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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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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将同一座本丸,分成了两个世界。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呢?膝丸跪坐在和室门板的后头,听着外边传来的声音,神色复杂的想着那个人恶趣味下设立的这间和室。
这间和室位于庭园正中,长约十米,宽却只有短短的两米半,正中放置着一扇正面描绘着百花绽放,而背面描绘百鬼夜行的诡异长屏风,屏风后头是看似和室门板,从和室内却无法打开的‘假门’,而面向回廊的那一侧,打开和室的门板,便能将整个本丸最美最宽广的地方——不论是不远处巨大的樱花树,还是左侧小桥流水的水榭庭园,又或是右侧灌木丛后隐约可见的宽阔田园,足可尽收眼底。
因此,这间和室的门从来不曾关上,而这间和室,也是这座本丸里,众多付丧神们最喜爱呆的地方,没有之一。
从雷打不动,每天早早就前来报道的喝茶老年组——三日月宗近、新近刚锻出的小乌丸、莺丸以及髭切,到喜欢在庭院里四处奔跑着玩耍的短刀组(当然,其中包括了伪装成短刀毫无违和感的来派大太刀),还有时不时前来报道的酒友组——太刀兄弟、三枪组、以及不与短刀同的不动行光。
就连最不喜人多的江雪左文字,和懒得动弹的明石国行,也会不时出现在这间和室,就可知这间和室的受欢迎层度到底有多高。
自然,也会有追着自己‘阿尼甲’而来的,膝丸。
是的,这个本丸中,另一个,自己。
“你果然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然而膝丸并没有回头,他安静而沉默的跪坐着,听着门外活气满满的,与兄长大人争辩的,另一个自己的声音,还有兄长大人哈哈笑着的回应声,默默无语。
“……我很庆幸,大包平没有来,不管是这边,还是那边。”
来人在膝丸的身边跪坐了下来,手上是习惯性捧着的空茶杯,土褐色的样子,粗糙的手感,莺丸看着面无表情的膝丸,自嘲的笑道:“有时候,我希望他来,毕竟等他已经是我的执念,然而更多的时候,希望他不来,这样的地方,我一个待着,就够了。”
“我不会碍事。”膝丸平静的开口了,其实就算看不到,听着门外的声音,他都可以描绘出,说话的人,是什么样的神态,是什么样的动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来的时候,月让我有空,去看看你哥哥。”
“许久没有前去探望兄长大人,的确是我的不是,但是我期待不久之后与兄长大人的叙旧。”膝丸转头,看着莺丸,许久,才平静的道:“如今稍微能理解,当初月殿在这里,听着那一边小狐丸殿吹笛子的心情。”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莺丸沉默,心想自己这趟,也许本不该来。
“我比兄长大人要晚到这里,当我知道兄长大人在那里的时候,已经再也听不到兄长大人的任何只言片语,哪怕是……依然叫错我的名字。”收回视线的膝丸望向门板,仿佛在看着对面般,接着道:“但是我却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冒着风险切断兄长大人的感知,让兄长大人能够减少痛苦的,是谁。哪怕是我,在最初,也承蒙您二位诸多照顾。所以请不必感到愧疚,该愧疚的,是我才是,终究,太过弱小……”
伸手拍拍膝丸的肩膀,莺丸起身离去。
“你总是对的。”在回廊上遇上三日月宗近的时候,莺丸这么感叹着。
“……喝茶吗?”回过头看着莺丸的三日月宗近,示意身侧他刚泡好的茶。
坐下给自己斟满茶水,轻啜一口后,莺丸平静的看着这边庭园里,冠盖遮满整个天空的樱花树,阳光从层层叠叠的,盛开着的,永远不会真正凋谢的花瓣缝隙里,穿透而来,折射出一条条金黄色的光线,纷纷扬扬仿佛永远也落不尽的花瓣飘扬而下,在光线中晕出深浅不一的粉红,却在触及地面的时候,悄然消失,仿佛从未掉落般,真真假假,无法分辨。
种着这颗樱花树的庭园,被屋檐四四方方的围在了中间,高大的冠盖就像是盖子,将整个庭院内的空地,牢牢的遮挡,只漏下些许阳光,给地上生长的野草们一些恍若施舍般的希望,一如……我们。
七日后,无论是本丸的这一边,还是那一边,里里外外都换上了白色的布幔,那个人终于陷入永恒的睡眠之中,断了最后一口气。
仪式是在这边举行的,那一边,只是收到了从‘现世’寄来的信函,然而无论哪边,都办起了丧事的样子。
整个灵堂只有三日月宗近端坐在内,莺丸并不想面对这个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所以他选择坐在灵堂前的走廊上,捧着茶杯,喝着自己泡的茶,和他一起的,还有江雪左文字和加州清光。
许久未曾露面的江雪左文字,脸色惨白似雪,脊梁却依然笔挺如昔,突然他抬头望向回廊的另一侧,视线的那头是三把短刀相携而来。
小夜左文字看看自己的兄长,还有身旁的两振藤四郎短刀,在到达灵堂前时,选择停下,并坐在兄长的身边,而一同前来的两振藤四郎短刀——博多藤四郎则抱着文件和兄长药研藤四郎一起,举步进了灵堂里,如今正低声向三日月宗近汇报着什么。
等莺丸察觉到什么般抬头望去时,回廊的对面,膝丸已经默然站立不知多久,看到莺丸看见自己,他点点头示意,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莺丸望着膝丸的背影半响,复又垂眸,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似愉悦,是解脱。
头七过后,将手中一枚木牌缓缓放入火盆之中,看着火舌吞噬掉这枚染着暗红痕迹的,刻着熟悉字迹的木牌渐渐化成焦炭,烧成灰烬,三日月宗近抬起头,看着正堂里的遗像,慢慢的露出一抹苍白又冰凉的微笑,他缓缓的道:“时至今日,恩已偿,仇已报,情已绝,怨已消,从此你我,两不相欠。愿未来,无有相见时,纵使相见应不识。月,拜别。”
说完,俯身下拜。礼毕,起身离去。
天亮的时候,一间和室之内,三日月宗近站在设立在这边的,时空转盘的旁边,回首问道:“你,不走吗?”
