今天来找王母，是想起王母有一样宝贝，可以重新凝聚神的神识，所以我来求这个宝贝。
　　“我想要王母您的凝元露。”我将身子埋得更低了。
　　“呵。”王母一声轻笑，涂了丹蔻的指甲毫无征兆地贴上我的脸颊，冰冰凉凉，让人心惊，“凝元露这东西可甚珍贵……虽然青鸾你是我最喜爱的侍女也是不行的。”
　　“求王母您成全。”
　　“哈哈哈……”王母突然大笑起来，“曾几何时，我们骄傲的青鸾也有这般下贱的时候。当初青鸾你不可一世的样子呢？阿鸾？没了我的宠爱，你连条畜_生都不如呢。”
　　我咬紧牙。王母说的，怕是那件事。
　　“王母，您为何要杀掉蕊娘，那孩子不是什么也没有做错啊。”我惊讶地看着自己一向尊敬的人。她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端庄大气，待人有礼，对我宠爱有加。我曾想，也许我的母亲就是像王母这个样子吧。
　　可是我错了，错得还有点儿离谱。
　　王母其人，心狠手辣。空有一副温顺和蔼的面孔，但却是从内里就开始腐烂。当时她听说我要离开，将我关了起来。
　　彼时我已和梼杌定亲，身上有梼杌神识的印记，按理说梼杌是接收到了我的讯息的。可是那个时候，梼杌被狻猊骗去东海，用了什么劳什子的杀阵将他困住，一直困到我与饕餮成婚，才苏醒过来。然后他又告诉梼杌，说我是瞧不起梼杌的贫困，选择了与最有钱权的饕餮成婚。
　　我好气！
　　当时我找不到梼杌，心灰意冷地坐在水牢里。王母告诉我，只要我肯服软，她就过往不咎，继续给我宠爱。我不答应，她就用鞭子抽我。我生生扛下，但可惜神识受损，实力大不如前。
　　饕餮就是在此时寻来的。
　　饕餮有权有势，任是王母也难奈他何。他把我救了出去，要我做他的妻子，说不然王母会追究。
　　我答应了，还将我用玉兰花树点化的花妖给了他。
　　再后来，狻猊挑拨饕餮与梼杌决斗，乘机重伤我。我因为先前受王母鞭打的伤势未愈，神识不稳离体，肉身损毁。而饕餮梼杌为了替我稳住神识，甘愿神识离体，损伤寿元，失去记忆。
　　我欠他们的，终究太多
　　思及此，我更加坚定了自己复活饕餮的决心，大声道:“只要王母您愿意把凝元露给我，青鸾愿意做任何事！”
　　“真的吗小青鸾？你愿意？”
　　“是。”
　　“那你，就堕入轮回吧，受尽人间极苦，极哀，生生世世不得超脱，怎样？”
　　“……我答应您。”
　　“那你去吧，去九重山，找到毁元芝服下，再去堕轮回。毁了青鸾你的神格，永生永世，青鸾你再也不可能成神啦。”王母笑着点了点我的头，“再给你一副妖艳容貌，红颜祸水，被万人唾弃，从此爱不得，恨不得，离不得，这样可好？”
　　“谢王母恩典。”我结果凝元露，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碰见晋俚，她塞了一个东西给我。我离开西王母宫后拆开，发现是一把尖刀。旁边一张布帛写道:青鸾，用此尖刀，可毁去容貌。愿你余生安好。
　　我回头望去，西王母宫内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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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俚是只狐狸，有着极妖艳的容貌。
　　刚到西王母宫的时候，晋俚不小心将管事仙女的衣裳咬了个洞，就被管事仙女派去给王母做贴身侍女。晋俚还不知道，傻呵呵地乐着，以为自己得了个美差。没承想是桩祸事。
　　就在她屁颠屁颠地跑去王母的寝殿时，遇到一个女子。女子一身青衣，气焰嚣张，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她心里看不惯这个女子，撇撇嘴。
　　这个时候青鸾已经发现王母不喜欢长相妖艳的女子了，可蕊娘还没被王母杀掉，她也只是怀疑，没有和王母撕破脸皮。她远远地瞧见一个正是王母不喜欢的模样的女子走来，心下奇怪，便拦住晋俚道:“你干什么！”
　　晋俚毫不客气地回嘴道:“干你何事？我是西王母的贴身侍女，自然该往这儿来！”
　　青鸾也没说什么，直接丢了颗药给晋俚，砸她脸上。然后施施然离开。晋俚生气地抹了抹脸，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脸变了。她气极了，本想去王母那儿告状，但是听蕊娘说不能惹青鸾，王母宠青鸾当女儿一样宠，这才作罢，但是一见了面，两人总要怼上。
　　后来蕊娘惨死，晋俚才知道了真相。那颗药药效不是很长，让晋俚恐慌地到处去找了好久。
　　虽然青鸾对自己确实有恩，但是因为两人关系不好，她也抹不开脸面。当她下定决心时，青鸾却失踪了。如今见到青鸾，她心中高兴但是还是拉不下脸，就只有在最后的时候，对她说一句:愿你余生安好。
　　愿你余生安好，从此咫尺天涯，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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