“总得有人,斩断这虚无的链接,尘归尘,土归土,就让我来完成这最后的送葬吧。”端正跪坐在回廊上的莺丸手执本体太刀,微笑着道:“若是一开始遇上的,是现在的你,那么无论如何,纵使身陨,我亦要追随而去。但如今……等待最是那裹着糖的毒药,我,累了。”
看着莺丸含着眼角泪光的微笑,三日月宗近也笑了,他说:“啊,那么,未来,愿有缘再见。”
随后,三日月宗近将本体刀交给加州清光,说道:“第二部队,队长加州清光,成员大和守安定、烛台切光忠、大倶利伽罗,前往战场地图后,进行中转,传送和信息传递的方法此前已经教授于你。到了那边先找地方隐蔽,再发消息回来。”
“是,我们走!”抱着三日月宗近的本体刀,加州清光按照预设的目的地,使用时空转盘,金光乍起,第二部队瞬间消失。
大约等候了一刻钟,三日月宗近转头道:“第一部队,队长三日月宗近,成员江雪左文字、小夜左文字、博多藤四郎、药研藤四郎,做好传送准备,倒数5秒后直接传送,5……4……3……2……1……传送!”
莺丸目送着众人离开,凝望空无一人的和室内良久,终于在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站起身,缓步朝着主殿寝室走去。
进入主殿寝室,行至最深处,绕过诡秘的,绘满了血色梵文字符的屏风,莺丸看着跪坐在屏风后,打开的和室门前,安静的看着和室内的膝丸,叹息道:“久等了。”
“啊,为了这一刻,并不觉得久,兄长大人也是呢。”膝丸没有抬头,他的眼神一直黏在和室内将跪坐着、将太刀横置膝上的人影身上。
“那么,请。”
没有多余的话语,膝丸冲了上去,轻盈的脚步踏响交错的鼓点,在他踏入和室的一刹那,和室内一直跪坐着仿佛雕像的髭切猛然睁开了眼睛,紧接着膝上太刀出鞘,霎时叮叮当当的交击声,瞬息便盈满耳边,门外膝丸原先的位置上,莺丸正端正的跪坐着,见证着这一场兄弟之间的殊死较量。
一声嗤响,膝丸避开要害,却任由兄长的刀刃贯穿胸膛,随后迅速伸手环抱住兄长,将自己的刀刃,自兄长的背后,毫不犹豫的穿刺而下,而这个位置,正好是两人心脏交叠的地方。
“……弟……弟丸……吗……”
徒然安静下来的和室里,传来生涩的声音,轻微的,却又清晰地。
“啊哈,兄长大人……不是叫……弟弟丸……是……是……哈……”膝丸啦……
倒地的刹那,兄弟俩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唯余碎裂的刀,轰然跌落在地,响起一串叮当,宛若最后的告别。
深吸一口气,莺丸缓缓抓住自己的本体太刀,慢慢站了起来,踏进和室,绕过源氏兄弟留下的遗骸,走向此前,被迫固守在此的髭切,在术式的操控下,不得不拼死守护的东西。
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水晶球,淡蓝色的,内里似乎蕴含着银河一般繁星璀璨、繁星点点,漂浮在约莫一米高的塔状基座顶端。
“一切,都该结束了。”
刀落的瞬间,莺丸似乎看到了漫天的烟火轰然炸开,炫丽而壮观。
“如此美景……可惜……不能……饮茶……共……”赏……